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心动魄的万科“围猎战”

2015年岁末，资本市场上演了一场史无前例的股权争夺大战。以宝能系为代表的保险资金，耗资百亿，在市场中频繁举牌。以万科为代表的一众优质公司，遭到了“门口的野蛮人”的突击围猎。这将是资本市场中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公开市场收购案，它注定将产生旷日持久的影响，也必将成为所有投资者和未来职业经理人的第一堂意义深远的公开课。

今天笔者想和大家讲一个深圳一哥的故事,它的名字叫万科。罕见的连日涨停,使万科的市值一度突破两千亿元,成为当仁不让的深圳市场老大。这不仅关系到自己的命运,成为老大还意味着责任重大,万科的表现将直接影响深圳市场的整体指数,这无疑关系着每一个投资者的命运。

可是,很遗憾,作为一家公众公司,万科的命运并不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万科股价暴动的背后,是一场股权之争,来自不同阵营的多家实力雄厚的保险公司,看上了万科,它们拿出了数百亿的资金在资本市场展开围堵,就像是一群开着越野车的猎人,在东非大草原,围猎珍稀的野兽。

首先,我们要问一个问题,好端端为什么凭空从天而降了一群“猎人”呢?其次,这头“猎物”到底哪里不一样,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你会发现,前海人寿、安邦保险,这些在资本市场大举买入万科的都是保险公司,猎人们是摘掉面具,明着上场的。而且,除了万科之外,还有浦发银行、承德露露、同仁堂,这些优质公司也被保险公司举牌了,这说明,猎人们策划这场围猎是有备而来的,他们的目标,是不分狮子、老虎还是大象的,只要是珍稀野兽,统统都要带走。

要理解猎人的行为,首先,要看懂猎人的思维。这些保险公司的营利模式很简单,左手融资,右手投资,通俗来讲,也就是拿别人的钱赚钱。保险公司的模式能够被大家所熟知,主要来自于巴菲特亲自为这门生意站台,因为伯克希尔·哈撒韦就是一个保险公司,巴菲特总是喝着可乐,特别得意地告诉你:我开一家保险公司,拿别人的钱做投资,而且别人还要付给我利息,我投资的资金成本是负的。专业上把这笔钱叫作“浮存金”,顾名思义,就是在为保险客户做理赔和兑现本金之前,它可以一直安静地躺在保险公司的账上。而一旦发现猎物,这笔资金可以马上子弹上膛,这是巴菲特非常重要的投资小秘密。国内知名的风险投资人阎焱也曾分享过:世界上最美的事是花钱;比花钱更美的事,是花别人的钱。从这个角度来说,以巴菲特为代表的保险公司们,就在做着天下“最美”的事。

但是,不同经济体的环境差别很大,规则也不尽相同。我们内地的保险公司并不是负利率,而且他们拿钱的成本还很高,长期都在5%以上。拿到这个钱之后,由于规则的限制,险资并不能随心所欲地买买买,它只能去买买国债,或者存入银行,所以别看他们手里钱多,由于投资受限,他们的成绩其实和广场舞大妈差不多,算上一笔账,拿钱成本5%,投资收益存在银行只有1%左右的收益,年底一算账,反倒亏钱了。在经济减速和银行连续降息的背景下,所有的投资回报率都在下降,所以猎人们着急了,枪和子弹都很贵,得赶紧打猎还枪钱。

所以猎人们的目标就很明确了。首先,目标大最好下手,方便保险大笔资金进出;其次,最好动作缓慢,价格低,不至于一笔进去把价格打飞,打起猎来安全最重要;最后,回报一定要高。保险资金都是长期投资人,他们非常看重分红,像万科这样的公司,基本全部符合猎人们的口味。

站在猎人的角度,经过分析,他们的一切行为,都有了合理化的解释。不过,站在猎物的角度,万科,为什么成了猎人争抢的“白犀牛”呢?

