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乐假账苦煞布什

谁也不知道篮子里还有多少个烂苹果,要想知道答案,也许要把苹果全部倒出来。

2002年6月28日,施乐公司承认过去5年高报了14亿美元利润,这一丑闻再一次绷紧了美国投资者脆弱的神经。

先是安然,后是世界通信,紧跟着又是施乐。投资者们不免开始惴惴不安:下一个又会是谁呢?一系列大公司财务舞弊丑闻,导致各界对美国公司的“信任度”大减,这一切也令美国总统布什如坐针毡。施乐财务丑闻爆出后的第二天,布什通过广播讲话紧急呼吁,敦促制定新的法律来监督美国企业的道德和重建投资者的信任。

《华盛顿邮报》分析说,连续不断的公司财务丑闻已经对布什及其所在的共和党构成了潜在的威胁。共和党与民主党的战略家都认为,经济方面的坏消息可能会逐渐积累到危险的程度,从而影响公众对布什政府和共和党的看法。因此,在6月29日这个每周例行的广播讲话中,布什表示:“任何有碍于公众信任的行为都是不能容忍的,联邦政府将时刻保持警醒并采取行动,起诉那些策划并实施公司舞弊丑闻的当事人,以维护投资者和雇员对美国商业的信心。”这已经是布什连续4天发表讲话,承诺打击美国的商业丑闻。

2002年7月9日,布什前往纽约,敦促美国商界采用更好的管理办法防止舞弊事件发生。

施乐公司制造假账并不是第一次。据查,1999年8月,施乐公司发出第一次盈利警告以来,公司股价一路走低,并于2000年7月用尽了信贷额度。2001年5月,公司承认错误引用了会计规例,并重报了1998年至2000年的盈利。谁知现在再次犯科,让投资者深恶痛绝。

早在2002年4月,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已经对施乐公司近年来的收入报告提出过质疑。证券交易委员会宣布,施乐公司在1997年到2000年4年间总共虚报了约15亿美元的利润。此外,该委员会估计施乐公司在同一时期内还虚报了大约30亿美元的营业收入。证交会当时控诉,在1999年以前,施乐主要依靠不适当或大胆的会计手法来达到收益目标。在当年第四季度,施乐34%的收益来自“一次性的会计操作”,许多操作不符合会计规则或未向投资者披露。

为此,证券交易委员会对施乐公司在财务报告上作假的行为处以1000万美元的罚款,同时要求施乐公司再次进行审计。在协议中,施乐公司既未承认也未否认存在着违规行为,但该公司却支付了1000万美元的民事罚款,并创下美国历史上金额最大的企业财务违规行为罚金纪录。

据参与普华永道对施乐公司审计工作的人士称,从1997年到2001年的5年间,施乐虚报的营业收入可能超过了60亿美元。2002年6月28日,施乐公司迫于7月1日必须重新公布近年真实收入的“死限”,终于承认由于会计统计方面的错误高报利润14亿美元。这虽然与华尔街有关人士估计的60亿美元的虚报额相比有了较大程度的降低,但也是仅仅次于此前披露的世界通讯38亿美元假账的重大会计造假案件,远远高于曾经让资本市场震惊的安然6亿美元会计造假案。

施乐公司的报告显示,从1997年至2001年,施乐公司的利润实际为64亿美元。其中,前3年公司的利润以前被高报,而2000年和2001年的利润则比以前报告的增加。比如,以前公布的报告显示1998年的税前利润为5.79亿美元,而最新报告显示当年亏损1300万美元。

从施乐重新公布的长达1000页的财务报告来看,在1997年至2000年期间,施乐公司的64亿美元设备销售收入中出现虚报,其中有51亿美元将被转为服务、租赁、文件外包及财务收入等其他途径的营业收入。因此,施乐未来还需消化多计入的13亿美元,加上过去5年间不当地计入6亿美元来自设备租赁的收入,施乐共计多报了19亿美元营业收入。

施乐财务黑洞曝光仅与世界通信公司曝出会计丑闻相隔三天,投资者在经受了接二连三的打击后对美国公司财务诚信的信任已经非常犹疑。施乐公司这一消息传出当天,公司股价暴跌了25%。

美国证监会一名成员表示:“这又是一桩丑陋的事情,我无法想像在世界电信之后,这件事将会给华尔街造成多大的损害。另外,对于国际上的大量投资资金,他们将更加怀疑美国公司的可靠性。”

美国大型公司的违规会计行为让投资者日益感到担忧和怒火中烧,他们开始以脚投票,大肆抛售违规公司股票。而美国证券监管部门和司法机构则又将矛头指向了施乐的前审计公司毕马威。

在2001年转投普华永道之前,施乐一直聘请毕马威为其公司会计师。毕马威与施乐的密切关系至少可以追溯至30年以前。施乐曾是毕马威最大、最有声望的客户之一。根据毕马威提交给监管机构的文件,在1997年至2000年期间,施乐向毕马威支付的费用共计6200万美元,但50%以上是税务和咨询费用,而不是审计费用。毕马威参与施乐的从审计到税务计划的所有项目。20世纪90年代末期,毕马威帮助施乐设计了旨在降低实际税率的计划。

