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麴文泰来到玄奘的住处,热情而十分关切地问:“大师夜间休息可好?”
“谢谢国王!贫僧休息很好。”玄奘非常礼貌地说,“国王陛下,你尊崇佛教,也许知道,佛门弟子在佛像前立下誓言,决不可动摇,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要践行诺言。”
“大师此言差矣!”麴文泰显得非常刚毅,“你西行探求佛法真谛,是为了弘扬佛法,那么,在我的国家传播佛法,教化民众,就不是弘扬佛法了吗?”
“佛教诞生有千年历史,佛教的经卷全部是用梵文刻写的贝叶经,由于翻译的不完整,曲解原意,逐渐形成了以讹传讹,直到今天,没有一个高僧能回答佛的本性是什么,凡人能不能成佛。既然佛教劝人向善,教化民众,那么苦苦修行而没有任何结果,这对佛教是一种亵渎。因此,我要到佛陀的诞生地,佛教的诞生地,探究佛法真谛,给佛门中人和芸芸众生一个满意的回答。”
麴文泰觉得玄奘不仅睿智,而且善辩,他的理由几乎无可辩驳。从一个人的角度看,他由衷敬佩玄奘的博学和深厚的佛学功底。而从一个国家最高统治者的角度看,他的意志不容动摇,言出必行。他委婉地说:“建议大师三思!”
当麴文泰拂袖而去的时候,玄奘觉得麴文泰的意志像昆仑山一样难以动摇。他想见到王后的心情更加迫切,单独与她会晤,求得她的帮助,显得尤为重要,也许只有王后能使麴文泰改变主意。
机会终于出现了,王后身边的侍从,一个名叫阿娜娜的少女通知玄奘,王后要在后宫召见他。他迫不及待地来到王后的宫殿。
“大师,我受国王委托,和你随便聊聊。”乌梅丽神情忧郁,但举止得体而优雅。“国王的意思,请大师留下,当高昌国的精神领袖,讲经布道,教化国人。我也认为高昌国是大师最好的归属,这里不仅民风淳朴,而且佛教是高昌国的国教,万民信佛,对大师极为崇拜。”
“王后殿下,我西行只为了探求佛法真谛,俗世的荣华富贵不能动摇我的意志。”玄奘言辞恳切地说,“请王后从中斡旋,让国王放我西行。”
“这……”王后显得很为难。她对身边的两个侍从说:“怎么不给大师上茶呢?都去,多泡几种,让大师自己挑爱喝的。”
两个侍从回答一声“喳”,先后退下。
“大师,这里说话多有不便,我正在寻求机会,单独和你说话。”王后压低嗓门,几乎耳语似的说。
两个侍从端上几碗茶,捧到玄奘面前。
玄奘喝了一碗,站起来。“王后,贫僧告辞了。”
正在这时,内官大声通报:“国王驾到!”
王后连忙起身,迎接国王。
“哈哈,我的王后,你在召见大师?”麴文泰来到王后的身边,拉起她的手。“你真是贤内助啊!”
王后的表情显得不自然,好像担心自己的心思被国王看穿似的。“臣妾按照国王的旨意,召见玄奘大师,劝说他留下,辅佐国王。”
“莫急,莫急,给大师说服自己的时间。”麴文泰转向玄奘:“大师,夜间睡得好吗?”
玄奘弓腰回答:“睡得很香。感谢国王盛情款待!”
“陛下,臣妾想到柏孜克里克石窟千佛洞上香,祈求佛祖保佑高昌国万年永泰。”王后显得异常平静,“而且,希望陛下批准玄奘大师陪同,让大师一睹举世无双、恢宏壮观的千佛洞,展示我高昌国对佛祖的虔诚。”
“好主意!”麴文泰惊喜地说,“王后果然不同凡响,贤良而智慧!你尽快安排。”
“国王,王后,贫僧告辞了。”玄奘心里明白,和王后单独说话的机会快要到了。
王后命令两个侍从把玄奘送到门口。
第二天,王后带领玄奘和大队随从,浩浩荡荡地到柏孜克里克石窟。
柏孜克里克石窟建筑在一座砾石山上,整体形状像一条游龙,蔚为壮观。千佛洞是石窟的主体,在山的斜坡上,一个个深约一尺,高约六尺的凹槽里,雕刻着形态各异的佛像,或端坐,或站立,或卧姿,形态逼真,栩栩如生。
“简直是鬼斧神工啊!”玄奘几乎被面前的巨作惊呆了,由衷地赞叹着。
“你们就在这里等候。”王后对随从吩咐,“我要和大师瞻仰千佛洞。”
随从们停下了脚步。
玄奘一边向前走,一边浏览,时不时惊叹:“简直是举世无双的杰作!”
