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歲 公元六五五年 唐高宗永徽六年(乙卯)
譜主事略
玄奘五十六歲,在慈恩寺譯經。
夏五月,因玄奘在貞觀二十三年譯印度邏輯學的專著《因明入正理論》和《因明正理門論》後,門下弟子競造文疏,各申己見,吕才爲著《因明注解立破義圖》三卷(已佚),對玄奘門徒神泰、靖邁、明覺的著作,提出四十餘條不同意見,展開了學術争論。七月一日(己巳),慧立致書于志寧提出反駁。十月一日(丁酉),太常博士柳宣作《歸敬書偈》《廣弘明集》二十二“以檄譯經僧衆”。四日(庚子),明濬又著《答柳博士書》。“七日(癸卯),柳宣又激吕奉御(才)因奏其事”,高宗敕令“遣羣公學士等往慈恩寺請三藏(玄奘)與吕公對定”。這次學術辯論,據佛教徒的記載以“吕公詞屈,謝而退焉”告終。詳《慈恩傳》八,參見《廣弘明集》二十二《宋僧傳》十七《惠立傳》。
案此次學術辯論,歷時半載,既“媒衒公卿之前”,又“囂喧閭巷之側”,實際上是永徽年間以唯物論思想家吕才爲代表的和以唯心主義佛教徒爲代表的上自公卿,下至閭巷的大辯論。據彦悰《集沙門不應拜俗等事》五吕才《議僧道不應拜俗狀》與《舊書》七九、《新書》三二本傳,吕才是從傳統的儒家政治、經濟、倫理觀點出發以維護王權而抑制教權,與傅奕(傅奕並綜合道家學説)、顔師古、孔穎達等的觀點相同。惜吕才原著早佚,僅存其《自序》于《慈恩傳》中,其有關因明學著作的内容已無從考見,今天只能從其《自序》與《慈恩傳》及慧沼《因明義斷》、日本善珠《因明論疏明燈鈔》的轉述中窺見一二。
有關人物與大事
罽賓國沙門佛陀多羅在白馬寺譯《圓覺經》。《統記》三十九。
唐高宗以舊宅爲唐太宗追福,建立昊天觀,命道士尹文操爲觀主,并作《嘆道文》。《長安志》七、《唐文萃》七十一《尹尊師碑》。
敕令道士僧等犯罪難知者,可同俗法推勘。《慈恩傳》九。
附:據《續傳》四、《開元録》九、《續譯經圖記》中印度布如烏伐邪唐言福生,訛略而云那提。於是年擕大小乘經律論五百餘夾,合一千五百餘部抵達長安,爲玄奘所壓抑,傳譯之願未遂。《續傳》四:“……以永徽六年創達京師。有敕令于慈恩寺安置,所司供給。時玄奘法師當途翻譯,聲華騰蔚,無由克彰,掩抑蕭條,般若是難,既不蒙引,返充給使。顯慶元年敕往昆崙諸國採取異藥,……以昔被敕往,理須返命,慈恩梵本,擬重尋研。龍朔三年還返舊寺,所齎諸經,並爲奘將北出,意欲翻度,莫有依憑。惟譯《八曼荼羅》等三經,……博訪大夏行人云,那提三藏乃龍樹之門人也,所解無相與奘碩反。西僧云,大師隱後,斯人第一,深解實相,善達方便,小乘五部,毘尼外道,四韋陀論,莫不洞達源底,通明言義,詞出珠聯,理暢霞舉,所著《大乘集義論》可有四十餘卷,將事譯之,被遣遂闕。……那提挾道遠至,投俾北冥,既無所待,乃三被毒,再充南疫,崎嶇數萬,頻歷瘴氣,委命遭命,斯人斯在,嗚呼惜哉”!但當代學者對于《那提傳》多表示懷疑,熊十力先生審覈傳文指出五條虚構之處,認爲:“僧徒居士之浸漬于舊經中者,已淪肌浹髓,驟聞新學,勢不相融,不相融則集矢于奘師。”“那提一案,不止是空有之争,確是廣泛的新舊之争。唐時舊派借那提作題目以誣毁奘師”。詳《唐世佛學舊派反對玄奘之暗潮》,載《中國哲學史論文初集》頁九七—一〇三。張建木《讀〈續高僧傳·那提傳〉質疑》列舉六點,懷疑《那提傳》是否真是道宣所作?那提所譯經的序文是否道宣所作?抑或出于他人的依托?玄奘阻礙那提的譯經有無其事?那提在佛教史中的地位如何?是否就可以信賴今本《續高僧傳·那提傳》中的敍述?詳《現代佛學》一九六四年第三期。
案玄奘返國後聲名傾動朝野,又得唐王朝的積極支持,其傳入印度那爛陀寺護法、戒賢一系的瑜伽行宗佛學,視舊譯經論多有舛誤,勢必引起依憑舊譯經論佛教徒的反對。新舊兩派之外加上大乘的“空”、“有”兩宗的相互排斥;同時由于寺院經濟的發展,隋代以來已形成傳法定祖,門户、宗派之争益烈,這從玄奘的不許講舊譯經典,《續傳·法冲傳》:“三藏玄奘不許講舊所翻譯。冲曰:‘君依舊經出家,若不許宏舊經者,君可還俗,更依新翻經出家,方許君此意。’奘聞遂止。”從道宣對玄奘翻譯贊美之間的微詞,均可隱約窺見當時的門户之見。《那提傳》疑問甚多,如傳爲“龍樹之門人”,顯是荒誕。誠如熊、張兩先生所提出的,可能是佛教徒宗派鬥争中的誣謗之作,但是否僞作,目前尚無確證。那提確有其人,惟傳文多誇大之辭而已。在問題未澄清前,姑附録於本年,以俟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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