某省会城市的一家大型商业企业,在通过了股份制改造的基本方案之后,决定购买添置一批包括沙发在内的办公设备。一位领导也趁此机会,让属下捎带着给自己家里购买一套与单位所购沙发一样的沙发。放心,这位领导在这件事儿上并没有揩公家的油、损公肥私;他为家里购买的一套沙发系自掏腰包。之所以捎带着买,也许是为享受一下“量大从优”的优惠价格,也许是办公陈设与家中布置相同,进到办公室有一种回家的温暖感觉,说不定还于工作有利。不管怎样,他的家里与他的办公室里同时添置了品牌、质量、式样等完全相同的沙发,并且这两套沙发同时投入使用。
这两套同样且同时使用的沙发,命运却大不相同。几个春夏秋冬过去,领导办公室里的沙发已是近乎皮开肉绽、面目全非。办公室里的沙发,不知什么时候,有人在扶手外侧蹭灭烟头,沙发因此被烫出一个小洞。这小洞正好在人们“唾手可得”的位置。后来,只要有人无意中碰到了那个洞,便开始一番“猎奇”:表面上一本正经、颇为专注地向领导汇报工作或聆听领导指示,可有一只手的手指却在那个小洞里像个钻探机一样忙个不停,要探测、感知或验证沙发是否真的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久而久之,小洞变成了大窟窿,浅洞变成了无底洞,由伤及表皮演变为伤筋动骨。而领导家里的那套沙发却毫发未损,基本是崭新如初。
这两套沙发的命运何以如此截然不同?确有办公室沙发与家中沙发使用率不同的问题,但是,在当今社会,有人一旦为官且大权在握,家中便宾客盈门,家里沙发的使用率未必太低。同时,一个优秀的管理者,倚重程序和集体会议办事,自己的办公室有思考和工作所需的清静,办公室的沙发使用率未必太高,也就是说,这里公家的沙发与私人的沙发的使用率差别不会像人们想象的那么大。我想,就这两套沙发的命运何以不同的问题,不能忽略的原因是:办公室里的沙发是公家的,而领导家里的沙发是私人的!私人的沙发不易受到损害,有至少两个原因:首先,其主人每时每刻都在保护着自己的沙发;不仅自己经常给沙发美容保养,轻坐轻起,而且高度警惕潜在的威胁,对使用者直接或间接地提出爱护沙发的要求,或发出莫损毁沙发的警告。比如,如果有人来访,一旦从其身上发出的浓浓的烟味判断出来人是个瘾君子,女主人会拿出烟灰缸,放在茶几上,并特别补充一句:“这儿有烟灰缸!”这是一种婉转但又非常强烈的保护沙发、地板、茶几等私人财产的要求与警告。“这儿有烟灰缸”的潜在意思是:“喂,先生,这里是私宅,不是办公室,悠着点儿,不要乱扔烟头,不要乱弹烟灰,更不要在沙发扶手上蹭灭香烟!”面对这种要求与警告,任何一个知趣的人都会好自为之。其次,来人知道这里是私家而不是办公室,知道沙发是私人物品,他们会自觉地爱护沙发,避免噗嗤一下落座去感受沙发弹簧的质量,其行为会变得小心谨慎。因为人们知道,有主的东西往往受到其主人的严格看护,任何微小的对沙发寿命形成威胁的行为极易被主人发现,而且“损坏他人物品是要赔偿的”。相反,如果是公家的沙发,其主人是不会动真格地保护沙发的,多数情况下他们是不会向来人发出保护沙发的强烈要求与警告的,这不仅因为沙发不是自己的,而且因为这样做会被人认为不礼貌且不正常。同时,来人也不会真正理睬这种要求与警告,说也是白费口舌。此外,来人知道沙发是公家的,坐起来往往会比较“自在”、比较“豪放”,而这对沙发意味着什么,是可想而知的。其实,私人的东西往往受到加倍即双向的保护——所有者的保护和使用者的保护。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前384~前322)在两千多年以前就曾指出:“许多人共有的东西总是被关心最少的,因为所有人对自己东西的关心都大于与其他人共同拥有的东西。”如果你想欣赏被当做砧板、画板、写字板从而布满深浅不一的累累刀痕、五颜六色的可笑图画以及写满无病呻吟的打油诗和用于考试作弊的各种答案的桌子,那么,最好到国立大学的教室里而不是学生自家的书房里去寻找。我敢断定,人们住私房和住公房不仅心理感受颇为不同,而且行为模式也大不相同。“人们经常发现:私有房屋比公共房屋维护得好,私有的露营地比公共的营地照顾得好,私有土地的利用率比公共土地高,这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私有者之所以能够小心照料他们的东西,是因为他们既要承担不负责任地使用财产的成本,又可以从明智地管理财产中获取利润。”(詹姆斯·瓦格特尼,1985)
由于个人保护公有财产时费用独担而利益均享,人们往往缺乏保护公有财产的积极性,从而,公有财产更容易受到侵害。“比如我作为全民一分子(十亿分之一)为10亿元的国有资产不被滥用、侵蚀、盗窃,而是被有效利用,努力地以某种方式向国家(公有权代表)‘施加压力’(这是委托人捍卫自己利益的基本方式之一),但结果,即使10亿元资产产生出了10亿元利润,我个人的利益原则上说只有一元的增进,还不够我向‘中央’打一个长途电话的费用,我从个人利益出发就有充分的理由采取‘不操心’的态度。”(樊纲,1993)产权关系对人们开发利用资源的行为的确影响很大。发展经济学家德尔博格说:“如果给农民以土地的所有权,他们会把沙漠变成绿洲;如果让农民以租赁的方式来经营土地,他们又会把绿洲变成沙漠。”
将沙发的故事推及到其他物品和生产资料,我们同样可以断定:私人拥有的物品和生产资料与公共拥有的物品和生产资料的命运也会大不相同,也会出现类似两套沙发的命运差异。比如,王森先生的一首题为《公车自叹》的歌谣写到:“你也骑,他也骑,扔到东,扔到西,晴天满脸灰,雨天一身泥,车铃哑了嗓,车胎泄了气。只缘姓‘公’不姓‘私’,无人爱怜无人惜!”
多年前,一首催人泪下、令人荡气回肠的《世上只有妈妈好》的歌曲,飘荡在大江南北、长城内外。歌中唱道:“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投进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根草,离开了妈妈的怀抱,幸福哪里找。”谁的孩子谁疼,这是客观事实,也是天经地义,没有谁能改变这一事实,无论使出什么招数!我想,那沙发、自行车、机器设备、矿山森林等生活资料、生产资料、自然资源,如果能唱歌的话,它们一定会唱《世上只有主人好》,而歌词可能是:
世上只有主人好,
有主的东西像块宝,
投进主人的怀抱,
价值不得了;
世上只有主人好,
没主的东西像根草,
离开了主人的怀抱,
价值哪里找。
那歌声一定哀婉动人,使人肝肠欲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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