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向”塑造江湖奇侠

“南向”塑造江湖奇侠

20世纪20年代，通俗文坛两大巨子“南向北赵”打破中国文坛鸳鸯蝴蝶派小说一统天下的局面，开武侠小说创作先河，成为侠坛魁首。“南向”即《江湖奇侠传》一书的作者平江不肖生。

平江不肖生（1889——1957年）本名向恺然，湖南平江人。从小喜好文学、武术，两方面均有深厚造诣。两度赴日本留学，经常与日本柔术家、剑术家交往，切磋功夫。1932年回湖南创办国术训练所和国术俱乐部，是现代著名的武术活动家。他的武术理论功底相当深厚，著有《拳术见闻录》、《拳术传薪录》、《拳师言行录》、《拳经讲义》等。

平江不肖生的文学生涯始于日本留学期间。他目睹留学生中形形色色的丑恶现象，遂写成清末谴责小说《留东外史》。1922年应世界书局之约，他开始专心从事武侠创作。武侠处女作《江湖奇侠传》一炮打响，奠定了他在现代武侠文学中的地位。他受湖南民俗影响，将写实与神怪相结合，又善于编故事，因此作品可读性很强。他奠定现代武侠小说基础，尤其是江湖与武林迷幻离奇的结合，开启了和旧侠客传奇大为不同的新面目。

平江不肖生一生著有武侠小说12部，分别是《江湖奇侠传》、《近代侠义英雄传》、《江湖大侠传》、《江湖小侠传》、《江湖异人传》、《现代奇人传》、《半夜飞头记》、《猎人偶记》、《江湖怪异传》、《烟花女侠》、《双雏记》和《艳塔记》。

《江湖奇侠传》以近代史上确有其事的湖南平江、浏阳两县县民争夺赵家坪为经，以昆仑、崆峒两派弟子分别助拳为纬，并融入清末四大奇案之一的“张文祥刺马”，牵引出两大武林门派的恩怨情仇，被视为近代武侠小说的先驱，有些人甚至认为它是中国第一部正宗的武侠小说。

《江湖奇侠传》出版后，众多武侠影片以其为蓝本。其中，胡蝶主演的《火烧红莲寺》曾红极一时，备受推崇。香港著名演员郑少秋主演的《江湖奇侠传之木兰秋菊》和《江湖奇侠传之龙凤恩仇录》等，都为观众追捧。2007年年底热播的《投名状》更成为武侠片经典之作。

《江湖奇侠传》共160回，书中不乏道教内容的描写，也有一些有关道姑的记述。第三十七回《未先生卜居柳仙村，沈道姑募建药王庙》、第三十八回《药王庙小和尚变尼姑，柳仙村沈道姑收徒弟》就有道姑的故事。

曾化名未老先生的朱光启曾卜居于柳仙村。村里虽都是安分的农人，但柳仙村以外却不能各个安分。当时就有一班恶贼，被未家的豪富声名打动，啸聚了十几个强徒，黑夜拥入未家。未老先生已是风烛残年，两个孙子还只有十四五岁，哪里有反抗的能力。家里虽雇用了几个仆役，也都不是强徒的对手，因此强徒毫不费事，将未家所有的财物尽数劫去。强徒还用刀背砍打未老先生的两个孙子，逼着他们供出藏匿金银所在。可怜这两个小孩被打得昏死过去，哪有什么可供呢？众强徒去后，未老先生看着被打得体无完肤的两个孙子，一个断了一条胳膊，一个断了一条大腿，急得不得了。乡村中又请不到有本领的外科医生，他只能守着两个受伤的孙子痛哭流涕。当时有人献计，教未老先生多写几张招请好外科医生的招贴，到襄阳府张贴起来。未老先生依计而行。

次日，果有一个白发毵毵的老道姑来到未家，对未老先生说道：“贫道善能医治一切跌打损伤，并能限日治好，与不曾受伤时一样，毫无痕迹。治的时候，更一些儿不觉痛楚。不知老施主肯叫贫道治么？”未老先生急忙应道：“我正苦没人能治，四处张贴招纸，延请医生，哪有不肯教师父治的道理呢？”道姑点头道：“但是治好了，将怎生谢叫道呢？”未老先生道：“只要师父能将两个小孙完全治好，听凭师父要我怎生谢，我便怎生谢。凡是我力量做得到的，无不从命。”道姑道：“那就是了，且等贫道把两位令孙治好了再说。”随即动手，将两个小孩的伤处敷药包扎。不几日工夫，两小孩的伤处都好了。

未老先生便问道姑要怎生相谢？道姑指着对面种桃树的山丘问道：“那山是老施主的产业么？”未老先生点头应是。道姑道：“贫道只要在那桃林里面化一块方丈大的地基，再由贫道募化十方，募钱来建一个药王庙。不知老施主肯将那山里的地基施舍给贫道也不？”未老先生笑道：“师父也太客气了。休说师父于小孙有再造之恩，便是寻常方外人，要向我化一块地基建筑庙宇，这是一件有德事，我也没有不肯的道理。师父也不须再去十方募化钱文，只看师父的意思，药王庙将怎生建法，应建多大的规模，尽可画出一个图形来交给我办便是。师父就请住在寒舍，指示一切。”道姑听了，也不客气，欣然说道：“贫道终是向人募化。老施主能独力做此功德，岂不更好？至于庙宇的规模，不妨极小。贫道久已将图形画好，带在身边。”说着，从身上取出一卷纸，展开递给未老先生道：“依这图形建造，工料尽可简省。贫道但求能避风雨，不求能壮观瞻，可以支持三十年便够了。在这药王庙未造成以前，贫道仍得去各胜地云游，游罢归来，便不再出去了。”未老先生看那图形，连神殿只有五间房屋，和寻常极小的庙宇一样。当时陪同道姑到对山桃林里，择了一方地基，由道姑指定了方向。道姑合掌向未老先生道：“庙宇地基，都是由老施主舍的，贫道只坐享其成。此时贫道尚须往别处去，俟庙宇落成后再来。”

