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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餐露宿走楼兰

时间:2023-01-18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风餐露宿走楼兰仿佛生来跟着梦走,在梦境中走过一个个生命驿站。车行不远,在大沙河的分汊处,那辆载满水、汽油和食物的给养车,又深陷沙河。夜宿罗布泊汽车在干涸的河谷行驶。虽受不同温差的洗涤,万幸,无一人病倒。离楼兰古城只有40公里了,我们坐下来休息片刻,细沙像水一样从身旁流走,一波连一波,与风共舞。我们的给养车在罗布泊湖心安营扎寨,两辆吉普车轻装随我们前往楼兰古城。魂断楼兰路车缓缓驶离罗布泊向北岸行去。
风餐露宿走楼兰_天下奇趣系列探

风餐露宿走楼兰

仿佛生来跟着梦走,在梦境中走过一个个生命驿站。我要去楼兰,因为我要圆一个潜在心里多年的梦,趁生死未卜的命运还攥在自己的手中,也为今后的梦里不要留下叹息和遗憾。

楼兰,梦你在风中等待我两千年……

去 楼 兰

告别北京,好像在和生命告别一样。

阳光灿烂,飞机冲入蓝染缸般的天空,机翼下浩瀚的云海飘荡,带走了我的忧伤。

在新疆乌鲁木齐市,我租了两辆越野吉普车,一辆载重大卡车。纵横1000多公里无人区,水和汽油是最重要的。卡车上排列着水桶、油桶、米、面、蔬菜、食用油和两只活羊,锅碗瓢盆帐篷被褥全带齐了。此外,又装上三麻袋的馕饼;这种少数民族的食品,可以保存很长时间,以供我们在特殊困难时食用。事后证明了这并不是一种多余的考虑,因为在进入罗布泊以后的日子里,我们在风沙中几乎很少有支锅做饭的机会,只有咀嚼干硬的馕饼来代替一日三餐。

我们一行9人像吉普赛人一样开着花花绿绿的大篷车出发了。似乎一切都安排得很周密,但我们犯了一个大错误,没有配备电台,当一行人进入80万平方公里无人区时,与昨日的人世就隔绝了,生死安危,全凭天公发落。

山是五彩的山,像凸露的礁石群,山涧是沙和砾石铺成的广袤世界,如同走进了月球,毫无生命迹象。地表热浪晃动出缥缈的幻景,将一切都恢复成亘古洪荒的模样,似乎永远都无法与人类世界沟通。我们要从这莽莽丛山中,自北向南纵穿而过。在库鲁克塔格山的注视下,我才意识到历史时空离我们有多远。山涧中,成片枯死的柽柳和苇草,被常年的风沙磨打成灰白色,我们的车宛若失散群落的羊,孤独地挣扎在荒滩上。这里,没有路可供选择,只能沿着干涸的河床缓缓滑行,常常车行数里后遇到巨石沟堑,不得不折返原路另寻出路。汽车陷入流沙中已不知多少次了,当穿越最后一道宽阔的沙滩时,汽车深深地陷进了沙河中。大家纷纷跳下车来,七手八脚砍伐枯死的柽柳铺垫在车轮下,我们分散在车身两侧憋足了劲推车,车疯牛似的冲出了危险地带。

我们大汗淋淋地上了车,继续前行,司机师傅格外谨慎地驾驶。车行不远,在大沙河的分汊处,那辆载满水、汽油和食物的给养车,又深陷沙河。身上汗水未干,再次被寒冷的山风吹得瑟瑟发抖的我们,此时已精疲力竭,再也不想动弹了。天空没有一颗星星,夜行的人打开的手灯,像是山峦中飘动的萤火虫。

空旷的山谷中拢起一堆篝火,干燥的芦苇、柽柳烧得很旺,一只大铁锅支在火中央烹煮食物。大家谁也没想要用水去洗菜、淘米,因为进入无人区,水就是生命的保障。前面,路还很远很远……

我们围着篝火席地而坐,捧着碗。筷子在途中丢了,只得折断柳枝作筷子用。眼前的情景,让人想起洪荒时代的野人,我们的心态已回到遥远的蒙昧时代,都为人本性的东西得到表现而感动不已。

夜,静得骇人。

我们无意在库鲁克塔格山盘桓,但必须根据地形调整路线和方位,因为我们要在火烟绝灭的山区里,寻找到阿提米西布拉克——那神秘的60个泉。“阿提米西”,在维吾尔语中是“60”的意思,“布拉克”指“泉水”。

1900年春天,维吾尔族向导阿布都热西提将瑞典人斯文赫定率领的探险队带至60个泉,从那以后,60个泉成为斯文赫定再次进入罗布泊考察的宿营地及补水站。然而,在此之后,再也没有哪个探险队提到过60个泉。在有关罗布泊百年探险的文章中,有人惊诧地说,阿提米西布拉克已经神秘地消失了。