毕马威及其至少两个高级合伙人正面临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 SEC)的调查,SEC主席哈维·皮特承诺将对其采取快速行动。毕马威还因其批准施乐的(违规)会计做法而受到股东的起诉。

但毕马威并没有辩白自己是施乐管理层骗局的受害者。相反,它指责是施乐与普华永道“算错”了。

证券专家表示,施乐承认,它在5年中不适当地计入64亿美元收入,并多报14亿美元的税前利润,这使SEC受到更大压力,要求它对毕马威采取强硬的惩罚性措施。

其实不止是毕马威,在安达信解体之后,剩下的4大会计师事务所也都是丑闻缠身,而且会计行业一直上演着奇怪的“交换客户”游戏。

2001年10月,施乐被指控大规模虚报收入,它因此解雇了审计公司毕马威会计公司,转而聘用了普华永道。但普华永道也不“干净”。2002年4月,爱尔兰联合银行曝出6.91亿美元的巨额亏损,公司称是因为一位道德败坏的交易员所致。它也解雇了审计公司,不过这次被解雇的却是普华永道,而其聘请的新审计公司正是毕马威。

以上的事例比比皆是。那些以为上市公司解雇了安达信就可以松口气的投资者可能将大吃一惊:剩下的4家公司将雇用大约690位安达信的合伙人,其中许多人仍将负责审计他们过去审计的那些公司。以上的一切就引出了这样的问题,公司倒了,谁来制裁审计师?

目前德勤、毕马威、普华永道和安永这4家会计公司每家至少受到SEC的一项调查,而且还将可能受到司法部的调查。所有4家公司还都面临投资者的起诉。但它们坚决否认有任何过失,并声称所审计的公司隐瞒实情,它们是受害者。

而大型上市公司仍不愿聘请规模较小的会计公司,它们的选择几乎仍停留在4大会计公司之内。这使得新的会计丑闻变成家常便饭。批评家称,恢复投资者对公司账簿的信心要比审计公司的简单洗牌更重要。

SEC的前总会计师说,所有会计公司中都存在着审计工作松松垮垮的情况。当一家公司聘用另一位审计师,新审计师经常能挖出一些前任没有发现的问题。但随着新审计师不可避免地和它的新雇主之间发展出更为密切的关系,对问题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此,他和许多投资者疾呼,保持并重塑投资者信心的关键将取决于国会、布什政府以及SEC下多大力气加强对会计行业的监管。

世通和施乐三天之内投下两颗“丑闻弹”,被世人称为“诚信大厦”的华尔街摇摇欲坠。随后,又有一系列巨型企业曝出财务丑闻,华尔街诚信大厦彻底倒塌。用一句评论员的话说,就是拿走一个烂苹果后,谁也不知道篮子里的烂苹果还有多少——

默克:2002年7月8日,全球第三大药品制造商、美国制药巨头默克公司传出虚报利润124亿美元的消息,因涉嫌在过去3年中利用不正当财务提高利润,该公司目前面临被起诉。

强生:2002年7月22日,因涉嫌“在制药过程中严重违规,刻意隐瞒事故,擅自变动制造过程与配料,生产有严重缺陷的药物”,美国强生公司成为遭到美国政府调查的保健产品公司。

奎斯特:2002年7月25日,美国第四大通信运营商奎斯特通信公司传出涉嫌造假丑闻。该公司涉嫌虚报营业额14亿美元及修改业绩报告,目前正接受美国司法当局的调查。据悉,该公司巨额债务已达266亿美元。

美国在线—时代华纳:2002年7月31日,美国司法部已开始对其美国在线分公司的财务进行调查。7月初,美国在线公司被披露,其在2000年至2001年可能存在虚报收入的情况,证券交易委员会遂开始对其调查。目前,该公司股票已跌至近4年来的最低点。8月14日,美国在线—时代华纳公司宣布,该公司在对广告和商业部门的核查中发现4900万美元假账,目前正对其他部门进行调查。

朗讯:2002年8月15日,由于2000年朗讯与WinStar通信公司的一项软件授权协议出现账务错误,美国地方检察院正在着手调查此事。朗讯称这次调查的中心问题事先早已经被朗讯发现,并曾在2000年11月21日上报证券交易委员会。由于这个账务错误,朗讯口头承诺向WinStar公司提供一笔贷款。为此朗讯被迫把2000年第四财季的收入减少1.25亿美元。后来由于另一事件,一批应该出售给消费者的设备实际上无偿给了销售商,朗讯又减掉5.54亿美元收入。

丑闻犹如一股冲击波,引至全球股市、汇市、电信业、金融业强烈震荡,股市全面大幅下挫,金融业面临上百亿损失,电信企业遭旋风席卷。美国股市7月10日继续遭受重创,道琼斯工业指数当天暴跌282.59点,重挫3.1%,降至自2001年10月以来的最低点8813.50点,纳指也大幅走低,创下五年来低点,芯片类股损失惨重。6月份,美国公司共裁员94766人,较1月份增长了11.5%。

