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币国际化综合评析

网络上盛传一个故事，说的是一个外国人于20世纪90年代初携10万美元来北京发展。按当时的汇率人民币兑美元为8.4∶1，他的总资产为84万元人民币。按当时北京最好地段的房价6000元/平方米，他买了一所100平方米的房子。花掉60万元人民币，还剩下24万元人民币。他好吃好喝好玩地过了10年，不计所赚的钱，花掉了余下的24万元人民币，准备回国。这时的房价经10年的暴涨，每平方米已达3万元。他卖掉房子，得到300万元人民币，按此时的汇率人民币兑美元7∶1，他兑换了42.8万美元。就这样，他在中国白吃白喝白玩地过了十年，临走还赚了32.8万美元。以此来说明美元就是这样赚钱的似乎并不妥当，但至少可以说明美元的赚钱模式。而汇率的波动，人民币的大幅升值则让我国的外汇储备大幅缩水，美元则赚了个盆满钵满。按目前我国外汇储备额3.44万亿计，每升值一个百分点，就是几百亿美元的损失，相当于一个中等城市的GDP。也就是说，人民币每升值一个百分点，我国就相当于丢失了一座中等城市的全年生产总值。由此，我们可以切实感受到国际货币体系的重要性，也会感受到货币竞争的目的所在，更会感悟到人民币国际化的重要价值。

客观地分析，从人民币的区域性扩张至人民币离岸市场的成立，人民币国际化至少经历了三个大的阶段。第一个阶段为自然的国际化过程。主要指改革开放以后，边贸的发展让人民币走出国门成为边境贸易中的结算货币之一。以中俄边贸为例，自1982年4月，中俄两国正式换文开放口岸始，至1991年的近10年间，主要以易货贸易为主，结算货币为瑞士法郎，贸易额从1982年的1863万瑞士法郎增长到1990年的106118万瑞士法郎。自1991年始，中俄边贸开始以美元结算，并呈逐年增长之势。（见《中俄边贸60年回顾与展望》作者：赵德海）2002年，中国人民银行和俄罗斯中央银行签订了《关于边境地区银行间贸易结算协议》，按该协议，自2005年1月1日起，中俄边境地区内的中俄两国银行开始使用卢布和人民币进行结算和付款，至此，人民币为中俄边贸的主要结算货币。同样，随着边贸的开展，在中蒙、中越、中缅、中朝以及尼泊尔等周边国家，人民币也成为边贸结算的主要币种，甚至成为这些国家或地区的财富储备货币。

对此，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金融研究所副所长巴曙松认为：“人民币在区域化推动下的国际化进程，本身就暗示了中国人民币的国际化将必然是一个渐进的过程，这不仅表现在人民币接受区域的逐步扩大，也表现在人民币履行国际货币职能的扩展也必然是逐步推进的。”客观地看，这番话讲出了人民币国际化初始阶段的一个事实。

人民币国际化的第二阶段大体为区域性延伸阶段。在这个阶段中，主要因为经济的增长以及与周边国家联系的增多、特别是旅游业的发展，使人民币业务需要大大增加。以此为契机，人民币与旅游目的地国家比如新加坡、马来西亚、泰国、韩国、菲律宾、德国、法国、西班牙、比利时、卢森堡等都先后开办了人民币业务，特别是香港，人民币已经成为第二大流通货币。此后，因经济交流的需要，世界各国对人民币的需求呈现增加趋势，特别是2008年金融危机的爆发，美元的贬值，人民币被世界普遍看好，有些国家还将人民币列入储备货币。这些变化构成了人民币国际化第二阶段的总体特征。

人民币国际化第三阶段的主要特征为离岸市场的建立。什么是离岸市场呢？离岸市场就是离岸金融。一般来说，各国的金融机构只能从事本国货币存贷款业务，但是二战之后，随着全球经济一体化发展，各国金融机构从事本国货币之外的其他外币的存贷款业务逐渐兴起，有些国家的金融机构因此成为世界各国外币存贷款中心，这种专门从事外币存贷款业务的金融活动称为离岸金融。目前，人民币离岸市场除了中国香港、新加坡外还有伦敦。据相关报道，截至2013年3月底，香港人民币存款加上人民币存款证明余额已经超过8000亿元，台湾人民币存款总额483亿元，加上新加坡、伦敦在内全球人民币离岸中心的存款已经超过万亿元（中财网：离岸人民币储蓄池超万亿　期待前海金融创新开闸　2013年5月22日　作者：张涵）。2013年5月6日，国务院常务会议召开，李克强总理明确提出，今年要加大金融领域改革力度，稳步推出利率汇率市场化改革措施，提出人民币资本项目可兑换的操作方案。此后全球金融市场开始热议人民币资本项目开放的时间表和路线图。而下一个人民币离岸市场花落谁家则是一个尚未可知的悬念。

从边贸开始的人民币国际化至离岸人民币市场的建立，以及利率与汇率的市场化改革都在表明，人民币国际化在有条不紊地推进。那么，我们应如何评价如火如荼的人民币国际化大潮呢？

在全球经济与金融一体化背景中，随着经济交流的增长，中国经济与金融已成为全球经济与金融的重要组成部分。用系统的观点来看，中国经济与金融是全球经济与金融的一个系统性因子，不可能独立于全球经济与金融之外而独立存在，并受系统性影响而产生变化。而系统性风险的存在，必然会影响到系统因子。因此，不论是经济层面的变化，还是金融层面的变化，释放风险的途径只有系统性变革才能实现。而这种系统性变革的主要标志就是此消彼长式的改善全球金融环境，而人民币国际化只是全球金融系统一系列变革的主要标志之一。