要知道内地市场很大,将近三千家上市公司。可是,规模巨大、业绩出众、长年维持高水平现金分红、能容纳百亿级别资金进出的公司其实并不多。而且最关键的,猎人们不是要打猎吃肉,而是在抓宠物,要活的,要当主人。想通过在二级市场上收购股份,变成第一大股东,还有一个必须具备的条件:这家公司必须股权分散。像万科这样,能同时满足所有条件的公司非常稀少,因此我们只能用“白犀牛”来形容。

这头“白犀牛”有三个非常鲜明的特点。“白犀牛”,也有它的昨天、今天和明天。

先说昨天,从历史业绩来看,万科前三季度的收入796亿元,而且它保持了26%的增长。要知道同期的GDP增速只有6.9%,一头笨重而且年龄不小的犀牛跑起来的速度,比草原上其他的兔子、狮子、老虎们的平均速度,要快了将近4倍,这一点非常难得。2015年第三季度的万科财报显示,账面上躺着超过400亿元现金,包括土地储备和待售住宅的存货价值超过3000亿元,这些看得见的价值就有4000亿元左右,可是万科的总市值,在资本市场上待价而沽一度只有不到1000亿元。这中间缺失的那一大块价值洼地是怎么出现的?为什么无论万科管理层还是资本市场投资者,都对此视而不见?我们的内地市场向来喜欢炒小、炒差、炒新,对管理优秀的大公司视若无睹,直到这一次,万科和宝能打上一架,大家才猛然醒悟,自己手里的股票竟然会这么值钱。价值终将兑现,只是我们并不知道它到底什么时候会来敲门。

主营业务优秀的直接结果,就是现金充沛。内地资本市场,像万科这样常年现金充沛,并且还每年拿出相当比例来进行分红的公司,正如同“白犀牛”般数量稀少。笔者曾和大家算过一笔账,万科的股息率达到了4%～5%的水平,这个比例虽然远不及涨停板令人血脉贲张,但是对于持有大笔资金、长期持有的保险公司等机构来说,回报相当诱人,它已经远超过市场的平均无风险收益水平,假如公司市值还能进一步增长,那可谓一箭双雕了。同样的逻辑,如果你细心去寻找,笔者坚信,市场里类似的高股息率公司中,依然能找到下一头“白犀牛”。

这些,都已经是昨天的历史。过去好,并不能够证明它未来一定好。索罗斯的老师卡尔·波普尔讲过一个观点:过去是有限的,未来是无限的,从有限并不能推导出无限。所以,昨天的辉煌已过,我们还要看看今天。

今天,作为全球最大的住宅开发商,万科干了一件大事。在2015年年末的一场新闻发布会上,万科打出了以租代售的口号,震动了整个业界。以租代售,就是你租下房子可以住,同时租金可以抵房款。说白了,这就是一种变相的零首付。降低门槛,必定会更好地推动销售,而且这也响应了“去库存”的经济时代精神。但是,以租代售,这种颠覆式创新,真的能成功吗?在“招保万金”市场里的四大龙头地产商当中,万科的负债率接近80%,几乎也是业内最高的,虽然账面躺着大笔现金,但从商业模式的角度来讲,地产公司对于资金永远是饥渴的,高负债率意味着潜在的融资压力。以租代售,没有办法快速回笼资金,对于房地产这个生意来讲,没有资金,就意味着没有面粉,也无法烘焙面包。要想做以租代售并且快速回笼资金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这份租售合同打包成一个次级债券,转手到市场上卖掉,这样就可以快速回笼资金,但是同时它也会把风险和巨大隐患,转嫁给接盘的投资者。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就是由次贷危机引起的,次贷危机,本质上就是美国房地产业界推行的零首付带来的坏账导致的连锁反应。

以租代售,看上去很美,假如能够真正实现,那么这将会是商业模式上的一次伟大创新,它将有可能推动一家地产公司升级为一家金融公司,为自己争取下一个十年的机会。可是,作为从多元化向专业化一路走来,将减法做到极致,专注于地产本身的万科来讲,真的会做出这样颠覆自我的选择吗?

说完了昨天和今天,那么明天会是什么模样?恐怕没人能做出精准预测,但是我们知道明天是基于昨天和今天创造的,这将是个大概率事件。从产业发展的历史趋势来看,任何一个成熟行业,都经历过一拥而上、野蛮生长、恶性压价、良性竞争、寡头垄断的规律。这是一个产业从分散走向集中的必然,在经历了房地产的黄金十年之后,万科依然是业内最有垄断气质的公司之一。从投资的角度,寻找“剩”者为王、赢家通吃的公司,这可能是不断变化的世界中,唯一不变的投资规律和最有价值的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