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比彻

一八三一——一八八七

美国基督新教神学家。生于康涅狄格州利奇菲尔德，父亲为著名牧师。1837年从辛辛那提莱恩神学院毕业后，即从事布道工作。1847年起为纽约州布鲁克林普利茅斯公理会牧师，直至去世。毕生反对蓄奴，关心社会疾苦，主张用进化观点解释基督教义，并从科学角度考证《圣经》。著有《对青年人的七次演讲》、《进化与宗教》等。

比彻也是一位深孚众望的演说家，他的布道演说由于切中时弊，常常引起听众的共鸣。他在其他场合的演说也颇受欢迎。本篇是他应邀在纽约商会晚宴上发表的即兴祝酒词。他从商人和牧师的职业特征谈起，阐述了真理、诚实和忠诚三大人生准则，并由此出发，对空谬的神学进行了揶揄，对社会丑恶进行了鞭笞，对善良和良知发出了呼唤。演说偶尔有布道色彩，但更多的是机智、诙谐、说理和沟通，因而是一篇成功的演说。

1883年5月8日

会长先生，各位商界的先生们：

在同一句祝酒词中，将牧师和商人两种截然不同的职业扯在一起，似乎有点奇怪。我认为，其中部分原因是前者的职业是布道，而后者是依道行事〔笑声。〕两者在履行职责时有许多共同之处。商人总是精打细算，而牧师则是两手空空，通常不带礼物。〔笑声。〕商人在教会机构中挑大梁，而牧师则被派往各个教会和社团，随行的还有一个代表，目的是要牧师保持清醒的头脑，并为其承担一切费用。他们都是教会中很有用的人。〔笑声。〕不过，在道德上，他们有一些相同的作用。牧师的任务是讲真理，而商人则是照教义行事以赚钱。我坚持认为，全世界整个商业结构非常依赖于基本的道德，而教会更是这样。〔叫喊声：“说得对！”〕

这里有三个重要的，也是基本的要素，存在于世界各地——在所有的人中间，在一切职业中，即：真理、诚实、忠诚。〔掌声。〕在很大程度上，我今晚的使命是要告诉诸位，我担心，教会可能忘了将这些基本点作为讲道的主要内容。由于教育和哲学上的探讨的影响，人们讨论了被认为是较高级的话题——神学。当然，对神学我无任何异议。〔笑声。〕但神学本身，不是建立在最基本的道德观上，而仅是一朵空洞而虚无缥缈的浮云，飘过夏日的晴空，并没给干旱的土地带来一丝雨水。不过我相信存在着一种与人类灵魂更高级的经验有关的神学，就同其他人一样，我对此深信不疑。

今天，我一直在移植木兰花树。我今晚是以威切斯特县的一个农夫的身份演讲的。〔笑声。〕我20年前种植的一棵木兰花树，如今已成了一个硕大的白色球体，我想，待那漫长的冬季过去后，50万朵杯状的木兰花将向上帝倾吐感恩之情。喔，无需有人告诉我们，扎根在土壤中的树根有多美，它的芳香并不亚于树上的花球。但我想知道，一旦那些沾满泥土的根系和盛开的花朵的联系被切断，这些露天的花朵将会是何种样子。根是树的生命之源，如果失去根系，树就失去了生命，也就没有鲜花。

假如从一切美的东西，一切想法，一切教义到基本的，共同的，真实的道德之间有着一条清晰的通道，那么，神学和一切教义都将是美好的。〔掌声。〕所以，我认为，使人们做到讲真理，做到人与人之间，国与国之间，种族之间充满诚恳与和平，而且值得大家信任，这对传教和经商都有利。〔掌声。〕

讲真话实际上不是人的本能。〔笑声。〕人并非生来就会讲真话，就如同他们并不是生来就会开枪一样。事实上，一个人一语中的的机会很少，更多的人根本不能中的。〔笑声。〕讲真话首先要弄清什么是真话，做一个诚实的人是很不容易的。我们摈弃幻想，然后称其为真理。我们抛弃利益，然后称其为真理。我们经常失去良知，也将其称之为真理。〔笑声。〕

为什么以上这些是基本的道德标准呢？为什么这些准则对人们的商业利益显得那么重要呢？其原因是，如果人们无法信任的话，轻者会使商业受损，重者则会导致整个商业活动彻底毁灭。〔掌声。〕这种情况在小群体中就能发现，而企业愈大，该情况就越明显。这也证明这一点：即地球上绝大多数人们，并非像某些人想象的那样，即他们之间不愿彼此以诚相待。假如某人将数十万美元投资到大洋彼岸或其它遥远的国度中去，而那里的人民并不懂我们的文字，这就证明人和人之间，顾客和商人之间有相互的信任。这是因为在人们的行为中，在相互一致的情况下，经验会创造出可以相互信任的可能性。如果人们之间互不信任，他们决不会将大量的资金投资到中国，日本或墨西哥去。信任是可靠的保险公司。商船船长必须得到信任，政府官员必须得到信任，世界范围内的不断发展和增长的贸易也无声地证明了这一点。尽管人们会说谎，但尚未达到因此而互相分离的境地。〔笑声。〕

