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黄昏,玄奘来到了凉州城。
大唐建国之初,凉州处于突厥和吐蕃的夹击之下,这个边防重城的安全,直接影响大唐的稳定。公元627年,大唐和突厥的战争一触即发,凉州城空气非常紧张,军队戒备森严,没有官方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向西而行。
玄奘并不知道自己如何才能走出凉州。自汉代以来,凉州一直是河西地区的文化中心和商业大都会,这里的佛教气氛非常浓厚。玄奘决定,设立道场,一边讲经,一边等待机会。玄奘在长安时,已经拥有很高的威望。他在凉州讲经时,前来听讲的人,除了僧侣,还有众多百姓。在丝绸之路上,像玄奘这样的高僧,倍受尊崇,大众视其为精神导师。每次散会之时,信徒们都会布施大量珍宝和财物,玄奘留下其中的一部分作为旅费,其余的全部捐献给了凉州的寺院。他在凉州停留了一个多月,严峻的考验不期而至。
一天下午,玄奘在定远寺院设坛讲解《金刚经》。
小咕噜装扮成市民模样,混在人群里。他只听了一会儿,就悄悄溜出佛寺。
傍晚时分,玄奘住进了安国寺的僧舍。
安国寺的住持寒空法师是一个乐善好施的人,被誉为凉州城的精神领袖。他虽然身材瘦小,但目光如电,声音非常洪亮。花白的眉毛足有两寸多长,更衬托出目光的深邃。
一队队武装整齐的士兵,凶神恶煞般的把安国寺团团围住,几乎水泄不通。
寒空法师匆匆来到玄奘下榻的地方,随即关上门。“阿弥陀佛!”他向玄奘行礼后,忙说:“法师,情况有些不妙,官兵已经把安国寺围得水泄不通,应该是冲着你来的。”
玄奘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我只是一个僧人,既不危害朝廷,更不祸害百姓,从来不冒犯官家,冲我而来意义何在?”
“老衲觉得不那么简单,肯定有人告发到官府了。”寒空法师舀起一瓢水,喝了几口。“你在长安已经声名远扬,大唐初建,需要一代宗师作为精神领袖,那么,朝廷不让你离开中原应该是情理之中的事。”
“我的修行浅薄,岂能被称为一代宗师?况且,中原高僧众多,少了贫僧是微不足道的事。”
“哈哈,法师过谦了!”寒空法师仰头大笑,“我在边远的凉州城,你的名字都如雷贯耳了,何况长安和朝廷,能不视你为明珠?”
“让您见笑了!”玄奘似乎无地自容。
“师傅,师傅,打听清楚了!”随着急促的敲门声,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
寒空法师打开门,一个小和尚闪了进来。
“不要慌慌张张的!”寒空法师严厉呵斥小和尚。
小和尚显得很委屈,一边用衣袖擦着满脸汗水,一边拿起瓢,舀了一瓢水,咕咚咕咚喝个尽光。
“快说说,打听到什么消息了!”寒空法师迫不及待地问。
“不要慌慌张张的!”小和尚拿腔捏调地学着寒空法师的语气。
“你个孽障,小心我罚你三天不得进斋饭!”
“师傅饶命!弟子不敢了!”小和尚连忙向寒空法师讨饶,一脸顽皮相。
“说吧,打听到什么了?”
“下午,玄奘法师讲经时,有个鬼鬼祟祟的俗家弟子,他向官府告密,并且把玄奘法师将要西行的事说得很清楚。官府正在严密监控,要捉拿玄奘大师,遣送回长安。”小和尚几乎一口气说完。
“阿弥陀佛!”寒空法师转向玄奘:“法师,看来本寺不但留你不得,而且要把你交给官府,否则,老衲被连累事小,安国寺大小僧众三百余人都将受到牵连,一旦激怒官府,断了钱粮供应,老衲就罪该万死了。”
“罪过罪过!”小和尚仍然拿腔捏调地说,“师傅一贯好善乐施,紧要关头却出卖佛门高僧,如此普度众生……”
寒空法师没等小和尚说完,勃然大怒,一挥手:“去去去,你懂什么?快去做你的事,否则……”
“师傅饶命!弟子不敢了!”小和尚实在顽皮,一会儿激怒寒空法师,一会儿又猴子般忸怩作态,使寒空法师哭笑不得。
寒空法师挥手要打小和尚的屁股。
小和尚赶忙闪到一旁,迅速飞出门外,掩上门。
“如此看来,寒空法师只有将贫僧交给官府了。”玄奘说,“请法师令人把我绑了,送交官衙吧,贫僧不怪罪与你!”
