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造业产业升级与汇率的动态分析

本章第一节考察了厂商部门和家庭部门同时均衡时的情况，但没有考察外汇市场的情况，仅仅从要素市场的供求角度展开研究。在一般均衡框架下，本币汇率的变动不仅会影响制造业技术升级，而制造业技术升级也会反作用于外汇市场，从而影响汇率。因此，一般均衡必然包括技术投资要素市场和外汇市场的同时均衡，否则均衡就不是稳定的。

6．2．1　制造业技术升级对名义汇率的影响

根据上文分析，本币适度升值会促进制造业厂商和行业的技术投资，过度升值会抑制技术投资。但是，制造业技术升级也可能反过来影响汇率。

1．技术升级对名义汇率的影响渠道

现代汇率理论表明，技术变动能够从国际贸易和国际投资等多个渠道改变外汇市场的供求关系，从而影响汇率。

（1）国际贸易渠道。

当本国制造业通过技术进步实现产业升级后，本国制造业产品的生产成本下降，降低本国商品价格水平，提高本国出口品的价格竞争力。同时，本国制造业技术进步还体现为本国产品性能的提高，从而增强本国出口品的质量竞争力。价格竞争力和质量竞争力的上升会促进本国出口，改善国际收支状况，产生国际收支顺差。如果本国制造业在所有行业中占比较大，在其他因素基本稳定的情况下，由于本国制造业出口大于进口，外汇市场上外汇供给将大于需求，从而引起本币升值、外汇贬值。

（2）国际投资渠道。

本国技术进步还能够通过国际投资渠道引起本币升值。当本国制造业行业通过技术进步实现产业升级时，与升级前相比，制造业的投资收益率上升。另外，制造业技术进步还会降低制造业生产成本，对产品价格产生向下的压力，有助于抑制一般物价水平。投资收益率的上升和物价水平的下降将提高本国的实际利率，吸引海外资金流入。外资的大量流入将增加外汇市场供给，在外汇需求基本稳定的情况下，这又将促使本币升值。

因此，本国制造业技术升级后，本国物价水平存在向下的压力，同时本国利率将出现上升的动力。根据购买力平价理论和利率平价利率，本币在即期外汇市场上都将升值。相反，如果本国制造业技术升级步伐太慢，制造业技术水平与外国相比相对下降，本币将面临贬值的压力。

2．技术升级与名义汇率的关系

外汇市场均衡实际上反映了国际收支平衡。一般来说，国际收支主要包括经常账户和资本与金融账户。根据现有研究，经常账户主要受国内外的收入水平和本币汇率水平影响，而本国制造业技术投资也会提升本国产品的国际竞争力，从而增加出口，因此，技术投资也会影响经常账户收支。这样，就可以把国际收支表示如下：

其中，BP，CA，K，Y，YF，i，iF和E（S）分别表示国际收支、经常账户收支、资本和金融账户收支、本国收入、外国收入、本国利率、外国利率和预期汇率。S为以直接标价法表示的本币即期汇率。

当国际收支平衡、外汇市场均衡时，由（6．9）式可得：

其中，CA′Z和K′Z分别为经常账户收支和资本与金融账户收支对本国制造业技术投资的偏导数；CA′S和K′S分别为经常账户收支和资本与金融账户收支对本币汇率的偏导数。

根据以上影响渠道分析，经常项目收支（CA）本国制造业技术投资（Z）同向变动，即：CA′Z＝＞0。同时，由于本国制造业技术进步还会提升国内投资收益率乃至利率水平，因此（6．9）式中，＞0。又加上国内利率相对于国外上升又会吸引外资流入，即＞0，因此，本国制造技术升级会改善资本账户收支，即：K′Z＝ ＞0。

如果进出口满足马歇尔-勒纳条件，在其他因素不变的情况下，本币升值会导致经常账户收支恶化，即CA′S＝＞0。根据非抛补的利率平价理论，如果预期汇率稳定，本币升值会提高国内外利差，从而促使国外资本流入，导致资本与金融账户出现顺差，即K′S＝＞0。

根据（6．10）式和以上分析，可以得到国际收支平衡、外汇市场均衡时汇率与技术投资之间的关系，即：

由（6．11）式可见，当外汇市场均衡时，以直接标价法表示的本币汇率和本国制造业行业技术投资之间存在负相关关系。（6．11）式说明，当本币贬值时，制造业出口增加，国际收支出现顺差，要消除顺差，必须减少制造业技术投资，使本国制造业技术水平相对外国下降，降低本国制造业产品的国际竞争力，减少制造业出口，增加进口。这样，本币贬值造成的顺差就会被技术投资下降、技术水平下滑造成的逆差所抵消。