“大师。”王后小声提醒玄奘。
玄奘好像没听见似的,仍然沉静在一幅幅佛像的境界里。
“大师!”王后提高了声音。
“哎,哦,王后殿下。”
“嘘——”王后示意玄奘不要大声说话。她说:“我们长话短说。大唐皇帝李世民正在准备大举进攻西突厥可汗国,高昌王举棋不定,既不敢得罪我的父王,又不敢和西突厥可汗国联手抗击大唐,他急需一个智者,为他出谋划策。而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因为你既对大唐了如指掌,又具有渊博的学识,这对高昌王来说,如获至宝,不可能轻易放你西行。而我并不希望你留下,因为你是大唐的人,一旦促成高昌国和大唐联手,我的父王将遭遇灭顶之灾。但是,高昌王是个不会轻易动摇意志的人,而且为了高昌国的百年基业,他会不惜任何代价,包括牺牲掉我,也要维护国家的利益。你是一个很有智慧的人,希望你能给我一个万全的主意,既能促成你西行,又能阻止高昌国与大唐联手,对付西突厥可汗国。”
玄奘思索了片刻,说:“你可以修书给你的父王,让他出面促成高昌王放我西行,因为你的父王对高昌王有威慑力。”
“这个主意我早就想到了,但是高昌王极为警觉,耳目众多,对我多有提防,一旦信函到了高昌王的手里,不仅两国关系陷入僵局,而且我的地位也难保,更谈不上促成大师西行了。”
玄奘沉思片刻,说:“高昌国是河西走廊的咽喉要道,过往商旅频繁,而商人看中金钱……”
“啊呀,果然是智慧超群的人!”没等玄奘说下去,王后惊叫起来。“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只要给商旅金钱,他们什么都肯做。”显然她已经打定主意,让过往商旅送信到西突厥可汗国。
黄昏时分,王后的贴身侍从阿娜娜出现在过往商旅云集的克里木客栈。在她的身后不远处,一个蒙面人紧紧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阿娜娜来到一所客房的门外,转身警惕地扫视四周,然后轻轻地在窗户上敲了几下。
客房的门开了,出现一个商旅打扮的壮汉。他的额头到脸颊有一条月牙形刀疤。
阿娜娜迅速闪入客房,关上了门。她拿出一袋金子,递到壮汉面前,小声说了一会儿话。
壮汉面露难色。
阿娜娜小声说:“这只是订金,等你把信安全送达,还有比这更多的酬劳。”
壮汉的眼睛里放出异样的光芒。“我只好为你效劳了!金钱就是我的命!”
阿娜娜递给壮汉一封羊皮信,小声嘱咐:“这可比你的性命还重要,万一情况危急,你要先毁掉信件。”
“那当然!”壮汉显然胸有成竹。“我在这条道上行走了十多年,肯定万无一失!”
阿娜娜离开了客房,走出客栈,消失在人群里。
那个蒙面人走到客房门外,侧耳细听,又从窗户的缝隙向里窥视,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客栈,向宫廷的方向飞奔。
深夜,脸上有月牙形刀疤的壮汉牵着马离开客栈。他跃上马背,向西狂奔。
当阿娜娜来到王后身边的时候,向王后意味深长地一笑。
王后满意地微微点了一下头。
国王麴文泰对玄奘步步紧逼,每一次谈话都加重分量,希望以令人动心的条件和国王至高无上的权威,迫使玄奘回心转意,同意留下来。
一天下午,国王又一次来到玄奘的住所。
“大师,我想不明白,当一个国师,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供养无忧,这在一个崇信佛法的国度里,是任何一个高僧梦寐以求的呀!为什么你一定要执意西行呢?而且在西行的道路上,盗匪横行,荒漠茫茫,雪山高耸,就连鸟雀也难以飞过雪山,你能顺利通过西行的道路?那只是幻想!”
“国王陛下,我西行的决心不会改变!请别再费口舌了。”
“如果大师不答应留下,我就只能把你遣返大唐!”很显然,麴文泰对玄奘下了最后通牒。
玄奘露出刚毅的神情:“国王只能留下我的肉体,却留不住我的灵魂!我西行的决心,即使以生命为代价也不会动摇!”
麴文泰狠狠盯了玄奘一眼,怒气冲冲地离去。
脸上有月牙形刀疤的壮汉马不停蹄地向西飞奔。
王后看望玄奘的时候,小声嘀咕:“大师,耐心一点,沉住气。”
玄奘的心里火急火燎,为了抑制内心的焦虑,他打坐诵经,祈求佛陀庇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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