“这……”寒空法师愁眉苦脸,“这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
“法师不用为难了,把贫僧交给官府,免得殃及众僧,令我灵魂不得安宁。”
寒空法师急得团团直转,拿不定主张。他停到玄奘面前,问:“敢问大师非西行不可吗?”
“只要不被官府擒拿,贫僧非西行不可。”
“搭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我意已决,即使付出生命代价,也非西行不可!”
“为什么呢?”
“因为我在佛像前立下誓言,不能违背。”
“这倒也是。”寒空法师明白,真正的佛教徒宁愿付出血的代价,也不违背誓言。他对玄奘动了恻隐之心。“敢问大师,你西行的目的是什么?”
“到佛陀的诞生地,寻求佛法的真谛,生命的真谛。”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寒空法师虔诚作揖,“你说服了我。既然你不惜以生命为代价,换取真理,老衲如果不放你西行,恐怕佛陀也不饶恕。”
“法师,如果你放了我,官府怪罪下来,岂不危及众僧?”玄奘言辞恳切地说,“贫僧少小失去双亲,在寺院里长大,视僧侣为亲人,断不能因为自己的安危而连累众僧。”
“哈哈!”寒空法师似乎想到了周全的计谋,洒脱而笑。“我们只顾焦急,却忘了曲径通幽。”
“莫非法师有了妙法?”玄奘有点惊讶。
“正是!正是!”寒空法师挠了挠光头。“首先,官府并不知道你住在本寺,不能怪罪于我。其次,”他凑近玄奘的耳朵,小声嘀咕了一番。
两个人都会心地笑了起来。
夜,死一般沉寂,却令人焦躁不安。
巡逻的士兵,举着火把,在安国寺门外警惕地注视着过往的行人,只要遇到一个行人,肯定详细盘查,包括戴着帽子的,也一定要摘下帽子,看个清楚,可以说,玄奘即使插上翅膀,也难逃密布的岗哨。
“站住!”一个行人路过安国寺门前,被士兵厉声叫住,拿出玄奘的画像核对,确信不是玄奘时,才放他离去。
午夜时分,阵阵困乏袭来,士兵们虽然强打着精神,来回走动,却挡不住此起彼伏的呵欠声。
安国寺的耳门无声无息地敞开一条缝隙,一个小和尚的脑袋露了出来,左右张望,随即又关上门。
不一会,两个和尚悄悄地从耳门溜出来,向左边撒腿就奔。
“我看到两个和尚向那个方向跑了!”一个士兵突然大叫。
一个军官模样的人,举起砍刀,下令:“一小队立刻去追,拿活的!其他人继续巡逻。”
“是!”一队士兵立刻向左边追去。
安国寺的耳门又开了一条缝隙,小和尚的脑袋伸出来,张望片刻,随即关上门。
几分钟后,一个和尚从耳门出来,撒腿向左边跑去。
“又出来一个和尚!”一个士兵大叫着。
“二小队立刻去追,要活的!”军官气势汹汹地下令。
一队士兵迅速追去。
“站住!”当士兵们快要追上那个和尚时,纷纷怒吼着。
那和尚拼命狂奔。
又有两个和尚从耳门出来,箭一般地向左飞奔。
“追!”军官一挥手,带领所有士兵迅速追赶。
一个平民打扮的人,头上戴着方巾,悄悄从耳门溜出来,向右边飞奔,很快淹没在夜幕里。不知道狂奔了多长时间,当他确信没有追兵的时候,才放缓脚步,说了声:“阿弥陀佛!”这才换上了僧人的衣服。他就是玄奘。从此,他隐姓埋名,昼伏夜行,终于来到了瓜洲地界。
然而,瓜州城戒备更加森严,过路行人只许进,不许出,盘查非常严格。
玄奘能不能走出瓜州城?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只要一息尚存,就要去实现自己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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