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事补民事
清朝有个书生叫范萌,年幼时发愤苦读,终日与古书为伴,学得满腹才华。然而,命运之神迟迟未曾降临,年逾而立,仍然家徒四壁。寄居在岳父岳母家中,没少受冷眼冷语。一日,在岳父岳母的讥诮之下,范萌按捺不住,离家出走,从此流落江湖。
一次偶然的机会,范萌被一个朝中大官看中,招入幕下听用。范萌知恩图报,兢兢业业,不辞辛劳,得到其主子的赏识。几年之后,范萌积蓄了五百多两银子,满心欢喜地惜别主人,回归故里。
回到家中,在一阵唏嘘和亲热后,他与妻子商议,准备用这些钱来购置一些房屋田产,从此衣食自足,笑傲风月,做个“卧龙岗上散淡之人”。
第二天,二人将这个想法告诉了岳父岳母。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老两口一改往日的鄙夷之色,视女婿为有用之才,欣然设置丰盛酒宴,专为女婿接风洗尘。席间,老两口为贤婿斟酒的斟酒,夹菜的夹菜,极尽谦恭,一家老小谈笑风生,倒也其乐融融。昔日白眼风消云散,今日尽是赞不绝口。酒过三巡,范萌醉得只剩下嗯啊这是了。
趁范萌晕晕乎乎,岳父端出了自己的“肺腑之言”:“老朽早就知道贤婿非等闲之辈,也算是小女命中有福。只是你们现在还很年轻,把持重金恐怕还有些力不胜任。更何况贤婿是在外面干大事业的人,一年就有半载不在家中,留得小女一人独守空房。如果把这笔重金放在你们房中,恐怕不是很安全吧?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如把钱由老夫代管,你们随用随取,既方便又安全,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岳父的话打动了女婿的心,范萌根本没怎么考虑,就把藏在床底下的银子拿了出来。当面清点,一共十个大元宝,合计五百两银子,全部拱手交给岳丈岳父,喜得岳丈一夜未眠。第二天,范萌酒醒了,仿佛梦也醒了,顿觉昨天的事情过于轻率。于是,他委婉地要求岳父把钱还给他。
谁知岳父一改昨日的温和,勃然大怒道:“你做梦发财了吧?你穷得比叫花子还不如,寄养在老夫家多年,从来没逼你交过一文钱,乡里乡亲谁不知晓?哪里见过你给老夫半文钱?你定然是在外面欠了别人的债,现在回来倒打一耙想诬陷老夫,榨取钱财。”
听到父亲颠倒黑白,向来都是温柔孝顺的女儿,也气得浑身发抖,誓死站在丈夫的一边,要求父亲把钱交出来。
见女儿女婿如此坚决,岳父怒不可遏地道:“反了,反了,人家是胳膊肘子往里弯,你竟是吃里扒外,老子白养你这么多年,都给老子滚蛋!”说罢,操起棍子,将女儿女婿赶出大门。
范萌小两口走投无路,只有去衙门告官,丈夫作原告,妻子作证人,控诉岳父霸占财产。
县衙里由林县令主持政务,他为人清正廉洁,体恤百姓,范氏夫妇见了林县令叩倒便拜,长跪不起。
“请青天大老爷做主呀!”话语刚落,夫妻二人已是涕泪流。
听了他们的细述,林县令感叹再三,只叹人心不古,但也无能为力。
“我虽为一县之令,但却帮不了你们,这里确定五百两银子的权属是关键,而你们又缺乏证据支持你们的主张。实在爱莫能助呀!二位请起,请回去吧。”
范氏夫妇听了林县令的话,不但不起,反而以头撞地,叩首再拜。
“天下之大只有青天大老爷您了,您再不肯救小民,也就没人能救小民,那我们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说完,夫妻二人抱头痛哭。林县令实在看不过去,只好让范氏夫妇暂且回去,自己来到后堂,与刑名师爷商议。
在听县令讲完整个案子后,师爷面授一计,让县令如此这般。
第二天,林县令传范萌上堂。林县令坦然道:“要想顺利地破了此案,必须暂时把你囚禁在牢中,你愿意吗?”
范萌毫不含糊:“只要能申冤雪恨,别说暂时关在牢中,就是刀砍棒杀,我也在所不惜。”
“好样的。”林县令当即下令收捕范萌。
接着,林县令发布公告称:“日前,我县捕获盗贼李某。据罪犯供述,他曾偷窃某户人家银子五百两,赃款赃物现窝藏在本县某户人家。若窝藏者于三日之内到衙门交出赃款,便视作无罪。否则,以共犯论处。”
范萌的岳父看到告示,自己寻思道:“看来这个范萌也是穷极走了偏门,这笔赃款我可不敢放在手里。”于是他来到县衙,匍匐于地,向县令表白:“这些银子与小人没有关系,全是小人那该死的女婿范萌寄放在我家的。听他说,这些银子是某大官送给他的。看来他说的并非实情。这里交出赃银五百两,请大人详查。”
林县令厉声问道:“你说得是否属实,是否敢与范萌对质?”
“愿与范萌当面对质。若有不实之词,甘受处罚。”
见范萌的岳父言之凿凿。林县令说道:“既然这样,我可以让范萌出来对质,范萌早就等候在这里了。”
于是,县令让人范萌与其岳父相见。岳父顿觉无地自容,羞愧难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林县令当场将银子悉数交还范萌,又语重心长地对岳父说:“希望你们不要为小利而损大义,珍稀翁婿之情,家和才能万事兴。”
范萌感激涕零,自不必说,他的岳父也老泪纵横地离开了公堂。
审理这个案子的方法是律师们处理案件时常常采用的方法,叫做“用刑事,补民事。”即在一定的条件下,通过运用刑法的法条或方法,来补充民事方法的不足。下面我们来看一个现代的例子。
甲公司借给乙公司200万元,借款到期后,乙公司没有归还。于是,甲公司提起诉讼,并获得胜诉。但是,乙公司没有任何财产可供执行。为此,甲公司的老板甚是烦恼,乙公司的老板却一身轻松地说:“我告诉过你我没有钱还,你却偏要打官司,这下又赔了诉讼费。”
不打官司没法要回欠款,打了官司又搭上了诉讼费。满心纠结的甲公司老板找到了一个律师。律师通过一些方法查到了乙公司存在注册资金不实的问题,于是告诉了甲公司老板一个方案。
这一天,甲公司老板找到乙公司的老板,并对他说:“你们公司存在着虚假注册的问题,如果你还我的钱则罢了。否则,我将到公安局报案,追究你的刑事责任。你如果愿意到牢房里守着钱,你就不要还我的钱。”第二天,甲公司的老板便收到了乙公司交来的全部欠款和诉讼费。
注:本文中清代的案件还可以通过向范萌的主人调查是否付款等方式来进行审理。在此仅是为了说明查案手法,选择了这种办案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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