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比伦的放债人

第六章　巴比伦的放债人

“我希望我闲置的黄金也能为我工作，为我赚到更多的黄金。我不希望拿我辛苦赚来且费心保护的黄金来冒险。”

50块金币！巴比伦矛匠罗丹的钱袋里从来就没有装过这么多的金子。他刚刚觐见过英明的国王，从宫殿里出来，罗丹高兴地在殿外的大道上昂首阔步。他腰带上挂着的钱袋里装着很多金币，每走一步都欢快地叮当作响，这是他从未听过的美妙乐曲。

50块金币！整整50块全是他的！罗丹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竟会如此幸运。这些叮叮咚咚的乐声里到底蕴藏着怎样的力量？这些金子能买到他想要的一切——漂亮的大房子，一片土地，一群牛，一群骆驼，许多骏马，华丽的马车，只要是他想要的，什么都可以买到。

用这些金币来做些什么呢？这天晚上，当罗丹踏上通往他姐姐家的一条小巷的时候，他满脑子都是这些闪闪发光的沉甸甸的金币，除了它们他什么也不想，只要拥有这些金币他就觉得足够了——而它们全都是他的。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心事重重的罗丹走进马松的铺子。马松是一个放债人，同时也做一些珠宝和高档纺织品的生意。罗丹对铺子里陈列的那些五颜六色的货物看都不看一眼，径直穿过店铺走到后面的起居室里。他看到马松很有教养地闲坐在地毯上，一个黑奴正在侍奉他用餐。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得跟你谈一谈。”罗丹对马松说。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双脚分开，皮外套敞开着，露出毛茸茸的胸膛。

马松瘦削微黄的脸上露出友善的笑容，跟罗丹打着招呼：“到底是做了什么鲁莽的事情，使你要来找一个放债人？是不是赌运不好输了钱？还是有什么肥胖的女人缠上了你？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了，你遇到困难的时候还从来没有向我寻求过帮助。”

“不，不，不是这些事。我不是来找你借钱的，我是希望向你求得一些有智慧的忠告。”

“听听，听听！你都说了些什么啊。没有人会向放债人寻求忠告的。我的耳朵一定是出了问题。”

“你一点都没听错。”

“真是这样的吗？看起来比其他人都精明的矛匠罗丹来找马松，不是为了借钱，而是为了寻求忠告。很多人到我这里来借钱，是为了偿还自己干蠢事欠下的债，他们从不会为了寻求忠告来找我。可是，对于那些陷入困境的人来说，有谁能比放债人更有资格给他们提出建议呢？”

“你坐下来和我一起用餐吧，罗丹。”马松接着说，“今晚当我的座上宾。”他转身命令他的黑奴：“安多！再给我的朋友矛匠罗丹拿一块毯子，他是来寻求忠告的，他将是我最尊贵的客人。给他多拿一些食物，把我最大的酒杯递给他，拿出我最好的葡萄酒，让他尽情地享用。”

安排好之后，马松对罗丹说：“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到底遇上什么困难了。”

“国王的馈赠令我备受困扰。”

“国王的馈赠？国王送给你一件礼物，这礼物让你感到困扰？那是一件什么礼物呢？”

“我向国王呈上了为他的皇家卫队新设计的长矛，陛下十分满意，赏赐给我50块金币，而我现在却因此感到十分困惑。

“从太阳升起的时候起，一直到它落下，每天每小时都有人恳求我与他们一起分享这些黄金。”

“这是很自然的事情。渴求黄金的人要比拥有黄金的人多得多，他们都希望那些拥有黄金的人能轻易地分给自己一些金子。你能对他们说不吗？你的态度能像你的拳头一样强硬吗？”

“对于一些人我可以说不，但是有时候说‘可以’更容易。一个人能拒绝与他挚爱的姐姐分享财富吗？”

“毫无疑问，你的姐姐也不愿意夺走你享受赏赐的乐趣。”

“但是，她是为了她的丈夫阿拉曼，她希望他能成为一个富有的商人。我姐姐觉得阿拉曼从来就没有遇到过什么机会，她请求我把金币借给他做生意，这样他就有可能会成为一个生意兴隆的商人，然后把赚来的钱还给我。”

“我的朋友，”马松说，“这件事情很值得我们来探讨。黄金给它的拥有者带来责任感，也让他的地位发生改变。它也给拥有者带来恐惧，使他们害怕失去黄金，害怕它们被人骗走。它给人带来做善事的动力和能力，同样，它也使人有可能因为善举而陷入困境。

“你有没有听说过？尼尼微有个农夫能听得懂动物的语言。我想你应该没有听说过，这不是一个大家喜欢在青铜锻造作坊里谈论的故事。我会给你讲述这个故事，让你明白借进借出并不是把黄金从一个人手上递到另一个人手上这么简单。