现在，我想让你们对一种令人不快的情形引起注意。有些人深得人们的信任，人们将大量的钱财托付给他们，到头来发现他们很脆弱，根本不可靠。对此，我一点也不会感到奇怪。做收款员或是董事长并不会导致一个人变坏，以至于他们经不起诱惑。我承认所有的人都是很脆弱的，就像一根木料。橡树可以承受住松树无法承受的压力，但是世界上没有一棵在某种压力下不会断裂的橡树。世界上决无那种生来在一定压力下不会垮掉的人——当然不总是在一个地方。许多人可以不为金钱所诱惑，但是会被阿谀奉承所击倒。许多人不吃马屁，于是被社会偏见所包围。许多人用赤金是诱惑不了的，但他们可以被宴会或社交所诱惑。不是在这方面就在那方面，人都是可以被征服的。在圣经的祈祷词中有“不要领我们进入诱惑”这篇简朴的祈文，其中寓意深刻。

由于自身的弱点和易受诱惑的性质，无人知道自己会做什么。但是做一个坏蛋竟也需要虔诚，这倒是十分奇怪的事。〔笑声。〕看起来似乎一个人必须先做主日学校的监管，才有资格去新新监狱。〔笑声。〕何以虔诚的人要借监狱发财呢？何以教会的领导人要携10万或20万美金而逃之夭夭？换言之，宗教只是做无赖的外衣而已。现在是商人和牧师站到一起对这个问题加以探讨的时候了。依我看，现在是我们应该回到讲坛上对公共道德进行老生常谈的时候了。

喔，先生们，至于在神学的广大领域中，其实没人知道神学是什么东西。〔笑声。〕一个人在他飘入云端时，可能言而有误而自己并不察觉，但是在地面上，人们相互见面，利害相关，摆脱不了诱惑的追逐，世俗的考虑——贪婪、自私，交错并行。我们必须提醒每个人每周一次在教堂里，每日一次在家里要讲真话，讲诚实和忠诚。这是些简朴的道理。在这三个方面接受了教育，就能在生活中不为各种诱惑所动。但他不必一定是个完美无缺的人，因为他对神学一无所知。但是我认为，撇开所谓神学的教义，教育可以比任何高级教会和教义能将更多的人带入天堂。〔掌声。〕

那么，我们要做些什么呢？依我看有三件事必须要做。首先，对家常事我们必须尽责。我们从父母那儿学来的东西是一辈子不会忘却的。〔笑声。〕它们成了我们生命的一部分，简直成了本能，这是显而易见的。如果我们在家中就学会爱，尊重讲实话，直到我们开始像别人一样憎恶污秽一样去僧恶谎言，僧恶阳奉阴违——如果这点深深地烙印在我们的头脑里，我们就可以把这种感觉带到生命的终点，这是生命中最宝贵的旅程——如果我们不涉足政治的话。〔笑声。〕

其次，我认为这种真理、平等、忠诚的说教，必须在教会的讲道中形成比现在的教义更富教义的部分。经常有人问为什么教会这么小，人们为何不去教堂。当人们能在教堂里听到他们想听的东西——当他们能够得到希望、启示及正当生活中应有的激励，教会就受人们欢迎了。人们会去教堂，去了再去。如果教会建立在其他基础上，那就是不合常理的。教会必须哺育饥饿的灵魂。当人们饥饿时而得到了所需的食物，他们就会天天去获取这样的食物。〔掌声。〕

再则，在一切诚实的商人中必须形成一种舆论，对邪恶，对国内外商务中一切违背真理，公正与忠诚的行为一律给予唾弃。〔掌声。〕这三种品德对商业的繁荣是必不可缺的。有了它们，有了激励，有了事业心及机遇，以及我们手中的各种方法，美国就能赢得整个世界。〔掌声。〕如果少了它们，少了这些商业基础，那么我们就会搞得像别国一样糟，最终，就像别人一样，遭受同样的灾难。〔掌声。〕

因此，先生们，这回“商人和牧师”的祝酒词，根本不是一种奇怪的组合。你们是商人，而我是牧师。我已向你们讲述了一大堆道理；你们呢，在此静坐良久，并听完了我的全部演讲。有了这个简单的证据，有了这个为你们未来的昌盛所打下的基础，我只需说一句：如果你们习惯做摩西法律中明智地禁止的事，那你们就不能将麻条和羊毛混织成毛线。你们做生意的，在编织毛线时，不应该将谎言和聪明编织在一起。因为生意中每撒一次谎，就是织物中的一根腐烂的毛线。初织时虽然很好看，但穿在身上后，迟早会出现一个破洞。〔掌声。〕

先生们，有人要我就垄断讲几句。凭心而言，我倒希望有几个人能垄断说谎，把谎言都给自己留着。〔掌声。〕现在再回到我最初的论述上。教会和商会面临一个共同的任务，即打下健全的道德基础，以作为现世繁荣的基础，其余的发展就不谈了。牧师和商人有一个相同的利益，牧师看在上帝的份上，人类的份上，而商人则为了自己，都要使得在舆论中，甚至在报纸中——报纸也许跟其它生命的功能一样不受偏见和错误的影响〔笑声〕——应该将说谎列入有害东西的行列中去。〔掌声。〕

所以，先生们，在接受我的祝福的同时，希望各位对此重要的话题多加思考。〔掌声。〕

节译自《世界伟大演说》吴毅马文龙陈敏译

井力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