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叙事初探

赵炎秋

一、个人简历

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湖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兼职教授，文艺学学科负责人，文艺学专业、比较文学和世界文学专业博士生导师，湖南“121”人才工程第一梯队成员，中国中外文艺理论学会理事，湖南省文艺理论学会会长，湖南省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学会副会长。

二、获奖情况

1．专著《狄更斯长篇小说研究》2002年获湖南省社科规划课题成果奖二等奖；

2．《形象诗学》2006年获湖南省第八届社科成果奖二等奖；

3．主持的国家社科基金项目“中国古代叙事思想研究”（03BZW004）最终成果《中国古代叙事思想研究》， 2007年鉴定等级为优秀。

三、出版著作

1．《形象诗学》（独著，2004年）；

2．《狄更斯长篇小说研究》（独著，1996年）等7部；

3．译著《僧侣》（独译，1998年）；

4．《文学作品的多重解读》（独译）等3部；

5．在《文学评论》、《外国文学评论》、《文艺研究》、《文艺理论研究》、《学术月刊》等刊物上发表论文100多篇，主编教材、丛书8部（套）。

烟花是中国古代的一种发明，现在，烟花晚会是各种节日喜庆活动中一个必不可少的环节，在人民群众的日常生活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为了更好地丰富人民群众的精神文化生活，发挥烟花的功能与效用，对烟花进行学术性的研究是必需的。本文拟对烟花叙事作初步的探讨。

一、烟花与烟花叙事

烟花又称烟火、焰火，是一种燃放时能发出各种颜色的火花而供观赏的东西。烟花的颜色是由金属粉末在高热中燃烧而形成的。不同的金属燃烧时能够发出不同颜色的光芒。在礼花弹中装进一定的发光剂与发色剂，再用火药发上空中并引爆，就会产生五光十色的焰火。所谓发光剂就是金属镁或金属铝的粉末。这些金属燃烧时，会发出白炽的强光。发色剂也是一些金属化合物。不同的金属化合物含有不同的金属离子，这些金属离子燃烧时，会发出不同颜色的光芒。烟花便是利用金属的这种特性制成的。烟花制作者经过一定的编排，安排不同的燃烧次序，烟花引爆后，便能在漆黑的天空中，绽放出鲜艳夺目、五彩缤纷的图案。

在目前阶段，烟花主要是通过光色、图案、声音与节奏刺激观者的感官，使观众获得审美的愉悦。这可以说是烟花的一个最主要甚至是最重要的功能。然而如果从一个更高角度要求，烟花仅仅停留在感官的愉悦上还是不够的。它不应仅仅停留在感官刺激的层面，还应进入精神的层面，在感官刺激的同时，进入观众的心灵。这样，烟花才能在感性愉悦的基础上，增加精神的魅力，更具文化的内涵。这就需要其在燃放的过程中，除了赏心悦目的感性表现形式之外，还能表达一定的意义，有一定的思想内涵。实际上近些年来，有追求的烟花生产者已经开始进行这方面的尝试。长沙市每周六晚上推出的焰火晚会就是如此。这些焰火晚会常常会被赋予一定的主题，如纪念毛泽东诞辰、祝贺杂交水稻之父袁隆平的新成果等。这实际上就是将烟花的燃放与意义的表达结合起来的一种尝试。但毋庸置疑的是，这种尝试至今为止还是比较粗浅的、不大成功的。比如去年长沙纪念毛泽东诞辰烟花晚会，除了短暂出现烟花构成的毛泽东图像和韶山图案之外，整个烟花晚会的表现形式与其他烟花晚会表现形式并没有明显的区别。

这种情况的发生与烟花的性质与特点有关。烟花是由火药传送并引爆的，火药爆炸的瞬间，金属粉末成圆球形向四面八方飞散，同时发出耀眼的五彩光芒，虽然辉煌，但是短暂，并且难以控制。要使这短暂闪亮除了感官的刺激之外，还能表达一定的意义，的确是件困难的事。但是除了客观因素之外，主观的研究的不够，思维方向的不够开放也不能不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笔者以为，要提高烟花的文化内涵，使其在燃放的过程中表达一定的意义，是必不可少的。而要使烟花具有意义，必须引入叙事的因素。自然，这里的叙事是广义的，不仅指“讲述故事”，也指意义的表达。在烟花施放的过程中，通过一定的方式将一定的意义和叙事内容表达出来，使观众在获得感性愉悦的同时，感知烟花中蕴涵的理性内容、通过烟花的感性表现形式和表现过程，把握烟花隐含的故事内容，这就是烟花叙事。