那道姑去了之后，未老先生即派人采办砖瓦木料，招请土木工人，开始建造起来。五间房屋的工程不大，有钱办事更分外容易。只两三个月的工夫，一所小药王庙便已依照道姑所画的图样建成。未老先生的心里，以为道姑临去时说俟庙宇落成后再来，此时庙宇已经造成，道姑不久必然会来的。谁知又过了几月，并不见那道姑到来。道姑来柳仙村治病的时候，未老先生既不曾盘问道姑的来历和姓名，也无从向人打听道姑的下落。只得将一所新建的药王庙封锁起来，等道姑来了再开。

光阴易过，药王庙落成，转瞬经年了。由于平日凶横不法的曹上达要把他赶出柳仙村，未老先生决定暂时搬进庙里去住。未老先生走进庙去，看神殿上打扫得十分清洁，神龛上原来只有神像没有帐幔的，此时已悬挂了颜色很鲜明的绸帐。龛前神案上陈设了香炉、烛台、木鱼、铜磬，都很精美。案前的拜垫都已铺好，只不见有人。未老先生不由得非常诧异，放开嗓音，咳了一声。就见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瘌痢头小和尚从神殿后面转出来，从容不迫地向未老先生合掌道：“小僧奉了师父的命，刚到这里来，因恐怕惊动施主，又得派人来帮同打扫，所以还不曾到府上来。果然施主一听得说，就带人携着扫帚来了。”

未老先生听了这些话，一时竟摸不着头脑，对小和尚说道：“这庙已施给了一个老道姑，她经年未曾来住。于今我自己的产业已属了旁人，只得暂时到这庙里住住。所以带了扫帚来打扫，并不是来帮你的。你师父只怕是弄错了，这庙原是建筑了施给道姑的，不曾施给和尚。”小和尚似乎吃惊的样子，问道：“我师父说，施主甚是富足。怎么只一年下来，产业就已属了旁人呢？莫不是因建筑这药王庙花的钱太多么？”未老先生摇头叹气道：“这都毋须说了。总之，这药王庙已不能再拿了施给和尚。请你回去，照样对你师父说罢。”小和尚笑道：“施主弄错了，我师父并不是和尚，就是去年在这里替两位令孙治伤的道姑。施主特地建筑了施给她的，我师父因为还有些事不曾了，不能就到这庙里来，又恐旧施主盼望，所以教小僧先来，以便朝夕伺候香火。”未老先生禁不住笑道：“你这话说得太离了经，你是个和尚，怎么能认道姑做师父？这就未免太希奇了。”小和尚也笑道：“一点儿不希奇，将来施主自能知道和尚认道姑做师父的道理。施主若此刻不相信小僧是那道姑打发来的徒弟，小僧这里还有一件可做凭证的东西。”说着到神殿后，拿了一卷纸出来，展开递给未老先生看道：“这庙宇的图形，是一正一副，小僧师父交给施主的，是正图，副图在小僧这里。施主可以相信了么？并且师父不久就要来的，小僧岂能支吾过去？”

经过几个周折，未老先生终于了解了“和尚认道姑做师父”的原委。他对小和尚说：“我久已疑心，尊师是个道姑，何以会收和尚做徒弟？这个疑团直到于今，才得解释。原来小师父恐怕独自住这庙里，有许多不便之处，所以将本来面目藏过……”

未老先生说话的时候，小和尚很安闲地听了，至此点头答道：“老施主既已识破了我的行藏，我也毋须隐瞒。我师父因知道老施主是正人君子，才投托宇下。我师父姓沈，讳栖霞。江湖中人不知道他老人家的很少。他老人家和金罗汉吕宣良同辈至交，生平行迹，也和金罗汉一样，没一定的庵堂道观，山行野宿的时候极多。近年因外丹已成，内丹非有适宜的所在潜修不能成就，募化老施主这所庙宇，就是为他日成道之地。打发我先到这里来，并不曾教我藏道露尾，欺骗老施主。”

未老先生听到这里，即朝着这尼姑化装的小和尚作了一揖道：“原来是小师父为襄阳府除却了这个大害。我那日听外面的人传说曹上达被杀的情形，我就心想不是聂隐娘、妙手空空那一类的人物，断不能刺人于不觉像这么奇特的。我痴长到七八十岁，今日何幸得遇着小师父，更何幸得做小师父的地主？”化装的小和尚只略略谦逊了两句，即接着说道：“我师父曾说老施主是当今的有心人，眼力确实高人一等。”

之后，未老先生要求小师父不嫌顽劣，不以是男子为嫌，慷然收他两个孙子做徒弟，传授他们一些本领，好为异日继承先志之用。小和尚连忙合掌答礼，说道：“我此刻还是做徒弟的时候，哪里就敢收徒弟？好在我师父不久就要来了，老施主向她老人家说，没有不行的。”未老先生朱光启听了觉得有理，便不强求了。没过些时，沈栖霞道姑来了。朱光启将罗续、赵承规拜给沈栖霞做了徒弟，朝夕研练道法（平江不肖生：《江湖奇侠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