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通破产影响全球

客观地说,出现全球股市大面积下挫的原因并不完全是世通公司“惹的祸”,但作为引发此次股市震动的直接因素,世通公司难逃其咎。

世界通信公司作为在全球风云一时的电信巨头,到2002年3月,其资产总额超过1000亿美元,是安然公司的两倍,在美国乃至全世界电信行业都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因此,2002年6月25日,该公司曝出会计造假丑闻后,立即对全世界的金融市场造成了严重冲击。

6月26日,以美国为“地震”中心,从亚洲到欧洲再到美洲,在世界各大主要股票市场上,本已步履艰难的电信类股票纷纷下挫,导致各地股市接连创下历史新低。尤其是近期动荡不断的华尔街更是首当其冲,再一次掀起惊涛骇浪:道·琼斯30种工业股票平均价格指数盘中一度下跌140点,并出现9·11事件之后首次探低9000点以下的惨状,好在后来有所恢复,收市时达到9120点;在纳斯达克市场,在英特尔、微软、思科、朗讯科技等科技类股下跌的引领下,当天开盘比上一个交易日重挫了3.2个百分点,最后以1423.99点报收,仅比2001年9月21日的“谷底”高出不到1点;世界通信和MCI两只股票则因为暴跌曾一度被停止交易。1999年峰值时,世界通信股价曾高攀64.5美元,而在6月25日已跌到83美分,26日又跌到了9美分。标准普尔500指数则更是跌破千点大关,报976.14点。

更为可怕的是,世界通信丑闻像是点燃了一根导火线,引爆了全球股市的同步暴跌。英国、法国、德国、日本、韩国、新加坡等国股市都出现了剧烈动荡。仅以6月26日为例,在东京,技术和电信股都受到了冲击,日经指数暴跌4%,降至4个月来的最低点;金融时报指数开市即下挫3.7%;德国DAX指数跌幅高达5%;法国CAC40指数大挫4.76%;韩国股市狂泻超过7%,香港股市也一度下挫300点,至7个月新低;台湾股市跌3.6%;新加坡股市跌2.15%;马来西亚主要股指跌去了1.7%;澳大利亚市场下挫1.49%。只有中国股市对世界通信公司的消息反应不大。

客观地说,出现全球股市大面积下挫的原因并不完全是世通公司“惹的祸”,但作为引发此次股市震动的直接因素,世通公司难逃其咎。虽说财务丑闻并不仅仅限于通信类公司之中,但通信信息类公司因行业方面的原因,近几年来一直被视为新经济的龙头与引擎,因而市场对其成长方面的期望较高,成为造假的一个动机。在网络神话与泡沫逐渐消散后,一直被认为较有实质支撑的通信类企业却屡屡传出虚报利润、夸大收入的造假丑闻,不禁使得人们开始怀疑,通信类公司究竟是成长还是泡沫?而世界通信公司的欺诈行为曝光后,更加使投资者怀疑其他电信公司的财务透明度,甚至认为受到重挫的整个电信行业几乎复苏无望,从而出现电信股票的恐慌性的抛盘,导致全球股市的全面下跌。如在欧洲,世界通信的丑闻令已经发布盈利预警的著名电信设备供应商法国阿尔卡特的处境雪上加霜。仅仅两个月前,阿尔卡特仍然宣称公司盈利可期,但现在受世界通信的影响,阿尔卡特的股价跌到了前所未有的最低点7.81法郎,狂跌了16.5%。在英国,世界最大的手机运营商沃达丰股价也受到波及,下跌了4.7%。英国电信公司的无线业务部门MMO2也下跌了1.3%。分析人士指出,“现在整个电信业都被世界通信的刷子染上了颜色,这个行业在1998年和1999年的增长惊人,现在对行业的发展需求和利润空间也许都已走到了穷途末路。”

世界通信的财务丑闻和巨额债务还使许多银行和保险公司蒙受损失,而且亏损数据可能将达到百亿元以上。估计有近60家银行向世界通信提供了贷款,英国巴克莱、法国巴黎银行、里昂信贷、德国德意志银行和荷兰银行被认为是世界通信在欧洲的较大贷款银行。受牵连最大的是向世界通信公司贷出数十亿美元的美国银行,其中包括对世通公司贷款最多的摩根大通、花旗集团和美洲银行等。据花旗银行透露,它向世通公司的贷款总额高达3.75亿美元。在世通公司公布造假消息后,上述三大银行的股票价格无一例外地大幅下跌。截至6月26日中午,美国花旗银行的市值已损失110亿美元以上。高盛银行预测,世界通信公司丑闻将使摩根大通公司、舰艇波士顿金融公司、美国银行和花旗银行等银行2002年股票每股收益下降0.3% 至3.6%不等。幸运的是,在世通公司尚未公布其财务丑闻之前,有些银行已对世通问题有所戒备,并采取了预防措施和出售了所持的世通债务,如摩根大通已把所持的债务降至800万美元左右,否则的话,损失可能更大。

