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土豆的老人

卖土豆的老人

我在菜市场里穿梭，跟着买菜的人流，在摊与摊之间留下的过道里行走。菜市场里喧嚣得很，他们大声地吆喝着，有的喊着价钱，有的夸赞蔬菜新鲜，倘若你稍稍走近他们一点，就会热情地和你套着近乎，“要点什么？”边说边做出动作，卖肉的拿起手里的刀不停地比划着，卖菜的用手指着摊前新鲜的蔬菜，卖鱼的则用手拎起活蹦乱跳的鱼儿，若是不注意，定会被鱼儿甩出的水沾上身。他们尖锐的目光直奔你的内心横冲直闯过来，他们熟悉买菜人的内心，尤其是我这种不懂讨价还价的男人，很有赚头。

一个老人，坐在角落里，他的面前堆起很大的一堆土豆，他就那么静静地坐着，坐成了一尊雕塑，他的目光直直地盯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却张不开口，他的目光里满是盼望。只是，他的土豆难以吸引人，个头小小的，还有黑色的斑痕，与小贩们的光泽新鲜、个头很大的土豆相比，明显地不讨买主喜欢。我是被他的安静吸引了目光的，他的肤色黧黑，脸上多的是皱褶，就像田地里的沟壑，纵横交错着，让我想起乡下种田的父亲。父亲也是这样木讷，我小时候曾多次陪父亲去城里卖菜，我们把自己辛苦种出来的菜摆在摊上，等待着买菜的人来购买，然而，他们多数直奔小贩的菜摊，而那些小贩也有甜言蜜语侍候着买主，不像我们就那么默默地伫立在那儿，静静地等待着买主前来询问。那时的无奈等待与饥饿的记忆让我的脚步移向卖土豆的老人。

老人看到我在摊前蹲下来，甚至没有说出土豆的价钱，我也没问，就开始朝他的秤盘里捡土豆。老人的秤尾巴翘得老高，最后，还往秤盘里扔了几个土豆，让我难以想象的是，居然只要2元钱。我忽然觉得老人坐在那里，多像一株朴实的庄稼，长在那块坚硬得不近人情的水泥地上，他不懂赚取更多的利润，也不会以次充好，他只是在把自己辛辛苦苦地从土地里种植的土豆，按重量换成钞票，也许，他正急着等待这点钱给孩子交学费，也许，他需要买些化肥施给那块土地里，他就那么急着让自己收获的土豆变成一张张单薄的纸币。

老人面前堆放的土豆，就像老人落下的汗水，堆放在面前，我也会有那么多的汗水吗？我会像老人一样贱价出卖自己收获的果实吗？我在付完钱后，又装作想起了什么似的，对老人说：“您再给我秤几斤，家里人喜欢吃土豆。”老人有些欣喜，这次，他利索地帮我秤好了3斤土豆，装进袋子里递给我。

不知为什么？我拎着两袋土豆，大步行走在人群里，格外地兴奋，我忍不住吹起了口哨，我像一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家似的，内心有着一种无比的兴奋与愉悦。妻见我拎着两大袋土豆回来，有些莫名其妙，“买这么多土豆干什么？”我说：“这些仅仅是土豆吗？你再看看，它们仅仅是粗俗的土豆吗？”妻有些疑惑地上下打量了我几眼，仿佛低声咕哝了几句。中午，儿子看着土豆，有些烦，就问我：“爸，这些土豆好吃吗？”我大口大口地嚼着土豆，连连地说：“好吃，好吃。”我边吃着土豆边想起我苦涩的童年，还有对乡村永远也无法割舍的情感。

认真的人，生活里会去认真的生活，在戏里也会认真地演绎；而总想讨巧生活的人，即使让戏来警醒一次也没有什么用处，只能让他更加游戏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