60个泉位于库鲁克塔格山南麓一片开阔的狭长地带,坡地上簇生着红柳及毗连成片的芦苇丛。疲惫不堪的人从蒸笼似的车中跑出来,跳进泉流中,用手掬起清冽的泉水畅饮。水略带咸苦味儿,但在渺无人烟的荒野,这却是一切生命的生命。泉水汇流成一条小溪,溪畔的坡地上散布着破碎的陶器残片和一些不同形制的细石器,说明60个泉很早就是人类聚集生存的地方,是汉代通往西域诸国的山间驿道。

日暮,依靠在酥暖的山石上昏昏欲睡,朦朦胧胧看到远处有几群野骆驼和野黄羊向泉水走来。第二天,起得很早,独自一人在溪流中点数水泉,数来数去,不禁哑然失笑,此处泉水实不足60个。

辞别60个泉出山,离罗布泊不远了。

夜宿罗布泊

汽车在干涸的河谷行驶。河谷一直拖着我们进入被称为“龙城”的地方——雅丹地貌群。雅丹地貌如耸起的龙脊,贯列在荒漠中。

车已经开进罗布泊,一道道白色的水线,一层层干涸的盐壳,向东南方延伸,极目无涯,空中飘浮的盐碱细屑色白如银,在阳光下闪烁着,车在凹凸不平的盐垡上缓行,这感觉真像置身在月球中。从罗布泊北岸开出约4公里的路程,到达汉代驿站遗址——土垠。历史上的土垠,是通往西域的要枢,它北接乌孙,还有监视匈奴的作用。

晚上9点多了,西天的太阳还有一丈多高,天空泛着青光,给我们一脸的严峻和冷漠。罗布泊像一口巨大的锅,漫天的沙尘盐碱恰是一顶锅罩,将我们盖在锅里。

厚厚的大帐篷里又支着一个小帐篷,就这样,仍抵挡不住风沙。我们的碗里米饭和沙粒各自参半,咀嚼时发出“嚓嚓”的声响,每个人发几颗大蒜头,刺激着胃,才将沙饭艰难咽下。罗布泊的太阳总是晚寝晏起,或许眷恋的不是无垠的荒滩,而是为了迎接远道而来的拓荒人并替他们驱走漫漫长夜中的担惊受怕。

我们的车朝罗布泊的湖心开去。

汽车在隆起的盐壳上剧烈摇晃着,风沙肆虐的“死亡之海”是一块令人望而生畏的生命禁区。大自然中的奥秘,人类永远都无法诠释。当我们带着求知和猎奇的心理接近罗布泊时,眼前所见到的是震慑魂魄的恐怖景象,我们走进一个无涯的空洞,没有声音,没有生命。

汽车开进罗布泊的湖心。烈日当空,风吹起沙土和盐屑打得脸火辣辣地疼。白天温度43℃,夜间-4℃。虽受不同温差的洗涤,万幸,无一人病倒。离楼兰古城只有40公里了,我们坐下来休息片刻,细沙像水一样从身旁流走,一波连一波,与风共舞。

我们的给养车在罗布泊湖心安营扎寨,两辆吉普车轻装随我们前往楼兰古城。给养车司机默默地注视着每一个人。在不到一公里的地方,是探险家余纯顺殉难处。我们不知道留在罗布泊的司机师傅,是怀揣恐惧心情度过以后的日日夜夜,还是为陪伴余纯顺而感到悲壮,甚至也会泰然自若。毕竟,这是对人生极限的考验,而前者已经实践了他人生的宏愿,无论成功与失败。我们与司机师傅依依惜别,热泪满眶。

魂断楼兰路

车缓缓驶离罗布泊向北岸行去。漠风扬起沙尘,发出尖啸的哀鸣,我们像迟到两千年的吊唁者,带着历史的惆怅和感慨祭奠楼兰人。

关于早期楼兰国的形成,史书记载的甚少,至今,谁也说不清楚,楼兰一词是否像独木舟一样,载着人类早期某一种族来到了罗布泊西北地区,综合本世纪初至今的考古发现,孔雀河流域是早期土著人聚集生存的地区。从人种学角度看,早期的楼兰土著人与帕米尔塞克人种存在着密切的种族联系,同时,又与公元前两千年出现在中亚一带的安德罗诺沃人种接近。有人认为,孔雀河文化是早期迁徙而来的种族“发展”形成的,但根据80年代初古墓沟原始公墓不断发掘出不同时期的墓葬标本,经碳14测定,最早的墓葬距今4700年左右,结合孔雀河流域的广泛发现的石器时代遗迹,以及从人类学观察到的人种差异,表明孔雀河文化的形成具备多种成因,就今天所能认识到的,孔雀河文化发祥距今最少有4700年的历史。在距罗布泊北岸8公里的地方,我们寻找到一座至今不为人注意的楼兰国古城遗址,尽管我们并不是它的第一个发现者。古城建在地势平缓的低洼处,城北有一条干涸的小河流过。古城近正方形,面积约16000平方米。据《史记》记载:“楼兰、姑师,邑有城郭,临盐泽。”姑师,在文后史书称作为本师,盐泽即罗布泊。这座古城与史书记载的楼兰城郭地理位置相符合,我们推断:这座城就是历史上楼兰国故城,极有可能是公元前77年傅介子刺杀楼兰王安归的地方。如果我们的推断没有错,那么安归被刺杀于楼兰故城后,汉王朝将楼兰国改名为鄯善国,自此以后,楼兰只是地理位置上的名称。

