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营产生的时代背景及早期露营的演变过程

2.2.1　露营产生的历史背景

露营具有悠久的历史传统。在史前时期，露营就是一种生活方式，例如非洲的贝都因人和亚洲的蒙古人都以露营为生活方式。他们是典型的游牧民族，主要靠游牧、采集猎物和野果为生，因此他们会不断从一个地方迁移到另一个地方，而这种迁徙过程中的安营就成为他们的一种生活方式。早期人们的露营行为并非为了娱乐与休闲，而是为了在恶劣的自然环境中求得生存。他们要么在洞穴里寻找庇护之所，要么自己用树枝搭建居所，其间学会了采集果实、狩猎和贮藏食物。又如，人们熟知的马可·波罗早在1266年就已经露营过了。因此，露营作为人类的一种生活方式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其实早期人们的露营知识还与军队有着直接的关系。行进中的军队需要快速地为士兵搭建临时休整场所。美国曾发明了一种能够容纳二十多名骑兵的帐篷，法国军队从1837年就开始使用一种可以防水的帐篷，军队搭建帐篷和野外生存的技能后来被普通人所学习、使用（Jobson John，1974）。

在美国，最初的露营不是以度假为目的，露营是拓荒者们的生存方式，对于他们而言，露营绝非浪漫之事，它意味着旅途中的艰苦、劳动和危险。第一批以野外露营为生活方式的人是西部山区的居民、东部的拓荒者以及北部的探路者。他们大部分是直接从印第安人那里获得露营知识的。如何在野外储存食物和获取其他的生活必需品是受印第安人的启发，例如取火、烹饪的方法，选取木材，怎样获取猎物，营地的选择，搭帐篷，抵御疾病和伤害等等。美国的拓荒者很快掌握了这些户外生存技能，并加以不断改进和完善，因此美国早期的露营与印第安人密切相关。到1870年，美国东部地区凸显出工业化和城市化的特点，随之产生的是人们对城市生活的厌倦，心向露营和户外生活。因此对于家庭和团体而言，露营逐渐演变为一种时尚的度假方式。

2.2.2　早期露营的演变过程

露营度假在美国虽然有着悠久的历史，但是最初的露营度假往往只是富人们的生活方式以及炫富行为。这些富有的美国人主要包括商人、南方的种植园主和政治家。美国人是欧洲人的移民后裔，他们的生活方式在某种程度上一直受到欧洲的影响。早在中世纪，欧洲人就已经以健康和休闲度假为目的前往温泉疗养地度假，他们或是饮用泉水，或是将身体浸泡在温泉里，希望收到保健与治疗的效果。在17世纪的英国，皇室成员或上层社会人士每年都会到温泉小镇度假。因此为了秉承这一欧洲传统，18世纪中后期，深信泉水可以驱赶疾病的美国人开始踏上寻找泉水的度假道路。康奈蒂克州的斯坦福泉、弗吉尼亚的伯克利泉，以及费城郊区的布里斯托泉在18世纪是著名的疗养地，吸引了大量富人前来露营度假，同时这些泉水为富人提供了效仿欧洲上层社会生活方式的绝佳机会。但是在18世纪，美国的温泉地数量非常少，直到19世纪上半叶，温泉数量才逐渐增多，吸引了更多美国人的关注。

两个重要原因推动了这一社会现象的发展。首先，19世纪上半叶，霍乱和黄热病在美国城市中蔓延。有钱人为了避免染上这些疾病，在夏季举家逃离城市，或是前往海边，或是到空气清新的自然中。为了逃避南方闷热潮湿的夏季，南方的种植园主也纷纷带着家人到北方或者各个温泉地度假。其次，医生发挥了举足轻重的推动作用。19世纪初，医生认为亲近自然可以帮助治疗疾病和恢复健康，他们会建议病人到气候、空气和水质好的地方疗养，认为这样对病人的身体康复很有帮助。因此，空气清新、气候宜人、景色优美的海边或是温泉地就成了首选度假地（Aron，Cindy Sondik，1999）。

19世纪50到70年代之间，美国的富人已经习惯夏天离开炎热的和不健康的城市，到森林或者海边度过几周或数月。通常是女主人带着孩子、佣人、向导和生活用品先行前往疗养地避暑，随后男主人在周末或空闲时候赶去与家人团聚。早期的美国富人的露营度假比较奢侈，他们不仅带上仆人，而且雇佣向导。向导除了负责托运物品以外还要担保露营人员的安全和搭建帐篷，有的向导还要承担寻找食物和做饭的工作。通常露营疗养地提供娱乐活动，例如，九柱球游戏、台球、搭乘马车、泡温泉、看戏、钓鱼、打猎、划船等等。塞缪尔·道森（Samuel Dawson）描述了1837年他在萨拉托加温泉地一天的活动：

早上8点钟用过早饭后去美术室。男士和女士们散步一个小时，然后有些人前往距离村子四英里远的一个叫作萨拉托加的湖边玩耍，有些人则去九柱戏场地打球，直到玩累了为止。下午2点吃饭，然后散步，到美术室待上一个小时，下午去圆形轨道坐车……晚上6点吃晚饭，饭后散步，8点钟舞会开始，一直到午夜。^[7]

