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底舱开始

从底舱开始

现在，艾文是机电部的一名巡检员了。

机电部是主管舰船动力和机械的重要部门，也是占全船人数最多的一个部门。

这里的主管是大卫·赫曼斯。据说，他戴的眼镜具有显微镜的功能，而离开眼镜，他的声音可以和安德鲁·波切利（意大利著名盲人歌唱家）媲美。不过，他只会以最高分贝的声音干嚎：“我的眼镜，我的眼镜。”

大卫·赫曼斯在看完他的材料后说：“好吧，你去底舱工作吧。”当时，艾文并没有意识到去底舱工作会是什么样子。他反而有些沾沾自喜，以为自己还受到了重用。因为在他看来，一个对航海一无所知的人，能去底舱工作也是一件值得荣耀的事情。

因此，艾文特地借了几本有关舰艇机械动力和电力供应方面的书，准备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自己变成专家，或者至少能充当专家助手的角色。

但是，现实很快就让他失望了。

底舱是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它不像甲板上可以有温和的阳光、舒适的海风。在这里，没有任何值得赞美的感官享受，只有终日不断的隆隆的机械声。为整个舰艇提供动力的大部分机械装置都在底舱，在这里工作，需要每天穿着肮脏的隔离服，来回穿梭于底舱的各个艇室之间。艾文随身携带着步话机，随时按照其他部门的指示完成查看和维护工作，哪怕是在凌晨时分。

最让人受不了的是，底舱工作者好像是人事链的最底层，像餐馆里的勤杂工，所有人都有对其发号施令的权力。

相比每天都连滚带爬执行命令的艾文，本·凯奇倒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他依旧喝着酒，像游魂一样飘荡，甚至还能惬意地哼着小曲，就连混着污水的油顺着脸颊流到嘴里都全然不知。

醉鬼就是有醉鬼的好处。

本对艾文说：“邮差送邮件，不是一件一件地送，而是将整条街的邮件集合在一起，按照门牌号码的大小依次送。也许，这是一个谁都明白的道理。但是，优秀的邮差却能将交错如织的街区看成一个整体，找到最优的行动方案。即使有临时的快件，也能随时安插到既定计划中，因为他们手中的邮件不再是散落的点，而是串在一起的线。线上的节点和线的长度并没有太大关系，这就是规划。

“你要做的工作，不是保证每天送多少邮件，而是将每条街道在你脑海中编织成整体的街区。这是比送邮件更有意义的工作，尽管没人要求你这么做。”

艾文好像有点懂了。他开始反思在他擦玻璃的时候，总是等着别人的命令，从没想过要自己要求自己。现在，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工作境界。

于是，他很奇怪这家伙到底有没有喝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