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升华了大豆
赵树理的《三里湾》、周立波的《乡村巨变》、柳青的《创业史》、浩然的《艳阳天》、《金光大道》,以及路遥的《平凡的世界》等经典小说,都提到了一个曾经在田野阡陌活跃度很高的经济组织——供销合作社。
惭愧啊,这些小说我都没有看过,只读过中学课本里的《梁生宝买稻种》,《创业史》里的一段,其中5分钱的汤面和不要钱的面汤,让我记忆犹新。作品描绘的那段互助合作化时期的农村生活情景,恍若隔世,然则,小说塑造的人物形象却栩栩如生,鲜活感人。尤其是梁生宝带领刚刚解放的贫苦农民,在缺少口粮,无钱购买,而富裕农民又不肯借贷的情况下,毅然决然地组织劳动力进山砍竹子,扎成扫帚卖给供销社,开展生产自救,从而运用合作化集体力量战胜困难,共渡难关,令读者印象至深。梁生宝的一句话振聋发聩:“有党的领导,和供销社拉上关系,又有国家银行做后台老板,咱怕什么?”
是的,有了粮袋子,又有钱袋子,真的没啥好顾虑的。透过这幅宣传作品的背景,可以看见青砖黑瓦的乡村建筑门口,赫然挂有“中国人民银行”、“供销合作社”两块招牌,屋里屋外挤挤插插,踏破门槛。画面中的老农,一手搭着空麻袋,一手紧握储蓄存单,“手里有粮,心里不慌,脚踏实地,喜气洋洋”,脸上露出了收获的喜悦。自然想见,庄稼汉子肯定是刚刚把粮食卖给了供销社,转瞬又将粮款存进了银行,一出一进,一买一卖,一兑一存,相当满足。画曰:“卖了千斤粮,余钱存银行,来年开春后,用到生产上。”
两块招牌,比肩而立,恰似天地同辉,日月齐明。这两家机构,在农民兄弟的心目中,是何等的举足轻重!
供销合作社,几乎是与共和国同时成立的民间合作经济组织。起初,由农民入股组建,原始积累为农民的股金,本着为农民服务的宗旨,积极供应农民生产资料和基本生活用品,并接受委托收购和推销农副产品,在“保障物资供给,促进生产发展”为使命的解放初期,一直充当着物资生产资料分配制度的主体。从字面上掂量,供销社虽然也采取“集资入股”的方式,实行股份制,按股发行股票,但它不能转让,不能抵押,不具有流通性,可以“退股”,与传统中国社会经济组织中工商业的“合股”方式颇为相似。
卖了千斤粮,余钱存银行
当时,供销合作社被赋予三项政治任务:与投机商作斗争、与资本主义成分作斗争、扶助和组织小生产。供销社一度被认为“是无产阶级领导的国家去帮助、教育、组织与改造千千万万小生产者的最主要形式”,“是合作经济的主要形式,是国家发展合作社工作的主要环节”。
于是乎,从农村到城镇,从批发到零售,纵横交错,熙来攘往,肩挑背扛,送货下乡,供销社与农民兄弟建立了休戚与共、水乳交融的亲密关系。政府为了鼓励供销社的建立和发展,也给予了政策倾斜,譬如新建供销社一年内免交所得税,营业税减收20%,人民银行向供销社的贷款利率低于向国营贸易贷款利率10%,等等。“东风漫卷红旗舞”。到1952年底,全国基层供销合作社已发展到35 096个,社员14 796万人,占农村人口的29.4%。供销合作社有职工100万人,拥有股金23 900余万元。1952年,收购农副产品金额达37亿元,约占当年国家收购农副产品总金额的60%,其中粮食占40至50%,棉花占79%。
诚如豆腐升华了大豆,薯片升华了土豆,历史上,供销合作社对于农村商品经济的提升作用,必定是极好的。当然,任何形态的生存,有其特定的条件和环境。这年头,旧的农村商品流通主渠道已经断流,农民过去长期仰仗的供销社,已从原有的农民集体经济与合作经济实体,幻化成产权不清、责任不明的“公”字号经济,不可能再为农民提供有效的流通服务,只能说是貌“合”神离了。
撇下供销社暂且不表,宣传画里显露的另一块招牌——被梁生宝称作“后台老板”的“中国人民银行”,已经与农民兄弟有了天然的密切联系。
户户有储蓄
作家叶辛在《乡间银行》一文中深情地记述:那一年(1979年)我开始有钱了,是长篇小说《我们这一代年轻人》出版,出版社把稿费给我汇了来,有那么几千块吧。他们没有通过邮局汇,而是通过银行汇的。我住的猫眺河畔在深山峡谷里,到小菁区的银行储蓄所要走四十多里崎岖的山路,少说要走四五个小时呢!银行自己找上门来了。来的是两个人,一个是老汉,一个是小姑娘。老汉拄着拐杖,小姑娘一双眼睛溜圆。他们找到我以后非常地热情,老汉乐呵呵地说他走了四个半小时,不过他仍然很高兴,因为这是他干银行一辈子,给私人送的最大的一笔汇款……只不过,宣传画中的人民银行和供销社开在了一道,仿佛4S店开进了汽车销售行,唇齿相依,情同手足,和叶辛写到的送上门的稿费一样,让众多庄稼人拍手称便。
说起来,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之前,国家银行乃至商业银行嫌贫爱富,均未单独开办农村储蓄。1951年,中国人民银行召开的第一次全国农村金融工作会议作出部署,一方面按区域建立银行营业所,吸收存款,发放贷款,支持农业生产;另一方面在农村开始重点试办农村信用合作组织。这一年,上海在郊区农村创办了信用组,但由于农村经济正处在恢复时期,农村贫困户较多,大部分农民无存储能力,再加上储蓄品种单一,只办理活期储蓄,凭折存取,存款余额好比屋檐底下放风筝,怎么高也有限呐。
户户有存款
直到农业合作化风起云涌,农民的袋袋里有了几个角子,农村信用社职工忙着走村串户,背包下乡,登门宣传服务,逐步打开了农村储蓄局面。且观一组反映农家储户踊跃参加储蓄的宣传画面,即可略见一斑。据上海地方志记载:农民在平时愿将暂时不用的钱参加储蓄,秋收后有30%至40%农户把售粮售棉款自觉存到信用社。至1957年末,上海农村储蓄余额1593万元,比1954年增长4.88倍,平均每年增幅1.63倍。谁晓得好景不长,1958年人民公社化后,农村信用社下放到人民公社,失去了自主经营,严重挫伤了职工经营积极性。这期间,农村处处“大跃进”,人民公社盲目向社员集资集物,农村信用社为此开办了“实物存款”业务,把社员的农具、木材等折价归集体使用后,由信用社向社员开具实物存款存单,同时由集体向信用社承担贷款债务;之后拨乱反正,根据中央文件规定,作“一平二调”款退还给人民公社处理,实物存款戛然而止;文化大革命风暴开始后,农村信用社“交权”给贫下中农管理,后来又搞起了“行社联营”的名堂,实行所谓“对外不分家,对内再分家”的政策……就这样起起落落,反复折腾,农村储蓄几近“死蟹一只”了。
浩然在回忆创作《艳阳天》的状态时感叹,“我一头扎进书里,每天吃在供销社,睡在卫生院,很少出去。”唯累过,方得闲;唯苦过,方知甜。漫长岁月里,我们一头扎进混沌之中,茫然不知所措,抬起头来,眼前已是一片艳阳天……
节约储蓄保丰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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