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旅游开发和景区建设过程中,政府和旅游开发公司基于地方经济和旅游业发展的需要,总是希望能够创造各种条件来吸引游客及外界的注意与好感,推动越来越多的游客来旅游,从而拉动旅游收益的增长.他们通过采取种种措施来推动景区的建设和旅游业的发展.但是,现实的旅游发展状况总是难以让他们如愿,在他们创造旅游繁荣的同时,也创造了一些让他们苦恼的现象和问题,这些现象和问题与他们吸引游客、发展旅游的目标相背离,在现实中的具体表现就是存在于景区周边的屡禁不止的卖香、乱搭乱建、宰客和拉客等事件.这些事情不仅让公司和政府头痛,也让南来北往的游客觉得反感。
«南风窗»2009年曾有过一篇报道[3],讲述了发生在景区周边的政府与卖香队伍之间的冲突和斗争,政府治理旅游发展环境的决心可见一斑,基本内容是这样的:“几年前,三亚曾经开展过一场轰轰烈烈的围剿战役,打击‘香农游击队’,时任三亚市委书记的于迅下令,如摘不掉这些‘香摊香房’就摘当地镇政府官员的乌纱帽,结果镇政府官员、镇派出所警察齐出动,驱赶‘香农’,捣毁‘香摊香房’.孩子卖香被警察抢走,哭着回来,卖香的铁皮屋、房子都被砸烂,嘴巴软的人抓去一天就回来了,嘴巴硬的人被拘留了15天.后来,于迅离开三亚到省里任职,当地镇政府官员乌纱帽没了危险,围剿也就没了,‘香农游击队’又出现了,慢慢就形成了一支延绵几公里的‘正规军’”.当然,这个问题不仅是政府所头痛的,也是红山公司所头痛的,因为这些长长的卖香队伍影响了景区的收益,干扰了游客对旅游地文化的体验和评价,扰乱了景区周边的环境和秩序,丑化了景区的形象.因此,三亚市旅游局的一位领导认为:“红山需要改进的一个重要方面就是景区的外围环境还是不够好,比如景区的村庄.沿路还有很多的村民擅自卖香火,这对旅游景区的形象还是有影响”[4]。
旅游开发公司曾多次联合政府治理这些事情,但总是难以如愿,他们为此付出了很大代价,不仅要为治理逃票、路边做小生意等事情伤脑筋,还要为景区的扩展建设而头痛,据红山公司管理者讲:“当初村民不认同我们的开发,他们在拆迁问题上和我们的施工队伍也发生过冲撞,后来平息了.村民闹得施工无法进行,后来安保就上来进行整治,他们后来就退了,没有闹出事情来,吓退了.就是因为拆迁补偿问题,历史问题一直延续到今天才解决掉.那块地原来就是用来建员工宿舍的,农民知道要搞建设的消息后就在那块地上建房子、种庄稼.公司知道后,又花了100多万来摆平.农民后来又闹事了,他们的想法变了,他们认为你企业这么多年赚了盆满罐满,这会儿你要跟我要地,没那么容易,有一天把旅游通道都堵了,不让游客进.最后政府下了死命令,公司又拿出一些钱,来解决这个事情ƻƻ希望能够让景区早日走上规范化道路”[5]。
景区周边存在的这些困扰性事情不仅让政府和开发公司头痛和困惑,同时,也让旅游者反感,因为他们千里迢迢来到三亚,是为了观赏美丽风景、获得美好心情的.景区外的各种小商小贩、“乱搭乱建”显然有悖于他们的期望和需求,他们希望看到的是干净整洁的环境和文明有序的旅游氛围,而不希望被当地居民欺骗或者扰乱,因此,他们对存在于景区外的脏乱差和敲诈勒索现象会抵触和反感,一旦这些事情让他们感到不舒服,他们就会降低旅游地的满意度和对景区的评价,这显然是开发公司和政府所不愿意看到的。
但是,作为其中重要参与者的当地村民却有着自己的看法,他们认为自己做这些事情是合乎情理的,问题的主要责任在政府和旅游开发公司,而自己这么做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维持生活,是为了补偿自己当年土地被征用的缺失.这些活动(征地补偿纠纷、卖香、路边摆小摊做生意和拉客进景区等)都具有很强的中介性,他们一方面联系着村民的生活,一方面联系着景区的发展(具体如图3-1所示).村民们认为,如果这些问题处理不好,以后肯定会出问题的:“这些问题处理不好,以后红山公司的宿舍建好之后,谁都不敢往里面住.往围墙里面扔砖头你都怕,真的.红山公司如果处理不好,会很麻烦的ƻƻ你以后再征地肯定不行的,他们公司以后遇到什么问题你肯定很难处理.我们现在对他比较反感,不征地给他,他怎么发展呢,征地给他,我们又得不到什么好处”[6].村民们在心理上的抵触和不满说明矛盾并没有结束,问题依然存在。
