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思标
4月的一天,我倍感意外地得到局领导转赠的一只助听器。第一次见到助听器,我好奇地仔细看看说明书,了解如何使用,认真琢磨了起来。原来,澳大利亚籍华人魏基成夫妇开展“天籁列车”活动,赞助了一批批这种助听器,免费赠送给大陆有听力障碍、需要帮助的人,让他们告别无声的世界。我顿时被魏基成夫妇的博大爱心所感动,对局领导的转赠充满感激,一股暖流流遍全身。虽然他们在赠予时都没有说什么,但这不都是无声的关爱吗?
这助听器只适用于听力有障碍的人,以及经济有困难需要帮助的人,那么该给谁用呢?我立刻就想到了一个人,他就是我乡下老家被我称呼为“细爷爷”的堂爷,是我爷爷的亲弟弟。细爷爷今年83高龄了,身体硬朗,家庭困难,还要经常干农活,但因耳背很厉害,严重影响到他的生活。他基本上听不到什么声音,别人跟他讲话时,就得贴近他的耳朵大声“吼叫”,不然他听不见。但对他讲话声音太大了,又显得有些不尊重老人,这让跟他讲话的人较为难。于是,跟他讲话的人越来越少,他也就越来越感到孤独和寂寞,形单影孤,怪可怜的。
我趁着清明节回老家扫墓的机会,带上助听器赶往九江老家,准备把助听器给细爷爷使用。这本来是个简单的爱的传递过程,但一路上我的心情十分复杂,往日的一幕幕不愉快的场景一幅幅浮现在我的眼前:
我的爷爷在世时多次跟我讲过,1954年发大洪水时,细爷爷与细奶奶投奔到细奶奶的娘家去避灾了,抛下了他们年迈的老母亲不管。爷爷当年34岁,只好带上两个年幼的孩子(我的父亲当年11岁,叔叔8岁,婆婆在29岁那年因难产去世)和老母亲去逃荒,到山里姑婆家避灾,开荒种地,既当爹又当娘,拉扯一家老小勉强度日。每提到此事,爷爷就会说细爷爷没有孝心。
细爷爷夫妇因为生了三个儿子,在老家有些势力,经常会因一些琐事,欺负我家和我叔叔家。多年来,他们与我爷爷这边的关系不好,矛盾不断,侵占我们房屋基地、吵架打架……
1988年,爷爷因病去世。爷爷去世后没多久,细爷爷当年就上门要我家的老房屋基地,要求给他的大儿子建房用。那时我正读高二,学习成绩很好。他因为自己三个儿子读书不多,就非常嫉妒我,当着我爸妈和我的面说,就算我考上了大学也不能把他怎么样,说了一些赌气的狠话。出于多方考虑,我爸妈把老房屋基地无奈地给了他。
后来,我哥哥从部队转业,我考上了大学,都有了正式工作,家境逐渐好转。细爷爷家有时有事还得请我们帮忙,双方的关系才逐渐好转。至今,我叔叔家还不与细爷爷家走往,我家也只是近些年才与细爷爷家关系有些缓和,多少有些交往。
如果送一个助听器给细爷爷,家里人会不会不能理解,我叔叔家会不会骂我“不懂好歹”?我一路寻思着,想如何跟家里人讲这件事。
到九江市见到爸爸,我在聊天时有意问了问细爷爷的身体状况。爸爸说细爷爷的身体还好,就是耳背得很厉害,很难听清周围人讲什么,这更加坚定了我要送给他助听器的决心。我试探性地说:“澳大利亚华人魏基成夫妇给大陆中国人赠送了很多助听器。我的局领导转赠了其中一个给我。这些人都非常有爱心,就连不认识的人他们也会赠送。”爸爸说:“世上还是好人多啊!”我借机说:“我准备把这个转送给细爷爷用。”我想,他们都能给不认识的人赠送助听器,我给自己的细爷爷送助听器,应该不会有错吧。爸爸听后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说:“那就送给他用吧!他应该能用得上。”听到爸爸没有反对,我如释重负。
第二天,我和爸爸等家人一起回到乡下老家扫墓,先到我叔叔家歇脚。我跟叔叔、婶婶和一同回家扫墓的这些人讲,说过会儿我到细爷爷家去,送给他一个助听器。叔叔、婶婶听后没说什么,不表示赞成,也不表示反对。我想,不反对就算不错了,因为叔叔、婶婶一直对我非常好,但与细爷爷是多年的“冤家对头”。妹妹听了有些生气,不太高兴。妹妹毕竟年轻,涉世不深。还是哥哥思想开明,心胸宽广,他说:“送给他吧,他毕竟是我们的长辈,多行些善事总好。”
得到家人同意后,我抽空先赶到细爷爷家,给细爷爷夫妇说明来意,送上助听器,并解释说助听器是澳大利亚华人魏基成夫妇赠送的,由我局领导转赠给我的,我再送给细爷爷用。细爷爷因年事已高,已完全没有了往年的霸气,眉宇间多了几份慈祥。他们夫妇二人既惊喜,又感激,还略显几分尴尬与愧疚。他们肯定做梦也没有想到,往日令人嫉妒的侄孙子竟能送助听器给他们。
我耐心地教细爷爷如何使用,帮助他反复调试,直到用得舒适为止。他戴上之后感觉很舒适,听力恢复正常,完全可以跟身边的人正常交谈,从此告别了无声的世界。细爷爷夫妇千恩万谢,而我说不用谢,要谢就谢魏基成夫妇和我的局领导。
临走时,细爷爷眼泪汪汪动情地对我说:“等到哪一天我死了,你无论如何也要抽时间回来给我送葬啊!”我说一定会的。若是在以前,凭两家的关系,他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
离开了细爷爷家,我与家人一起到祖坟山扫墓。在妈妈的坟前,我在心里默默地告诉妈妈,希望她能理解我送给细爷爷助听器的事。妈妈生前曾多次因与细爷爷家闹矛盾流下伤心的眼泪,教育我一定要好好读书,争取有出息为家里争口气。她还经常说我这人心太善良,人太老实,容易吃亏,对我最放心不下,但却以我这样一个“傻儿子”为骄傲。我想,妈妈一定能理解我的“傻劲”的。
在祖坟山,我发现了一块新墓碑,立在一个年数很久的老坟前。叔叔说,这是最近细爷爷叫他的大儿子帮助立的,墓主是细爷爷过继过去的养母。我一听很惊奇,因为我从小时候懂事起就知道这个老坟墓,一直都没有墓碑,也不知道墓主是谁,怎么突然冒出个细爷爷的养母?几十年了,怎么细爷爷从没向我们提起过,怎么现在才立碑?
扫墓归来,我似乎想明白了。细爷爷已83岁了,人到暮年就会反思自己的过去,哪些做得对,哪些做得不对,自然想起来应该给自己的养母立块墓碑了,否则就算百年归后也于心不安呐!细爷爷到年岁大时才想明白,人应该重情义、懂感恩,尊老爱幼,邻里和睦,一家人本应血浓于水,相互关爱的。
局领导转赠的一个小小助听器,让我经历了一番思想的斗争、一次心灵的洗涤;让我看到了家人的宽容、细爷爷的悔悟;让我更加明白,人间自然有大爱,人间需要有大爱。大爱能够溶解坚冰,大爱能够促进和谐,有爱的人生才能更加完美。我从心里感谢这无声的关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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