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岱年的儒者风范

张岱年的儒者风范

张岱年（1909—2004年）是中国现代著名哲学家、哲学史家。他出身名门，幼承庭训，家学渊博。1928年考入清华大学，后又转入北平师范大学。大学期间，他在其兄张申府（张崧年）的指导下，“啃”了一本本西方最新问世的哲学原著，哲学研究功力精进非凡。大学毕业不久，28岁的张岱年就完成了《中国哲学大纲》一书，此书兼融中国哲学、西方哲学、马克思主义哲学三大哲学之精华，开始建构了自己的哲学体系，奠定了他在中国现代哲学发展史上的重要地位。

张岱年先生深受哲学的浸染，有哲人的睿智，也有哲人的天真。他心口如一，言无不尽，以“直道而行”作为自己的座右铭，只以钻研学问为乐。他先后任教于清华、北大。1957年因直言而被北大哲学系划为“右派”第一人，此后受了几十年的罪。其中最让他心寒的是，一些人还千方百计给他加上了许多莫须有的罪名。这些人中，有的是他昔日的同事、朋友，有的还是学生。过去见面都口口声声称他为先生，如今却给他戴上一顶顶大帽子，落井下石，多年的老朋友见了他如同逃避瘟疫一样。只有著名学者金岳霖、熊十力和周礼全等少数朋友还敢于和张岱年打招呼。几十年过去了，河清海晏，那些曾经狠批他、伤害他的人，除了一人向他道歉外，其余的都默不作声，但是张岱年先生并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有人把“文革”时那些人的批判文字收集起来请他看，张先生说：“不看。”也就真的一眼也不看。后来，在编《张岱年文集》时，又有学生建议汇集先生50年代发表的论文，并仿照鲁迅先生，在文集的后面编一个附录，把当年那些对先生进行批判包括进行人身攻击的文章汇集在一起，立此存照。张岱年先生却不同意，说“过去的事，就算了”。一句话宽恕了伤害自己20年的许多人。

晚年的张岱年先生，依然奉行忠恕之道，以德报怨，浑然一派儒者气象。有一次，张先生来到燕园，在三角地附近散步，一边思考一边逛摊点。来到某个摊点前，张先生看中了一样物品，便想买下来。可是，东西接过来，一摸口袋，居然空空如也。张先生非常困窘，也有几分羞涩。那个售货员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老人，不等老人说什么话，就大气高声地训斥起来，非常难听。木讷的张先生本来就不善言辞，此时更是不能言语，任凭对方发泄。这时，旁边有认识先生的人看不下去了，大声说：“这就是我们的张老，你怎么可以这样！”周围的人一听，都跟着斥责起来，售货员听说自己训斥的是北大大名鼎鼎的老教授，感到十分难堪，竟然也说不出话来。张先生却很宽和，连忙说：“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他微笑着把周围的人劝散，然后拄着手杖缓缓地走了。

2004年4月，95高龄的张岱年先生平静地离开了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