客观地看，评价人民币国际化的效应与作用要从政治与经济两个方面来思考。在政治方面，首先，在政治上，或者说在国家形象上，人民币国际化有助于提升国家形象，提高中国的国际地位，改善地缘政治以及“币”缘政治格局，在国际事务中，增加中国声音的比重；其次，人民币国际化有利于平衡国际关系，并因经济而政治，提高世界的和谐度，为建设一个和谐世界起到积极作用；第三，人民币国际化对促进不同文化的融合具有积极作用，对世界了解中国，中国了解世界打开了一条有效的通道。而从另一方面来说，人民币国际化也要面临应对不同文化差异的挑战。

在经济方面，人民币国际化主要有以下几方面的价值或作用：首先，人民币国际化是国家经济实力上升带来的结果，也是应对金融危机的手段之一，对国际货币体系的变革以及世界经济格局的演变都具有积极的作用。人民币国际化的主要目的之一是赶超美元、欧元、日元的国际地位，跻身国际货币行列。目前而言，中国已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人民币的国际地位与此极不相称，由此而言，人民币的国际化亦势在必行；其次，巨额外汇储备所带来的高风险性也让主管部门寻求一种金融安全保证。人民币国际化对提高国际货币体系中人民币的权重具有直接作用，这可以在国家层面上拥有一定程度的主动权，主动调节国际货币市场的货币发行，减少国际货币体制对中国的不利影响，增强外汇储备的安全度；第三，人民币的国际化有利于降低汇率风险，促进中国的对外贸易与投资。对外贸易作为拉动中国经济的三驾马车之一，在快速发展中累积了大量的外币债权与债务关系，人民币国际化后，可以让人民币成为结算货币，从而可以改变以外币计价的风险，从而促进对外贸易与投资的发展；第四，人民币的国际化可以有效地改善周边地区经济格局与边贸状态，促进资源与市场的分配。对于从边贸起步的人民币国际化进程来说，一旦人民币国际化完成，人民币的国际地位与声望得到有效提升，世界对人民币的信心必得到巩固，必将为边贸带来极大的便利，并促进周边地区与中国经济的紧密联系，实现资源互补、利益共享，在国际经济大舞台上同进同退。第五，人民币的国际化可以带来实体经济无法比拟的铸币税利益。人民币国际化的两个目标一是扩大人民币作为国际货币的结算比例，二是成为储备货币，这两种目的的共同点就是增大人民币的使用量。从而因国际惯例为我国带来铸币税收益。在前面的章节我们曾谈及过铸币税的具体内涵，铸币税是指发行者凭借发行货币的特权所获得的纸币发行面额与纸币发行成本之间的差额。在本国发行纸币，取之于本国用之于本国。而发行世界货币则相当于从别国征收铸币税，这种收益基本是无成本的。第六，人民币的国际化有利于增强中国与世界各国的经济联系，最大程度上消除中国崛起的不利因素，为中国经济融入世界铺平道路。

当然，任何事物都具有两面性，如同作用力与反作用力一样，在人民币国际化的正向效应存在的同时，也存在潜在的负向效应。这些负面的作用或潜在的负面影响主要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首先，人民币的国际化让中国金融与国际金融紧密相连，从而不得不承受国际金融波动的影响。比如，汇率波动或汇率操纵即可以刺激短期资本的流向，如果使用人民币，就可以对中国金融的稳定性造成压力。1997年的亚洲金融危机就是这种情况；其次，人民币的国际化也会增加中国金融宏观调控的难度。打个比方，境内发行的人民币和境外发行的人行币如同装在一个细腰葫芦中的流沙，会在一定条件下相互补充，而这种补充有时会与调控政策相左。比如，当经济环境要求国内紧缩之时，利率就会提高，境外的人民币就会趁机流回境内，削弱政策性调控的效果；第三，人民币的国际化也会增加人民币现金的管理难度。由于人民币境外流动难以监测，从而加大了金融监管部门的管理难度。这种情况也可能会被国际犯罪分子所利用，比如走私、贩毒、赌博、假钞、洗钱等犯罪活动也可能会出现以人民币为媒介的情形，从而增加境外人民币涉案数量；第四，人民币的国际化也存在潜在的回流风险。目前而言，人民币的境外流动存在人民币升值的预期，一旦这种预期完全兑现，或者国际环境恶化，就会削弱人民币境外流动的动力。这种情况下，部分资本也会回流国内，如果在量的方面超出市场容量，就会增加国内市场的流动性，从而造成通货膨胀，增加金融管理难度。所以，在人民币国际化的过程中，量的因素也是一个重要因素，不可不慎。

比较政治与经济两方面的效应，人民币国际化的政治效应显然大于经济效应，而从长远的角度看，人民币国际化带来的正向效益远远大于负面效应。而美元、欧元等货币的国际化现实说明，拥有了国际货币发行权，就意味着拥有了制定或修改国际事务处理规则方面的巨大的经济利益和政治利益（参见中国社会科学院重点课题《国际化战略中的人民币区域化》课题报告）。从这个角度来说，人民币国际化要走的路还很长，围绕主要国际货币之间的货币竞争也许只是刚刚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