媒体对早期露营活动的兴起发挥了宣传与引导的作用。1870年，《纽约时报》登载的一篇文章写道：“因工作疲惫和家庭琐事受累的成千上万男女需要夏天离开一段时间。人们需要的是户外空气，需要的是环境、职业以及活动的改变。”^[8]作者认为到欧洲旅游是较好的放松方法，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支付这样昂贵的旅游行为。因此他建议大家到更偏远的地方去，例如只有马车可以到达的地方。文章推荐普莱西德湖附近的山脉，在那里人们可以选择住在农家，也可自己搭建帐篷。

19世纪70年代以后，露营度假快速发展。1878年夏季，《斯科莱布诺》杂志登载了一则名为“到鲁德·格兰奇去露营”的故事。该故事讲述一名男子原计划在家里休息两周，但他的医生却提出不同的建议，“千万不要这样，你工作太辛苦，已经从你的脸部反映出来。你需要休息和改变……找一顶好的帐篷，带上齐全的装备，到森林里去，在那里待上几个星期，不要思考工作上的事情”^[9]。另外，杂志和报纸也在大肆宣传西部的生活，所刊登的漂亮图片和诱人文章吸引着大家去欣赏自然美景。1880年，《哈泼杂志》刊登了一则讲述一名病入膏肓的肺痨病患者听从医生的建议到阿迪朗达克山脉待了18个月最后病愈的故事。“一年半的时间，这个过度消耗的肺一直呼吸着纯净的空气……大自然修复了这些脆弱的肺组织，治愈了肺结核……”^[10]在大自然中，露营者们不仅可以呼吸新鲜的空气，还可以享受平静和独处的空间。露营被宣传为一种可以解决现代文明引起的乏味、焦虑等一系列心理和生理问题的绝佳方式。

最初男人还担心妇女不愿意去露营，可是后来却发现女性非常享受用篝火做饭，也很喜欢住在帐篷里。其实露营给妇女提供了跨越性别界限的机会，比如妇女可以在营地玩九柱戏的游戏。在当时，这种游戏可是由男子专享，女子原是禁止参与的。女人还可以钓鱼，甚至会跟着男人去打猎。当然大多数的时候有钱人的太太总是带着女仆，有些事情是吩咐女仆去完成。女人们也会聚到一起进行休闲活动，例如聊天、打牌、划船、做针线活等等。图2-1是三位女性露营者在大峡谷露营聊天的情景。

图2-1　女性露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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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19世纪末，富人继续热衷于奢侈的露营度假，并因此推动了露营地的最初建立。例如，阿迪朗达克山脉在当时就出现了非常著名的豪华露营地。“位于圣·里吉斯湖畔的安森·菲尔普斯·斯托克斯露营地耗资75 000美元才建立起来，1890年以10 000美元租给了一家人。”^[11]此类豪华营地不是用帆布帐篷搭建而成，而是建起了固定的木屋。这些木屋往往建在树林里，周围没有其他人家，因此非常宁静。后来越来越多的营地在美国东北部和西部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1890年，《纽约时报》刊登了一篇文章，专门描写阿迪朗达克公园内有大量的舒适度和豪华度各不相同的露营地。偏好简单的人可以直接睡在地上，借篝火煮饭；而喜欢稍微舒服一点的则住在帐篷内，配有煮饭的炉子以及专门就餐的帐篷。一个典型的露营地一般包括厨房、木屋和卫生间。露营者可以在营地垂钓、狩猎，晚上围坐在篝火边取暖和聊天；天冷则可待在温暖的小木屋里。有些地方还专门设立一个中央营地，这样喜欢帐篷的露营者就可以在附近搭起帐篷露营，遇到天气不好的时候又可以返回到中央营地的木屋里。

那么对于普通的以及低收入的美国人而言，露营又是怎样的呢？在19世纪，有一种宗教性质的野营聚会，这种聚会其实可以被看作低收入者的露营度假形式。追求健康让富人们到海滨和温泉地度假，那么寻求救赎则使低收入者聚到一起。1850年以后，信徒的野营聚会演变为普通人的度假方式。这种露营聚会通常持续4到8天，有的长达12天。参加者多来自周边地区，人数成百，甚至上千。最初这种聚会是以宗教为目的，信徒们聚在一起祈祷、奉神。后来的活动又增添了其他目的。例如，生活在边疆的人平时的生活比较单调，缺少社会活动，露营聚会为他们搭建了结交新朋友、参与社会活动的平台，同时把他们从枯燥的农场劳动和家庭事务中解脱出来。和富人的度假相比，露营聚会的条件更为艰苦。通常大家住在简易帐篷内，自己生火煮饭。有的露营聚会则提供空间很大的帐篷，后来有些帐篷成为永久的露营地（Aron，Cindy Sondik，1999）。