我站在兀立衰草枯木的楼兰故城前,讲述历史上楼兰国的故事,摄像师脸上挂着忧郁的神情,将镜头由远推近。镜头上出现一丛丛复苏的柽柳,柳红依旧,而楼兰人却一去不再归来!我们原以为古孔雀河三角洲是一片绿色的泽国,河流交织密布,那是受了航拍影像的捉弄。当我们跨过一条条干涸的河床时,发现相仿的河道并不是在同一时期出现,孔雀河的主河道依稀可寻,而那些支流、网络似的水脉,受风沙淤塞,或改道,或淹埋,留下了无数干河床。这些干河道,或许两千年前已失水干涸,而楼兰人是在河水不断改道中游牧生存的。今天,我们只能从楼兰人生前死后的遗物推想他们的生活方式。他们头上插缀着代表种族印翎羽,划着独木舟在孔雀河上渔猎,在他们的墓穴里,每个人胸前都放置一袋麻黄草,他们所共拥的物品标志着这是一个古老的种族部落。

我们在干河畔发现一只独木舟的残骸,这里面有楼兰人的艰辛与欢乐,也撞击文明人的悲哀。我们扎营在干河床。孔雀河的夜很黑,没有星星的黑夜是漫长的。在楼兰国的故土上,还有多少黑夜等待着,谁也不知道,我们的下一个宿营地将会在哪里?

楼兰,谁来解谜

千百年风蚀水泐的雅丹台地,像一座座隆起的坟冢布满荒野。车走走停停,不时要下来推着车走。车又困在孔雀河河道,我们用胡杨枯木铺了一条近两公里的车道,连毛毡、被褥都垫在车轮下了,吉普车已经成为累赘。我们只好将车丢弃在台地上,竖起几面旗帜作标志,背着水和食物、摄像机、发电机、徒步向楼兰古城走去。

走近古城,首先看到是那座矗立在城中的烽燧。它像一位历尽沧桑的戍卒,饱受战火的罹难和漠风的侵蚀。古城的城垣早已坍塌,几处残存的断垣依稀可辨当初的规模,它呈不规则的正方形,面积约10万平方米以上,是现存昔日楼兰国遗址中面积最大的一座古城。烽燧为多层建筑,经历过不同时期的补修,它面前的空地上,是一片焚烧沉积的焦土。这里是施放烽火报警的地方。烽燧周围堆集着大量的梁柱和挡板,与东南的房屋群相连接。这里是城中的军事区。

古城中没有河渠,也没有发现水井及井栏,自古城西北角穿城至东南角的河道,是近代发生洪水后形或的泄洪渠道。城外南北各有一条河依城而过,是昔日城里驻军赖以生存的水源。城中随处可见大量不同形制的陶器残片,是当时用来取水的器皿。

与烽燧遥相呼应的是“三间房”遗址,三间房两侧的房屋为官署居住区,形成了城中以屯田为主的行政官署区。

继续往西是一处被称作“大宅院”的房屋遗址。东汉时西域长史班勇曾率军屯田于这座城,大宅院的修建正在这一时期。城中不同时代的建筑物,曾在同一历史时期共存,表明了汉代以后至前凉时期,都曾在这座古城驻军、屯田。

我们在三间房以北的一座废墟里,发现了一根长度为7.6米的方木梁。按照城中房屋结构比例估算,当初这间房屋的面积约30平方米,这样大的房间用途是什么?令人不解。

以往,在这座古城中发掘出大量文书和木牍,所有资料表明,这座古城是汉代至前凉时,历代驻军、屯田的长史府所在地。我们在城中没有看到昔日繁华的街市;没有看到昔日往来的商旅驼队遗留的痕迹;更没有看到这曾是楼兰国国都的迹象,但并没有感到沮丧。相反,当我们发现这座城有400年屯田史时,为历代屯垦戍边的将士所创建的历史辉煌而震撼!

经过实地考察,这座城距罗布泊40公里左右,从地理位置分析,汉代时古城不在东西往来的驿道上;古城的四周地形平坦空阔,在两千年前是孔雀河下游相对稳定的三角洲地带,符合早期楼兰人生存环境的特征;据汉简记载,在傅介子刺杀楼兰王安归后,汉王朝下诏命伊循候派人持楼兰王头颅送往敦煌,说明伊循城距楼兰故城是很近的。我们推测,这座湮灭在荒漠中的古城,就是昔日楼兰国伊循城。

楼兰探险历经100年,几度掀起的面纱又垂落下来。神秘的楼兰,不因为人们的到来而失去神秘的诱惑。同样,从楼兰离去,也不会使每个探险者赋有自豪感,因为只有楼兰国的神秘才是无穷无尽的。

记得离开伊循城的那天晚上,月光如昼,我坐在古城外的雅丹台地上,凝视如水流逝的历史,心中陡增一份苍凉和悲壮,魂牵梦萦的楼兰国,你留给人的殇情实在是太沉重了。

(尚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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