图3-1 对景区周边现象的不同视角和立场
上述现实问题以及不同行动者对他们的高度关注把我们的注意力引向了景区外的一个重要事实.在这个景区周边不断发生的过程中,政府和开发公司仍然是重要的行动者,但是与景区内发生的旅游地文化生产的组织过程所不同的是,这个过程中多了新的行动者,即当地的村民(深入了解后发现,当地村民内部也有分化,根据利益关系和行动方式的不同,可以分为村领导和普通村民两个行动者类别).于是,我们就看到了一个与景区内部运行密切联系但是又有重要区别的过程,这个过程的参与者有政府、开发公司、村领导和普通村民.他们这几方行动者因为景区开发之初的征地问题而被卷入一个彼此关联的组织过程,并且随着景区的发展,他们之间关系的组织也不断变化,其中纠合着各种不同的利益关系,既有冲突也有合作,既有动荡也有平静.这个组织过程反映出景区发展和周边社会及人群的密切联系,政府和开发公司试图利用资本和权力的力量来主导乃至控制这个过程,使之服务于景区建设和旅游开发,但是现实的状况并非总是尽如他们之意,资本和权力的力量并非总是有效,各种问题显得有些难解难分,让他们困惑,他们甚至对这些现象及参与的人群进行污化,但是,参与这个过程的村民们却有着自己理直气壮的说辞和理由,这些矛盾和不协调的背后到底潜藏着什么呢?这个组织过程与主要发生在景区内的组织过程之间到底有何关系呢?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个组织过程仍在参与着旅游地文化的生产,或者说,支持和推动着旅游地文化的生产,只是这个结果并不一定是政府和开发公司等旅游开发的主导力量所期望的.从这个组织过程所产生的结果的现实性影响来看,它不仅吸引着政府和旅游开发公司的注意,同时也影响着旅游者对旅游地文化的体验,影响到他们对旅游景区和当地旅游状况的总体评价,或者说,政府和旅游开发公司之所以关注这个过程,就是因为这个过程所产生的各种现实性后果影响了旅游者对旅游地的评价和旅游消费行为.因此,这个过程及其文化后果仍属于旅游地文化生产的范畴,因为它起始于旅游景区的开发,依托于旅游景区的建设,影响着旅游景区的发展,在物质设施、行为表现和参与的行动者等不同方面与当地的旅游发展有着深刻的内在联系,构成了外界(特别是旅游者)感知和评判旅游地内在特色的一个重要方面.综上,本研究尝试性地把这个内含于旅游地文化生产、与旅游地文化生产的组织过程既相互联系又在一定程度上相背离的组织过程称为“旅游地文化生产的反组织过程”.两个组织过程整合为一个完整的旅游地文化生产的支持性社会结构(如图3-2所示),对两者进行分析与比较,可以使人们全面地洞悉影响和制约旅游地开发的社会结构性因素。
图3-2 旅游地文化生产的组织过程与反组织过程
因此,透过旅游地文化生产的反组织过程,我们似乎可以发现景区周边诸种现象屡禁不止、具有顽强生命力的重要原因是由于其背后存在着一个相对稳定和不断组织的结构化过程.由此,似乎也可以预见,只要作为问题之原因的结构性因素还存在,一旦有诱因,就会再次出现问题和矛盾,这是单靠权力和资本的力量难以完全消散和压制的.为了更深入和清晰地阐明旅游地文化生产的社会过程,本研究接下来将结合实际发生的事件和各种事实材料对旅游地文化生产的反组织过程进行深入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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