另外,世通公司还是全美第七大公司债券发行者,其债务总额达到了280亿美元。随着会计欺诈丑闻的曝光,世通公司的债券价值也大幅暴跌,债券价格已经远远低于面值,原来面值1美元的债券如今只值15美分左右,其价位水平意味着债券持有人可能仅能获得相当于面值15%～ 20%的补偿。

受世通公司股价狂跌的影响,美国一些在世通公司注入大笔投资的养老基金也遭受了重创。据报道,美国第二大养老基金纽约州养老基金在世通公司的投资损失高达3亿美元,密歇根州养老基金在世通的投资损失约1.16亿美元。佛罗里达州政府官员透露,该州900亿美元的养老基金因安然股票暴跌已遭受了约3亿美元的损失,这次又在世通公司股票上再度损失8500万美元至9000万美元。据悉,美国国内众多公共退休基金将集体起诉那些在2001年5月份为世界通信公司承销债券的华尔街公司和世界通信公司本身。初步估计,世界通信公司债券在过去13个月中给投资者造成了约100亿美元的损失。加州公共雇员退休金称,世界通信公司的债券给其带来的损失为3.3亿美元。

如果说世通公司财务欺诈事件对世通公司本身及合作伙伴、投资银行、投资基金等机构所造成的损失是有形的,是可以用数字来计算的,那么该事件对投资者信心的打击却是无形的。世通公司事件引起的无形影响远远超过有形影响。随着华尔街一系列金融丑闻曝光,投资者对美国工商企业、投资银行、会计师事务所等机构的信心已经大打折扣,而这次世通公司丑闻让人们对企业诚信彻底失去信心,就是这种心态最终把世通公司推向了破产的深渊。

世界通信公司在过去5个季度内,虚增了38亿美元的收入(后来的数据实际上是91亿),投资者因此有理由怀疑,公司早己隐含着财务危机,只不过通过财务作假而一直在遮遮掩掩。

事实确实如此。在过去一两年里,世通公司的经营状况基本上是每况愈下,其收益从1999年第四季度的每股44美分下跌至2001年第四季度的每股10美分。自2002年初以来,世通公司经营状况进一步恶化,股票价格也直线下挫。由于过去进行了大量的企业购并活动,世通公司早已债台高筑,而经营状况恶化,则更加加剧了公司的财务危机。就在造假事件公布之前,世通公司就因手头拮据而一直在与贷款银行就新的50亿美元贷款事宜进行磋商,以缓解对其资金流动性的担忧。造假事件公布后,不仅贷款银行提高了对世通公司贷款的条件或减少甚至停止提供贷款,而且以前贷款给了世通公司的银行,也在想方设法保住自己的财务。因此,就是世界通信公司在面临美国司法部的指控之际,一些债权银行也对世通公司隐瞒财务危机骗取银行贷款提起了诉讼。

2002年7月13日,25家银行入禀曼哈顿的州最高法院,起诉世界通信在公开承认有38亿美元的费用被虚报为资本支出之前六周,骗取它们将近25亿美元的贷款。他们同时要求法院下令立即冻结世界通信的26亿5000万美元资产。

据称,世界通信通过于2001年6月8日同27家银行签署的一项贷款协议取得了上述贷款。该协议允许世界通信在一年内借贷、偿还及再借贷多达26亿5000万美元贷款。在27家银行中,有两家银行没有参与起诉。另外25家银行提供的24亿9000万美元贷款,占贷款总额的93%。这25家银行入禀法院的文件说:“2002年5月15日,刚好在世界通信披露其严重的会计欺诈行为之前六个星期,世界通信打电话通知贷款银行,表示要一次性支取26亿5000万美元贷款。”

法庭文件说,2002年5月20日,世界通信向贷款银行保证,它的2002年首季度的季度财务报告是根据普遍认可的会计准则准备的,对公司的财务概况作了公正的陈述。6 月25日,世界通信发表声明,披露该公司“令人惊愕的严重”会计欺诈行为。25家起诉银行说,如果它们知道世界通信的真实财务状况,它们不会批准这宗贷款。