“这个能听得懂动物语言的农夫每天晚上都会在他的农场里面转悠，想要听听他养的动物们都在说些什么。一天傍晚，他听到一头公牛向一只驴子抱怨自己凄惨的命运：‘我每天从早到晚辛苦地拉犁耕种，不管天气多么炎热，不管我的腿是多么的劳累，也不管套在我颈上的犁弓怎样磨破我的皮肉，我都得继续工作。你倒是过得清闲，你只需要披上五颜六色的毯子，让主人骑着你去他想去的地方。如果他哪儿也不去，你就能舒舒服服地吃着青草休息一整天。’

“驴子并非善类，但它还算是个热忱的朋友，也很同情公牛的遭遇。‘我亲爱的朋友，’它回答公牛说，‘你的确工作得十分辛苦，我愿意帮助你减轻你的负担。所以，我会教你怎么去弄到一天的休息时间。早上奴隶过来往你的身上套犁的时候，你躺在地上，并发出痛苦的低吼，这样他就会以为你生病了不能工作。’

“公牛采纳了驴子的建议，第二天早上如法炮制，果然，奴隶向农夫回话说公牛病了，没有办法拉犁。

“‘那么，把犁套在驴子身上让它代替牛工作好了。’农夫说。

“于是，一心想着帮助朋友的驴子发现自己整整一天都在干公牛的活儿。天黑了，驴子身上的犁才被取下来，它心中痛苦，腿脚疲累，颈子也被犁弓磨得生疼。

“农夫又走到场院里，听听这时候它们又在说些什么。

“公牛先说话了：‘你真是我的好朋友，因为你充满智慧的提议，我才好好享受了一天的休息。’

“驴子回嘴说：‘可我却像那些心思单纯的家伙们一样，一心想要帮助朋友，最后却累得自己把朋友的工作全做了。从今往后你还是拉你的犁去吧，因为我听主人对奴隶说，要是你再生病就把你送到屠夫那里去。我倒是希望他真这么做，因为你是个懒惰的家伙。’自此之后它们就再也没有跟对方说过话，驴和牛的友谊结束了。罗丹，你能从这个故事里得到什么教训？”

“这是个好故事，”罗丹回答说，“可是我看不出什么教训。”

“我也觉得你看不出什么教训。但是它就在那里，显而易见。那就是：如果你希望帮助你的朋友，请用一种不会反受其累的方式去帮助他，不要把他的负担转移到自己身上。”

“我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这是个很睿智的道理。我不希望把我姐夫的负担揽到自己身上。但是，请你告诉我，你借出过这么多的钱，有没有人不还的？”

马松笑了，一副了然于心、经验丰富的样子：“如果借款人无法偿还债务，那这次借贷还能称得上成功吗？如果放债人不够精明，他就不能仔细判断他的金子能不能物尽所用、借给借款人的钱能不能收得回来，又或者，借出去的金子可能会被那些不能妥善利用它们的借款人白白浪费，分文不剩，导致最后根本无法偿还借款。我给你看看我箱子里放的一些抵押物，让它们来告诉你它们的故事吧。”

马松从房间里拿出一个箱子，这箱子跟他的手臂一样长，包着一层红色的猪皮，上面还镶嵌着一些青铜纹饰。他把箱子放到地上，蹲下身来，双手放到箱盖上。

“每个向我借款的人，我都会要求他们留下一个抵押物作担保，我把这些抵押物都放在这个箱子里，直到他们还清欠款。当他们把欠款全部偿还完，我就把抵押物还给他们，如果他们不还，抵押物就会提醒我这些人不值得信任。

“这个装满抵押品的箱子告诉我，最安全的借贷莫过于借给本身拥有的财产价值大于他要借的钱的那些人。他们有自己的土地、珠宝、骆驼或者其他的东西，一旦还不起，还可以变卖这些财产来偿债。有一些放在我这里充当抵押物的珠宝，其价值比它主人的借款数目还要大。还有一些抵押物，它们的主人已经跟我签订了协议，如果他们无法如约还清债务，这些抵押物将会归我所有以充抵他们的债务。像这一类的借贷，我能肯定我借出去的黄金一定能连本带利收回来，这一类借贷是建立在财产基础之上的。

“还有一种人，他们有能力赚钱。他们就像你一样，辛勤劳动，或者服务于人，以此来换取报酬。他们有收入来源，只要他们诚信可靠，而且没有遭遇不幸，我同样也能确信他们能偿清欠我的本金和利息。这一类的借贷是建立在个人信用基础之上的。

“剩下的就是那些既没有财产基础，也没有赚钱能力的人。生活艰辛，总有一些人没有办法调整自己以适应这种状况。对于这些人，即使我借给他们的钱数目很小，我的抵押箱还是会怪罪我的，除非他们得到深知他们信用底细的好友的担保。”