在美国，中产阶级的界定在不同时期有所不同。在内战前，中产阶级主要指小商人、职业人员、农场主和技工。到了19世纪末，越来越多在公司里工作的男男女女也被称作中产阶级。1870年以后，城市的中产阶级开始发现露营的有趣性，他们开始加入露营的队伍。这些中产阶级往往也是受到报纸杂志对露营的大力宣传的驱使。当时露营包含很多的内容：有的是独自一人的行为，而有的则为一群人的行为；有的露营完全在户外，而有的则在房舍内；有的露营极度原始，而有的却相当豪华。正是因为露营形式的多样性才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中产阶级。独自露营的人毕竟是少数，大部分露营者选择和家人与朋友到比较方便和好玩的地方。例如，美国总统西奥多·罗斯福在1871年就曾和家人到阿迪朗达克州露营，从那里再进入怀特山。当时他还只有12岁，他们家把阿迪朗达克的保罗·斯密斯饭店作为基地（这个饭店是当时阿迪朗达克最豪华的旅馆），然后带上帐篷进入森林露营（Aron，Cindy Sondik，1999）。19世纪中期，美国有一批自然爱护者极力要求政府保护美国的自然资源和文化遗产。在他们的倡导推动下，1872年由政府出面建立了黄石公园。最初黄石公园并没有对公众开放，但是依稀还是能够看见人们在那露营以后留下的迹象。随后，露营度假成为中产阶级的一个重要标签以及特权。到20世纪初，中产阶级则将露营度假发展为他们追求身体健康和情感幸福的一种需求（Aron，1999）。

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美国的工人开始有更多的休闲时间。工业革命在美国产生了巨大影响，机器大生产把工人从繁重的劳动中解放了出来。资本家认识到缩短工作时间，留给工人适当的休闲时间不仅有利于工人的身心健康，而且可以提高劳动效率，因此他们开始定期为工人提供假期，尽管当时还未实现带薪休假。单调的工作和拥挤的城市生活迫使工人渴望得到更多的休闲时间远离枯燥的工作和喧嚣的城市。因此消费合理的露营度假对工人的吸引力较大。通常情况下聘请一个向导的费用是每天3美元，向导要提供露营的全套装备，还要提供可以乘坐2人的小船，当然一天3美元在当时并不便宜。但是人们的选择空间比较大，既可以共同雇佣一个向导，也可自己猎取食物，还可以一起购买大帐篷，分摊花销。总之，和入住宾馆的度假方式相比，露营是普通人承受得起的度假形式。

露营除了可以使人们呼吸新鲜空气、调养身体和接触自然、获得内心平静以外，还有利于个人性格的培养。1875年，《纽约时报》有篇文章专门介绍了一位名叫老菲尔普斯的露营向导，称其为“淳朴、诚实、正直、慷慨、为公、虔诚、信教……严于律己的人”^[12]。这些品格被认为是他长期接触自然所形成的，而且请他当向导的露营者会受其影响，在形成良好性格的同时，其道德也得以提升。

早期露营度假的交通工具非常原始。由于那时还没有汽车，人们或是骑马，或是乘坐四轮马车，拖着露营的装备，当时的交通条件也异常艰苦，有时候甚至花上几天的时间才会到达营地。有记载，在19世纪末最先到优胜美地国家公园的露营者乘坐四轮马车沿着内华达山脉的小路一路前进。没有现代化的交通工具和宽敞的空间，因此他们所带的行李非常有限。不过有的营地为了解决这些问题特意建了木制地板的帐篷，内设小的梳妆台，还有床和蜡烛。

美国在1830年就开通了第一条铁路，这条铁路从巴尔的摩到俄亥俄，从此美国的铁路迅速发展。宾夕法尼亚的哥伦比亚铁路于1834年建成，波士顿和普罗维登斯之间的铁路于1835年建成。1869年5月，横贯北美大陆的太平洋铁路也建成通车。内战结束后，美国西部又先后在1868到1873年，1879到1883年，1886到1891年掀起了三次兴建铁路的高潮。全美统一的铁路网络基本建成^[13]。自从有了铁路，人们的出行比马车时代更加快速和方便，节约了路途上花费的时间，并且可以到达更远的地方露营。

综上所述，19世纪美国的露营度假由富人掀起，他们为了追求健康和接触自然，驾着马车举家离开炎热的城市，这个时候的露营主要是前往森林和有泉水的地方。随着工业革命的推进，人们工作时间的缩短，休闲对于中产阶级和普通工人而言也变得越来越重要。因为城市化过程中产生了诸多的社会问题，如疾病、压力、拥挤、噪音、枯燥与乏味的生活等等，人们需要回到自然中重新获取精神和力量。另外，工人对缩短工作时间的争取，资本家认识到休闲对工人身心健康和生产力的提高的有利影响也促成了露营度假的发展。加之交通工具的进步，所以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露营度假在美国蓬勃发展。1910年，“美国露营协会”的前身——“美国露营地管理者协会”成立。这也标志着露营在西方国家成为一个行业的开始。20世纪初，汽车开始大批量生产，一种新型的露营度假方式——汽车露营在这一时代背景中应运而生，把露营活动推向了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