这对世通公司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面对这一尴尬局面,世通公司一方面纷纷开除“各级有罪人员”,另一方面则积极同自己的“债主”进行协商,以便暂缓当前信用危机的进一步恶化。

开除“各级有罪人员”,显然已很难重建投资者对世通公司的信心,而作为一个债务累累的问题公司,要想获得“债主”的同情,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世通公司在这一方面采取了一些自救措施,如加紧与贷款银行探讨进一步获得新贷款的可能性,请投资银行高盛集团来出售其在巴西和墨西哥的下属公司以减轻债务负担。

虽然世通公司欠债券持有人的款项比欠债权银行的要多,但债权银行在短期内对世通公司命运的影响力会更大,主要原因是世通公司目前无法偿还的是银行贷款,而不是债券。如果债权银行要求世通公司立刻还款,就将导致世通公司的整个资本结构崩溃,进而立即申请破产保护。当然,这样做也并不能改善债权银行的处境。另一种选择是,银行暂时不要求世通公司立刻还款,而是给予世通公司更多资金,并要求世通公司为原先的贷款提供担保作为交换。此举则将使世通公司有更多的时间来进行重组,免于破产。这后一种选择,自然是世通公司梦寐以求的。

确实有一部分银行提出可以考虑向世通公司追加提供资金并延长还贷期限,前提是世通公司能够拿出足够的资产作为担保。但是,一些人士却质疑世通公司是否有足够资产为贷款提供担保。为避免破产,世通需要更多资金和可能会要求银行延长其还贷期限。有一位银行家甚至提出最多只能提供10亿美元的新贷款。根据目前的提议,新贷款将与现有的26.5亿美元一起打包发放。另一部分银行表示,只愿意在债务人持有破产资产状况下提供资金。显然,这对于背负沉重债务的世通公司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另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是,美国主要投资银行已被安然、环球通信和科马特等破产案搞得焦头烂额,现在他们对于债务更大、造假数额更多的世通公司,自然不敢轻易出手相救,哪怕自己的债权受到损失,也不愿套进新的资金。

那么,世通公司能否靠出售资产获得新生呢?它毕竟手中持有2000万名用户、拥有全球最大的数据网络。但是,虽然世通公司“跳楼价”挂牌出售自己的优质资产,居然找不到一家买家。

作为美国第二大电信公司,世界通信还是有着非常突出地位的。公司旗下的长期客户包括大名鼎鼎的纳斯达克、美国在线一时代华纳和联邦快递等。世界通信的数据网络处理全球逾一半的电子邮件,公司旗下的MCI是仅次于AT&T的全美第二大长途电话营运商。

因此,起初不少人以为贝尔公司会趁此机会疯狂大扫货,单是世界通信的数据业务和长途电话业务,就足以令贝尔公司垂涎不已。前者的市场地位正是后者多年来孜孜不倦、梦寐以求的奋斗目标。实际却并不是这样,因为贝尔公司也害怕负债会像瘟疫一样会传染!事实上,贝尔公司的股价在近期的股市交易中跌得十分厉害,即使世界通信的廉价资产十分诱人,贝尔公司并没有足够的资本去买进这些资产。即使资本足够,贝尔公司也很可能不敢越雷池半步。原因何在?无论世通公司的资产所有权转移与否,美国国会、证券交易委员会和司法部的调查仍将会继续下去,即使贝尔买下了这些资产,且与会计丑闻毫不相干,也不得不接受上述三者的调查,甚至有可能为此背上黑锅。出于相同的考虑,任何人都不敢染指世通公司的资产,不管这些资产是质地是如何的优良,价格是如何的低廉。

这对在崩溃边缘挣扎求存的世通公司来说,绝对是个悲惨的消息。结果,尽管世界通信的新首席执行官西吉莫尔非常努力地想把部分资产和业务卖掉,但最终徒劳而返。作为世通公司核心业务的长途电话业务MCI,也由于营业额呈现出下滑的迹象,西吉莫尔也未能找到任何买家。

当然世通公司的资产也不是完全不值钱,曾有公司开过价,但却低得令人难以想象。IDT集团曾经提出以40亿美元的价格买下世通公司的地方运营商业务,这比起世通当初买进这项业务时付出的价钱低了一半以上。西吉莫尔称,“这太荒唐了。”最终拒绝了这项交易。