马松解下箱子的环扣，打开箱盖。罗丹好奇地靠近箱子往里张望。

箱子的最上层，是一件放在红布上的青铜颈饰。马松拿起这件颈饰，深情地摩挲着它。“这件抵押物会一直放在我的箱子里，因为它的主人已经离开人世了。我把他的这件抵押物视若珍宝，也把对他的回忆珍藏心中，因为他是我的挚友。我们曾在一起做生意，并且取得了很大的成功。后来他结婚了，娶了一个他从东方带回来的女人，那个女人长得十分漂亮，风情与我们本地女人完全不同，简直光彩照人。为了讨得她的欢心，我的这位朋友挥金如土以满足她的一切要求。后来他花光了他所有的钱，窘迫不堪地来找我。我劝了他很久，告诉他我会帮助他再创立一番自己的事业。他以伟大的神牛的名义起誓一定会东山再起，但是结果却并非如此。在一次激烈的争吵之后，他的妻子用一把匕首刺穿了他的心脏。”

“那个女人后来怎么样了？”罗丹问。

“不用说，这块红布就是她的。”马松把红布拿了起来，“在痛苦的自责之下，她跳进幼发拉底河，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这两件抵押物永远不会归还原主了。罗丹，这个箱子告诉你，借钱给那些陷入痛苦情绪中的人是要冒很大风险的。”

“看这个！这个东西就不一样了。”马松拿起一个牛骨戒指，“这是属于一个农夫的。我从他的妻子那里买地毯。因为遭受蝗灾，他们没有食物可吃。我帮助了他，借给他一笔钱渡过难关，等到他新种的庄稼收割以后，他把欠债还给了我。不久之后，他又来找我，对我说，有一个旅行者告诉他在远方有一种奇特的山羊，它们身上的羊毛纤细而柔软，用这些羊毛能织出整个巴比伦都从未有过的美丽地毯。他想买一群这样的山羊来养，但是他没有钱。于是我借给他一些黄金，让他能够去远方买回一些山羊，现在他已经开始畜养那些山羊了，到明年，我就能令巴比伦的贵族们咂舌了，用这些羊毛织出的最精致昂贵的地毯，放在以前，就算是贵族也得凭好运气才能买得到。很快我就要把这枚戒指还给农夫了，因为他保证能很快还清欠款。”

“有借款人能及时还钱吗？”罗丹问。

“如果他们借钱的目的是为了赚钱，我相信他们会及时还清的。但如果他们借钱是出于一些轻率而不切实际的目的，那我劝你要慎重考虑，因为你借给这些人的黄金可能再也收不回来了。”

罗丹从箱子里拿起一个金手镯，手镯设计精巧，镶满了宝石，手感沉重。他对马松说：“给我讲讲这个手镯的故事吧。”

“还是女人对你比较有吸引力啊，我的好朋友。”马松取笑说。

“比起你来我可差远了。”罗丹回敬他。

“这一点我同意。但是这一次可不是你所想的什么浪漫故事了。这个手镯的主人是个满脸皱纹的胖女人，总是唠唠叨叨说些废话，我都快被她弄疯了。以前她家里很有钱，也是我的好客户，但是后来家道中落，坏日子到了。她有一个儿子，她满心希望他能成为一个商人，于是她向我借了一笔黄金，好让儿子成为一个商队主人的合伙人，往来于各个城市之间进行商业贸易。

“没想到这个商队主人其实是个无赖，趁她儿子睡着的时候，把他一个人扔在了一个很远的城市，年轻人举目无亲，身无分文。也许等这个孩子真正长大成人以后，他会把她母亲从我这里借走的钱还给我吧，反正我现在是拿不回来任何利息——除了更多的唠叨。但是我承认，她抵押在我这里的珠宝比她借去的黄金要值钱。”

“这位夫人没有向你询问一些有关借贷的忠告吗？”

“完全没有。她脑子里认定了自己的儿子会成为巴比伦有钱有势的人，对此稍微提出一点不同的意见就会激怒她，我就曾经因此被她大骂了一顿。我知道把钱借给这么一个毫无经验的毛头小子做生意，会有很大风险，但是他母亲做了这么大的担保，我没办法拒绝她。”

“这东西是骆驼商人内巴图的。”马松拿起一捆打着结的绳索轻轻摇着，说，“他想买一群骆驼，但手头的资金不够，就用这捆绳子拿到我这里作抵押，我按照他所需要的数目借了一笔钱给他。他是一个很精明的商人，我相信他良好的判断力，很放心把钱借给他。还有很多巴比伦商人也都值得我信任，因为他们有诚实的品性。他们的抵押物通常在我的箱子里呆不了多久就会被他们取回。好商人是我们城邦的财富，他们能保持贸易畅通，促进巴比伦的繁荣兴旺，我对他们的帮助对此也有不少功劳。”