二、烟花叙事四要素

能够参与叙事的烟花要素主要有四个：一是光色，二是图案，三是声音，四是节奏。

光色指光亮与色彩，是烟花叙事的主要元素。在实际的烟花燃放中，光亮与色彩是密不可分的，色彩不借光亮无法在夜空显现出来，而光亮不带色彩也就失去了烟花的意义，因此，可以将二者合起来称为有光亮的色彩，或带色彩的光亮，简称光色。不同的光亮能够表达不同的思想与感情。如炫目的强光能表达明快、热烈的情绪，柔和的微光能表达温馨、舒缓的情绪，这在但丁的《神曲》中就已有精彩的运用。色彩与意义之间也有比较密切的联系，如红色象征火热、白色象征纯洁、紫色象征高贵等。通过光线与色彩的不同搭配和变化，可以表达不同的思想与感情，以及这些思想感情的变化与发展。

图案指烟花的光亮与色彩的表现与组合形式。图案的组合可以从两个角度考察。一是礼花所发光亮与色彩的表现形式。如有的焰火像一团火球，有的像灯笼，有的像菊花，等等。二是不同的礼花所发光亮与色彩之间的相互组合。这种组合可以分为四种形式：单个礼花的独立呈现，多个礼花的并列呈现，以一个礼花为中心、其他礼花为陪衬的众星捧月式呈现，由不同基调的礼花集群同时映现的多元呈现。礼花集群的多元呈现是烟花映放中最复杂的形式，需要比较辽阔的天域，只有在大型的烟花晚会中才能呈现，但也是烟花图案的重要组成形式。烟花的不同图案可以表达、暗示或象征不同的意义，将它们适当组合，可以达到较好的叙事效果。

声音指烟花发射与引爆时的发出的响声。这种声音比较单一，但是通过一定的技术处理，使其变得复杂多样是可能的。比如，可以考虑通过在礼花弹中灌注不同的火药，让它在爆炸时产生不同的声音。可以在礼花弹的表面制成不同的孔洞，让其在快速升空的过程中发出不同的啸音。可以在礼花弹中加入一些能够发出不同声响的哨子，让它在烟花爆炸的高速飞行中放出不同的哨音。不同的声音能够表达不同的意义。烟花上升与爆炸时的声响变得复杂多样了，便可以对其进行组合与编排，并通过这种组合与编排让其表达出不同的思想与情感，使声音“具有意义”。

节奏指礼花发射的速度、密集程度和间隔的时间。礼花上升的速度总体上是快速的，但在此基础上还是可以有快慢之分。间隔的时间是节奏最重要的组成部分。礼花可以单个地发射，每个发射之间间隔一定的时间，也可连续发射，同时发射。密集程度与图案有关，但也与节奏有关。单个的礼花给人节奏舒缓的感觉，而礼花的密集发射则给人节奏快速的感觉，使人目不暇接。节奏也是礼花叙事的一个重要元素。不同的节奏其所表达、暗示、象征的意义是不同的。缓慢的节奏使人沉思，急促的节奏让人振奋。节奏用得巧妙，有助于思想与情感的表达。

烟花叙事四要素不仅本身存在编排与组合的问题，四者之间也需要编排与组合。四者之间的合理搭配、相辅相成，能够更好地叙事，增强烟花叙事的表达力与效果。

三、构建烟花叙事语法

烟花叙事四要素以及四要素之间的组合与意义的联系有一定的自然性。如红色与火热、白色与纯洁、紫色与高贵之间的联系，再如缓慢的节奏使人沉思，急促的节奏让人振奋等。这种联系有的与人的生理、心理有关，如红色与火热、急促的节奏使人振奋等；有的则是由既有的文化赋予的，如白色象征纯洁、紫色表示高贵等。充分运用人的生理、心理因素特别是既有的文化因素，加强烟花叙事各要素与意义之间的联系，可以增强烟花叙事的可能性和必然性，使观众在烟花要素的不同展现和不同组合之中感受、把握其隐含、象征的不同意义。