6．2．2　制造业技术升级对实际汇率的影响

汇率是重要的宏观经济变量，汇率的调整将会影响宏观经济乃至产业经济的发展。均衡汇率不仅会使外汇市场出清，使外汇供给等于外汇需求，还能使产业经济维持在均衡水平上。另外，汇率又是外汇市场价格。外汇市场供给的变化将影响汇率水平，外汇市场供不应求，外汇将升值，本币贬值；外汇市场供过于求，外汇将贬值，而本币升值。在一般均衡视角下，影响外汇市场供求的不仅有进出口贸易、国际资本流动等直接因素，还包括经济增长速度和宏观经济结构等，凡是影响国内外经济相对关系的变量都会影响汇率。因此，制造业行业技术进步也可能影响实际汇率，进而带来本币升值或贬值的压力。

巴拉萨-萨缪尔森效应揭示了不同部门生产率相对发展速度对汇率的影响。巴拉萨-萨缪尔森效应是由巴拉萨（Balassa，1964）与萨缪尔森（Samuelson，1964）首次提出的。巴拉萨-萨缪尔森效应是指在经济增长率越高的国家，工资实际增长率也越高，实际汇率的上升也越快的现象。当贸易产品部门（制造业）生产效率迅速提高时，该部门的工资增长率也会提高。国内无论哪个产业，工资水平都有平均化的趋势，所以尽管非贸易部门（服务业）生产效率提高并不大，但是，其他行业工资也会以大致相同的比例上涨。这会引起非贸易产品对贸易产品的相对价格上升。假定贸易产品（按外汇计算）的价格水平是一定的话，这种相对价格的变化在固定汇率的条件下，会引起非贸易产品价格的上涨，进而引起总体物价水平（贸易产品与非贸易产品的加权平均）的上涨。如果为了稳定国内物价而采取浮动汇率的话，则会引起汇率的上升，使实际汇率下降。

为了分析制造业技术进步对汇率的影响，我们构建一个简单的2×2×2模型。假定在一个两国的世界中存在两个行业，即制造业和非制造业，各国制造业和非制造业的产品都可以用于贸易和国内消费，即无论制造业和非制造业行业均生产可贸易品和非贸易品。其中，制造业和非制造业都有部分产品用于国际贸易，即生产可贸易产品，也有部分产品为本国消费，即非贸易产品。

将这两国记为本国和外国，本国货币采用直接标价法。对于本国来说，共生产四种产品：制造业贸易品、制造业非贸易品、非制造业贸易品、非制造业非贸易品。这四种产品的价格如表6．1所示。

表6．1　四种产品的价格

假设可贸易品在该国制造业产品中所占比率为α（α∈［0，1］），可贸易商品在非制造业产品中占比为β（β∈［0，1］）。因此，非贸易品占该国制造业产品的比重为（1－α），非贸易品占该国非制造业产品的比重为（1－β）。对于出口导向型发展战略的国家来说，可贸易商品在经济中所占比重较高，α和β都比较大。如表6．2所示。

表6．2　贸易品和非贸易品占比

制造业贸易品在该国所有可贸易商品中占比为η（η∈［0，1］），制造业非贸易品在所有非贸易品中占比为ξ（ξ∈［0，1］），则非制造业贸易品在所有贸易品中所占比率为（1－η），而非制造业行业在非贸易品中所占比率为（1－ξ）。

表6．3　制造业和非制造业占比

同理，我们假定国外物价水平也具有以上特征，则国外贸易品和非贸易品价格水平分别为·^[1]。根据以上假定，假设国内制造业占全部产业比重为λ，国内一般物价水平等于可贸易商品和非贸易商品的几何平均数，即P＝，国外一般物价水平为P＊＝。

根据购买力平价理论，当前的即期汇率可以表示为：

实际汇率（SR）为：

为了便于分析，本书假定厂商根据平均劳动力成本加成方法来为自己的商品定价，因此第i类商品的价格可以表示为：

其中，m表示加成比例；ci表示生产产品所耗费的时间；W为单位时间内劳动力成本。

随着技术的进步，生产产品所耗费的时间也会下降，因此ci和技术成反比。如果以bi表示技术水平，则技术水平和生产产品所耗费的时间之间存在以下关系：

因此（6．13）式可以表示为：

同理，利用（6．14）式、（6．15）式、（6．16）式可以得到国外物价和技术之间的关系。将这些关系式代入（6．13）式，可以得到实际汇率的新的表达式：

（6．17）式中，Φ为一系数。由于α，λ和η都小于1，在该国制造业产品出口比重达到一定水平的情况下，η相对较大，因而η－λα＞0。因此，由（6．17）式可知，制造业可贸易商品生产技术（bM，T）越先进，该指标数值越大，实际汇率（SR）的数值就越小，以实际汇率反映的本币升值。由此可见，在我们的两国两部门两产品的2×2×2模型中，巴拉萨-萨缪尔森效应依然存在。其次，由（6．17）式可知，如果制造业技术进步不会引发制造业内部从可贸易商品到非贸易商品的技术外溢，那么制造业可贸易商品技术进步就会引起本币实际汇率较大幅度的升值。但是，如果制造业可贸易商品技术进步也产生了向制造业非贸易商品的技术外溢，那么制造业非贸易商品价格（bO，T）也会上升，对实际汇率的升值产生缓冲。此时，巴拉萨-萨缪尔森效应的强度就取决于制造业可贸易商品技术进步效应和非贸易商品接收的外溢效应的相对强弱：如果可贸易商品技术进步效应更强，那么巴拉萨-萨缪尔森效应就会显著；相反，如果非贸易商品接收的技术外溢效应更强，那么，巴拉萨-萨缪尔森效应就可能不会发生，甚至引起实际汇率的低估。