真正令人对世通公司的资产敬而远之的原因是,任何买家都要为未来政府向世通开出的罚款负责。如果罚款数额巨大或者处罚措施严厉的话,那将会拖累买家的名声。正如安达信一样,被美国司法部起诉以后流失了大量客户。分析家称“世界通信现在的是非太多了”。因此,即使世通公司的资产要价低得令人垂涎三尺,但在市场风声鹤唳的时候谁也不愿意去趟这滩浑水。

银行见死不救,资产无人问津,投资者信心全无,摆在世通公司面前的,只有死路一条。在取得50亿美元新融资的努力功亏一篑后,美国东部时间2002年7月21日,世界通信公司正式在美国曼哈顿的破产法庭申请破产保护。

世界通信公司向破产法庭提列的资产总额为1070亿美元,总负债金额为410亿美元。按总资产计算,世界通信的破产是美国历史上最大的公司破产案。

分析师认为,虽然世界通信公司的账面资产有1070亿美元,但其中500亿美元为商誉和其他无形资产。由于会计丑闻传出,这500亿美元的商誉和无形资产已全部折损。因此,该公司的价值应该不到150亿美元,有的甚至认为其实际价值大概只有30亿到80亿美元。这意味着世界通信公司已几乎成了一个空壳。其股票市值则已经从1999年夏天时1960亿美元的高峰萎缩到了3.35亿美元,比该公司董事会曾经向前首席执行官埃贝斯个人提供的4.08亿美元的贷款还要少。

世通公司破产案不只是关乎一家巨型企业的命运问题,而且产生了多方面极其恶劣的影响。首先,已经步履维艰的美国电信业再受直接打击。这两年,由于美国股市不振、经济衰退,电信业受灾极重。许许多多的电信公司垮的垮,分的分,剩下的也被激烈的价格战压得喘不过气来。现在世通公司又申请破产保护,不少地方电话公司、电信设备公司难以追回世通公司的欠债,无形中加重了本已不轻的负担。另外,世通公司变故会促发新一轮惨烈竞争,不知又有什么公司会步其后尘。

其次,华尔街股市面临更大的危险。从安然破产案到世通公司假账案,华尔街股市已经是损失惨重。2002年7 月19日,道·琼斯30种工业股票平均价格指数暴跌390 点,使该指数滑落到4年前的水平,纳斯达克综合指数、标准普尔指数更是降到了5年前的低位。世通公司宣布申请破产保护后,投资者信心受到更大的震撼,全球股市再次出现大幅下挫。

最后,美国整体经济复苏增添了困难。企业丑闻是目前美国上自政界、经济界重头人物,下至平民百姓最为关注的事情。从安然公司到环球电讯、世通公司,一个又一个的巨型企业申请破产保护,这些公司能否走出困境暂且不说,其他巨型公司面临的压力显然是前所未有的巨大,投资者信心已是一蹶不振,消费者信心也受到影响,复苏乏力的美国经济面临种种变数。正如有记者写道:企业丑闻不断,股市塌陷不止,“熔岩温度只能越来越高,新的火山爆发随时有降临的可能”。

不过,世通公司也有与安然、环球通讯不同的地方,那就是它还有不少可以创造营收的可靠资产。如旗下的MCI长话公司拥有2000多万用户,目前运转还算正常,实力不弱;UUNet部门控制着美国电脑网络50%的传输线路,是网络数据的最大提供商。申请破产保护也给世通带来了一些避险条件。一是换得了摩根一大通、花旗、通用电器资本等公司提供20亿美元的贷款,可以短期内保证公司继续运转;二是可以暂缓债权人的追逼讨债,以利重组业务顺利进行。

西吉莫尔称,世通公司申请破产保护,核心业务不受影响。公司将通过减员、节支、剥离边缘业务以度难关,“我们将在破产法第11章的保护之下尽快地重新振作起来”。而专家认为,世通公司申请破产保护只是争取到了时间,“并不能魔术般地消除存在的问题”,“以后的12个月将是非常非常艰难的时期”。

从世界通信公司的事件看,假账只是一次管理上的失误,就造成了企业如此大的不良后果——巨额债务、申请破产、股市摘牌,另外还会有其他很多方面的影响是目前无法看到的。一个风云一时的世界电信巨头从此一蹶不振,甚至将退出历史舞台。这说明在现在竞争越来越激烈的市场中,经营的现代化必须有现代化的管理方式与之相适应,而且应该贯穿各个经营环节和步骤,否则造成的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