不过，烟花叙事要素与意义之间的联系在大多数情况下则是人为的。这里的人为是指这种联系没有人的生理和心理因素的作用，也无法在既有文化中找到有力的支撑，只能由某些个体或群体如烟花制作者、发射者主观地赋予。但是，不同的个体与群体对于烟花与意义之间的联系可能有不同的规定与解释，而意义的赋予者与意义的接受者之间对于烟花与意义之间的联系也可能会有不同的看法。这样势必导致混乱，使烟花叙事失去可能。因此，需要制定在较大范围内得到认同的规则与阐释系统，形成比较系统的烟花叙事语法体系，使烟花要素与要素之间的组合同意义之间的联系得到普遍的认同，为烟花叙事提供坚实的基础。

能否建立系统的烟花叙事语法，是烟花叙事能否成功，叙事的规模与内涵能否令人满意的关键。如果从符号学的角度，将烟花的表现形式看做符号的能指，烟花所要表达的意义看做所指，那么，烟花叙事语法就是符码。只有建立起了符码，符号的能指与所指之间的联系才能建立，符号的表意功能才能实现。同样，也只有建立起烟花叙事语法，烟花的表意功能也才可能实现。一般的符号的能指只有表达出它的所指，这能指才有存在的价值；而烟花的表现形式是形象、具体、感性的，诉诸于人的感官，本身就能给人美的愉悦和感官的享受，本身就有其存在的价值，这是烟花的能指与一般符号的能指不同的地方。

构建烟花叙事语法需要注意三个方面的问题。其一，要符合人的生理与心理特点，遵循既有的文化规范。红色象征火热、使人躁动，蓝色象征静谧、使人安宁，这与人的生理、心理结构有着密切的关系，不是哪一个人的主观规定。而白色既可表示纯洁又可表示反动（白色恐怖），则是由既有文化所决定的。构建烟花叙事语法要研究烟花叙事与这些因素之间的联系，寻找其中的规律并遵循这些规律发展。其二，要考虑烟花的性质与特点。烟花以具象的光色、图案、声音与节奏作用于人们的感官，虽然五彩缤纷、壮丽辉煌，但时间短暂，少则几秒，多也只有十几秒、几十秒。而且由于火药引爆，其呈现形式难以控制，无法像绘画、雕刻、园林那样，人为地给它设计出各种希望的形式。比如，要表现人们庆丰收的喜悦，却很难让烟花爆出丰收的具体场面，只能用漫天的金黄象征金黄的麦浪、用连绵的雪白象征丰收的棉田。此外，还需看到，烟花的感性表现形式本身就具有巨大的审美愉悦作用，因此，观众对其意义把握的冲动有时并不强烈。此外，烟花的成本高，烟花表演的时间受到较大的限制。烟花叙事不能过于宏大和复杂，更多的是通过象征、暗示、渲染等表达一定的意义与叙事内容。烟花叙事语法的构建只有考虑烟花的这些性质与特点，对烟花感性表现形式的意义的挖掘与构建才能成功。其三，要进行科学的研究与实验。烟花的表现形式与意义之间的联系不是天然的，没有明确、固定。烟花叙事语法的任务则是找出（或者说制定）这些联系并使其固定下来。但这种“找出”不能是主观随意的，而应是在顺应大多数人的感性直觉与理性认知的基础上的创造与发明。这样，就需要进行多方面的科学的研究与实验，了解与把握人们对于烟花的感性直觉与理性认知，只有在这样的基础上，制定出的烟花叙事语法才能得到广泛的认同并遵守，在烟花叙事中发挥作用。

虽然总体看来，烟花也属于图像的范围，但由于烟花本身性质与特点，烟花叙事的构建与进行无法像文字、图像叙事那样自然与复杂。但是，既然难以把握的音响能够构成美妙的音乐，进行音乐叙事，那么，只要科学构建，认真推广，持之以恒，烟花叙事也应该是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