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力胜过资本

具有讽刺性的是，虽然商学院不断向学生传授线性、传统的、金融导向和数学导向的思维，美国商业最急需的并不是只看得懂资产负债表的执行官，而是能了解人的人。“商学院还在教你按照几十年前的方式运营公司：调度资金、将劳工当作可牺牲的代价。”健康保险巨头安泰公司的首席执行官马克·贝托里尼说，“但世界发生了彻底的变化。我们的周遭充斥着资本，但缺乏有技术的工人。商学院还在使用老旧的教学模型”，虽然我们现在已经“处于一个复杂得无法使用模型研究的世界。”[61]

在2015年，贝托里尼做了一件商学院管理课程绝不会推荐的事：他主动将自己公司的最低工资提高到了每小时16美元。这不仅是联邦最低工资的2倍多，还比当时国会自由主义者宣传的最高提案还要高出1美元。这项决策是他自己公司一项科学数据研究的结果。贝托里尼创建了一个内部博客，用于记录他与员工的交流（另一件商学院不会教的事，他们只会教—执行官应当待在自己的筒仓中），很快开始接到工人的抱怨。工人认为依靠现在工资和福利很难生存和工作下去。贝托里尼向经理人要求有关工人的更多信息，其中多为客户服务中心的一线员工。他惊讶地发现，关于劳动力的基本经济数据要么没有记录，要么没有现成的。虽然有一大沓用于计算成本和利润的电子表格，没有人了解那些完成了安泰工作的人。这件事促成了为期1年的数据收集。贝托里尼发现每天与客户接触的7000名员工中，81%是女性，其中大多为单身母亲，许多人的孩子参与了美国医疗福利计划。他由此开始推动更高工资。虽然受到了董事会的压力，他最终成功了。贝托里尼说道，“担任首席执行官会有一种可怕的麻木感，你需要看穿那些数字，那些表格，看穿那些商学院教你阅读的东西。你需要从人性的角度了解问题。”

对贝托里尼来说，提高工资就是好事，虽然这有违传统的经济和商业智慧。他明白医疗产业和其他所有产业一样，在未来会使用更加复杂的技术，会需要转变成更加直接面对消费者的模式。这需要雇员，哪怕是最低级的雇员，都有更高水平的技术和更超前的意识。企业会逐渐开始为得到最优秀的雇员而竞争，贝托里尼希望能用为雇员提供有吸引力的薪水和上升渠道，为这场竞赛做好准备。他的手头有不少资金；他无法轻易找到的是能帮助企业在越来越复杂的世界中走向成功的人才。贝托里尼说，“这件事在《华尔街日报》公开的时候”，“我们接到了许多其他执行官们打来的电话，问我们是怎么做到的，怎么成功的。”这件事现在仍在继续，他加入了一个由其他首席执行官和学者组成的“更高抱负领导力中心”，立志于寻找能让经济学课程人性化的方法并进行在经济上更具包容性、可持续经营的案例研究。

这是件大事，因为当贝托里尼第一次将提薪的建议告诉自己经常咨询的一群哈佛商学院教授时，他们都给出了负面意见。这名成长于底特律工人阶级、拿到奖学金上大学前在焊缝线上工作了几年的首席执行官继续在安泰推行自己的计划。2015年，他给了自己所有执行官一本尚未进入MBA经典阅读名单的书，皮凯蒂的《21世纪资本论》。贝托里尼说，公司不该仅仅是挣钱机器。如果想要长远的成功，它们还应该投资人力资本、实体经济和整体社会。“资本问题要解决一般不难，但在我看来，稀缺的资源是高素质的劳动力。” 要创造这样的条件需要野心勃勃，将人力看作资产而不仅仅是资产负债表上的成本，还要明白如何超越季度任务进行思考。贝托里尼说，“我担任首席执行官的目标之一就是帮助重新建立美国企业的信用。”这意味着引导经济复苏，将所有人团结在一起，而不是仅仅少数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