根据以上分析，可以得出结论，汇率调整不仅能够影响制造业技术进步进程，制造业技术进步也会影响汇率调整的速度和方向。

6．2．3　外汇市场均衡曲线分析

由（6．11）式和（6．17）式可知，本国制造业技术投资增加并引起制造业技术升级时，本币名义汇率和实际汇率都会升值，因此，可以画出外汇市场均衡时汇率和技术投资的关系图，即图6．9。

由图6．9可知，要实现外汇市场均衡，本币汇率和本国制造业技术投资的组合必须位于AB线上。所有AB线右上方的点都是国际收支顺差、外汇供过于求的技术投资和汇率的组合，AB线左下方的点都是国际收支逆差、外汇供不应求的组合。

图6．9　外汇市场均衡线

外汇市场均衡线AB线的位置和斜率还受到制造业出口商务成本、税收负担等因素影响。如果商务成本高、税收负担重，在特定技术水平上，制造业厂商出口创汇能力低，AB线就会向右上方移动。

6．2．4　双重均衡下汇率对制造业行业技术升级的影响

由于制造业行业技术升级和汇率之间存在相互作用，只有当外汇市场和技术要素市场同时均衡时制造业行业的技术升级模式才是可持续的，这一部分将在以上分析的基础上，考察双重均衡下汇率对制造业行业技术升级的影响。

图6．10显示了外汇市场和技术要素市场的均衡情况。其中AB线是外汇市场均衡曲线，当技术投资水平较高、制造业行业技术升级较快时，本国出现贸易顺差，外资流入。外汇市场上对本币的需求上升，本币供不应求，外汇供过于求。要维持外汇市场供求平衡，本币必须升值。HGFE线就是图6．7中汇率对技术投资的影响曲线，是技术要素市场均衡曲线，反映了厂商部门对技术投资的需求等于家庭部门对技术资本供给时汇率对制造业行业技术投资的影响。

图6．10　外汇市场和技术要素市场的双重均衡分析

图6．10中，技术要素均衡曲线（HGFE）和外汇市场均衡曲线（AB）有两个交点，即E1点和E2点。这两个点都是双重均衡点，但它们具有不同的稳定性。

在E1点，如果本币有所贬值，汇率值S上升，制造业行业技术要素市场均衡点会由E1点向E点方向移动，技术投资额会由Z1水平下降。由于技术投资的减少会抑制制造业行业技术升级，外汇市场上本币会出现进一步贬值的压力，制造业行业的技术投资又会继续下降，外汇市场均衡点由E1点向B点方向移动，离均衡点E1越来越远。同样，在E1点时，如果本币升值，汇率值由S1下降，技术要素市场均衡点由E1点向F点方向移动，技术投资水平将由Z1水平继续提高，促进制造业行业技术升级。技术升级将引起本币进一步升值，外汇市场均衡点会由E1点向E2点方向移动。因此，E1点所反映的双重均衡是不稳定的均衡。

另一个双重均衡点E2所对应的汇率水平和技术投资水平分别为S2和Z2。由于S2的汇率水平已经低于制造业行业出现流动性约束的临界点SL，在S2的汇率水平上，制造业行业已经存在流动性约束。如果此时本币贬值，制造业行业厂商部门的流动性约束会缓解，技术要素市场均衡点会由E2点向G点方向移动。此时技术投资将增加，促进制造业技术升级，并引起本币的升值，重新回归到E2点的水平，而技术投资也将回落到Z2水平。另外，如果本币在S2水平上继续升值，外汇市场均衡点暂时向A点移动。技术要素市场上的均衡水平将由E2点向H点方向移动，厂商部门面临的流动性约束更加严重，技术投资下降。由于技术投资减少，制造业行业技术升级步伐放缓，本国制造业技术水平相对于外国甚至下降，本币贬值。本币贬值又会使外汇市场均衡点向E2点移动，制造业厂商流动性约束有所缓解，技术要素市场均衡点也向E2方向回调。外汇市场和技术要素市场的调整过程直到同时实现双重均衡（即恢复到E2点）时才结束，因此，与E1点相比，E2点是稳定的双重均衡点。

由此可见，能够实现外汇市场和技术要素市场稳定的双重均衡的汇率水平是使制造业厂商部门存在流动性约束的汇率水平。因此，要促进制造业行业的技术升级，维持外汇市场和技术要素市场的稳定和均衡，本币应当适度高估，使制造业行业中多数厂商存在一定的流动性约束。

图6．10还表明，如果一国创新环境较差、厂商学习能力不足，导致技术要素市场均衡线HGFE的位置太低，或者厂商经营环境恶劣、出口成本太高，以至于外汇市场均衡曲线AB的位置太高（如A′B′），制造业行业就无法实现外汇市场和技术要素市场的双重均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