据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教授奥尔·巴荣的一项研究表明,有25%的大公司年度报告中存在错误。在大多数情况下,这些重大错误足以使公司的股票价格大幅下跌,只是绝大多数公司巧妙地隐瞒了这些问题罢了。“我们应该变得更加多疑,不是每件事情都像看上去的那么美好。”这位审计学教授说出了许多人的心声。

但巴荣的研究似乎还是保守了一些,据美国一家评级机构估计,有三分之一的美国上市公司可能篡改盈利报告。

有人认为布什对造假的打击不过是把一个腐烂的苹果从篮子里扔掉而已,问题是谁也不知道篮子里还有多少个烂苹果,要想知道答案,也许要把苹果全部倒出来。

2002年7月9日上午,布什在纽约华尔街对工商界领袖发表了30分钟的讲话,同时公布了打击公司不法行为的计划,以恢复投资者的信心。针对布什的讲话,美国公司和民主党人士普遍不满。民主党全国委员会主席特伦斯· R·麦考利夫说:“布什总统、切尼副总统还有证交会主席哈维·皮特都全力抨击公司首席执行官们不负责任的行为,但是轮到他们自己头上,他们的座右铭马上变成了‘一切到此为止’……布什政府给肆无忌惮的首席执行官开了绿灯,它(布什政府)帮助培养了一个让他们(大公司)为所欲为的商业环境……现在是布什总统这位首席执行官为自己在私营部门经商时的行为负责,并承担起作为美国总统的责任的时候了。”

20世纪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期间,布什曾担任哈肯能源公司董事,他曾晚了34个星期才报告他卖出价值84.83万美元的公司股票。并且该公司也曾把出售子公司的收入归入上一季度,有人认为,这与世通、施乐等丑闻相比做法一样,不过是钱的数量不同罢了。

当时证交会认为布什无罪,他们认为,虽然晚交了表格,但却没有从事内幕交易。然而对布什调查的1991年,正是老布什当总统时期,而且负责调查的首席法律顾问詹姆斯·R·多帝是布什的好朋友,曾帮助过布什收购得克萨斯流浪者棒球队,所以,布什能当时顺利过关也不足为奇。

民主党领袖托马斯·安德鲁·达施勒强调:布什政府“自上而下”都与像安然这样的大公司有着密切的联系,这使得政府的商业管理规章“纵容气氛过于浓厚”,他批评布什政府在整治企业欺诈和管理不善方面没有采取有效措施。

不久前,美国现任副总统切尼被一家名为“司法观察”的反腐败机构告上法庭,因为切尼担任哈利伯坎石油公司总裁时,该公司曾做过假账欺骗投资者。而美国《华尔街日报》最近获得了一盘安达信会计事务所的促销录像,其中有切尼对这家公司大加赞扬的镜头。

和商界联系紧密曾经是布什政府的一个优势,现在却成为布什政府的严重负担。

美国市场的透明度,法规完备的程度以及市场监管的力度,都曾为全世界所称道,现在这一切完全被打碎了。美国还能对市场进行监管吗?美国的市场制度还有效吗?

也就在两个月前,我们天真地认为,诚信是美国市场制度下企业的天性,在一个公开的透明的市场里,融资和寻找合作伙伴是企业发展的前提,而要想发展,必须有一个良好信用,否则就贷不下款,找不着人。企业都把诚信当成自身的一部分,企业像爱惜生命一样珍惜诚信,而且这种素质的培养,不需要长期的坚持不懈的说教。因为诚信意味着贷款,诚信意味着企业的前景,诚信与企业追逐利润融为一体,不分你我,所以,诚信是企业的天性。

这个神话,从改革开放一直讲到今天,讲得我们那样肃然起敬。我们像以往相信真理一样,相信来自美国的诚信神话。接连不断的丑闻,终于宣布神话的破灭,而更为深刻的影响是,丑闻极大地动摇了美国市场经济所赖以依靠的根本。

美国企业的行为,不仅从根本上否定了过去市场对美国企业诚信的看法,而且,人们对美国的市场制度产生了怀疑。

企业不具备诚信的天性,美国企业所谓的诚信,其核心仍是惟利是图,诚信不过是挣钱的一个手段,既然是手段,就可能有多种,如果用其他手段能赚钱的话,就可以毫不犹豫扔掉诚信。

所以,诚信不可能是企业的天性,这也是各种规则存在的原因。会计制度、公司治理规则、反垄断法、反腐败法、合同法和版权法也因此而设立。

丑闻还加深了美国经济复苏的难度。一个明显的迹象是,流进美国的资金正在大量减少,各种投资也在大量外逃欧洲和日本市场。多年来,美国投资市场一直被外国人视为理想的天堂,但现在投资者有种被出卖的感觉。

资本外流、投资减少,对美国这样一个部分依赖外来资本的国家来说,会有深刻影响,将拖延美国经济复苏的进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