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中的现实

2.思想中的现实

理论被人们视为是“务虚”并因而被“漠视”，从根本上说，是因为人们认为理论与现实有“间距”并因而不解决切身的“实际”问题。然而，这却是对理论的根本性误解。

什么是理论?理论不是超然于世界之外的玄思和遐想，而是思想中所把握到的现实，即以概念的逻辑体系所表述的现实。理论中的现实，不是事物的个别存在和现象形态，不是事物的外部联系和偶然状态，而是事物的共性、本质、规律和必然。离开理论，人们就无法对事物作出普遍性、本质性和规律性的解释，就无法形成对世界的合规律性、合目的性的要求，就无法有效地改造世界以满足人类的需要。欧几里得的几何学理论，哥白尼的日心说理论，牛顿的经典力学理论，爱因斯坦的相对论理论，玻尔的量子力学理论，一切具有划时代意义的科学理论，它们对于人类生存与发展的巨大价值，几乎是尽人皆知的，也是无人质疑的。

即使是那些被人们视为“最抽象”的理论，也无不是思想中所把握到的现实。对于黑格尔的“思辨哲学”，马克思就曾深刻地指出，它是以最抽象的形式表达了最现实的人类生存状况:“个人现在受抽象统治，而他们以前是互相依赖的。但是，抽象或观念，无非是那些统治个人的物质关系的理论表现”。^[3]这就是说，黑格尔的“抽象”，既不是他个人的“偏爱”，也不是他个人的“编造”，而是根源于理论所表达的现实——现实被“抽象”所统治。就此而言，黑格尔的思辨哲学就不是远离了现实，恰恰相反，它是以“抽象”的理论而真实地表达了受“抽象”统治的现实。

理论同现实之间确实存在“间距”。然而，正是由于这种“间距”，理论才能“全面”地反映现实，“深层”地透视现实，“理性”地解释现实，“理想”地引导现实，“理智”地反观现实;正是由于这种“间距”，理论才能使人超越感觉的杂多性、表象的流变性、情感的狭隘性和意愿的主观性，把握到“看不见”、“摸不着”的普遍性、本质性、规律性和必然性，引导人类有效地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

对此，人们还会提出疑问:理论对人类来说，也许是“实”的;但对个人来说，却还是“虚”的;因为个人没有理论照样生活，有了理论也不解决实际问题。这恐怕是人们漠视理论的更深层的根源。

理论并不仅仅是人类解释世界的概念系统，而且是规范人们的思想与行为的概念系统。具体地说，理论在观念上规范着人们想什么和不想什么、怎么想和不怎么想，即规范着人们的思想内容和思维方式;理论又在实践上规范着人们做什么和不做什么、怎么做和不怎么做，即规范着人们的行为内容和行为方式。就此而言，理论是理性的人类的存在方式，每个有理性的人的思想与行为无不受到理论的规范。

中国有句古话，叫做“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外国有句名言，叫做“仆人眼中无英雄”。放开“君子”与“小人”、“仆人”与“英雄”的划分是否合适不说，我们在生活中总会看到，面对同样的人或事，面对同样的境遇或问题，总是有人“坦荡荡”，也总是有人“常戚戚”。也许有人会说，这是“性格”使然。其实不然，人是有理性的存在，总是自觉或不自觉地接受某种理论，正是这些理论构成了理性所思所想的根据和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