马松拿起一个绿松石刻成的甲虫，轻蔑地把它扔到地板上，说：“这是一种从埃及来的小虫子。拥有它的那个小伙子根本不在乎我能不能收回我借给他的黄金，当我跑去指责他的时候，他回答说：‘我现在正倒霉呢，怎么还钱给你？你不是还有很多钱吗？’都这样了我还能怎么办？这个抵押物是他父亲的，那是个很让人尊敬的父亲，他小有财产，把自己所有的土地和牧群都拿来作担保，以支持他儿子的事业。这个小伙子起初倒是取得了一些成功，但是他太急于求成了，总希望获得更大的财富，而他的经验和能力都很不足，最后生意也就做垮了。

“年轻人总是充满雄心壮志，他们往往目光短浅，想通过走捷径来获得财富和那些他们希望得到的东西。为了迅速获得财富，年轻人经常盲目而随意地向人借钱。他们没有任何经验，意识不到无法偿还的债务就像是个无底洞，能使他们迅速沉沦、跌落下去，想爬上来，需要很长时间的挣扎，而且很可能会徒劳无功。这是痛苦和懊悔的深渊，暗无天日，使他们夜不能寐。但是，我并不是反对年轻人借钱，事实上我是鼓励这种行为的。我只是建议借钱必须建立在明确而理智的目的之上。我本人第一次真正的成功，就是靠着向别人借来的黄金做生意而得到的。

“然而，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这些放债人又该怎么做呢？那个绝望的年轻人一事无成，灰心丧气，对还钱根本不做一点努力。我又不忍心拿走他父亲的土地和牲畜。”

“你给我讲了很多，我很高兴听到这些。”罗丹说，“但是我还没听到你回答我的问题。我要把我的50个金币借给我姐夫吗？这些黄金对我来说很重要。”

“你姐姐是一个好女人，我很尊敬她。假如她的丈夫来找我借50个金币的话，我会问问他要用这些黄金来干些什么。

“如果他回答说他想成为一个和我一样的商人，做一些珠宝和装饰品的生意，我就会问他：‘你在这一行上有什么经验和知识？你知道能在什么地方以最低价进货？又知不知道在哪儿能卖出个好价钱？’对于这些问题，他能作出肯定的回答吗？”

“不，我想他答不出来。”罗丹承认，“他曾在制矛这件事上帮过我很多，也曾在一些店铺里做过事，但是对于你说的这些，我想他知道的也不多。”

“那么我就会对他说：‘你的目标不够明智。’作为一个商人，必须十分了解他那一行，他的抱负值得赞赏，但是却不切实际，我不会借给他一点黄金。

“但是，假如他回答说：‘是的，我曾帮许多商人做过事，我知道可以去士麦那以低价收购那些家庭妇女织的地毯，我还知道巴比伦有很多有钱人愿意花钱买，我可以把这些地毯卖给他们，赚取很大的一笔利润。’那么我就会回答他：‘你的目标明确而理智，壮志可嘉。如果你能给我一些抵押物作担保，以便我能顺利收回我的借款，我将十分乐意借给你50个金币。’但是他有可能会说：‘我没有抵押物，但是我可以用我的信誉作担保，我保证会连本带利按时归还欠款。’然后我就会告诉他：‘我珍视我的每一块金币。强盗会不会在你去士麦那的路上抢走这些金币？又或者他们会在你回来的路上抢走你购进的那些地毯？到时候你就没办法还钱给我了，我的黄金也就有去无回。’

“罗丹，你看，黄金就是放债人的货物，它们很容易就会被借出去。如果不理智地随意借出，就有可能很难被收回来。明智的放债人并不希望冒着风险借钱出去，他们希望看到有保证的安全的借贷。”

“能帮助那些陷入困境的人们是件好事。”马松接着说，“能帮助那些不幸的人们是好事，能帮助那些事业刚刚起步的人们、让他们成为有价值的人也是好事。但是，必须理智地施以援手，不然就会像那个农夫的驴子一样，本来是想帮助别人，却让自己背上了别人的包袱，反受其累。

“回到你提的问题上，罗丹，这就是我的回答：留着你的50枚金币。它们是你辛勤工作赚来的，也是你应得的赏赐，它们归你所有，没有人能凌驾于你的权利之上去支配它们，除非是你自愿。如果你愿意把它们借出去赚取更多的黄金，那么一定要谨慎，尽量把它们分成几部分多借给几个人。我不喜欢把黄金就那么空放着，但更不喜欢冒太大的风险借出去。你当矛匠多少年了？”

“整整三年了。”

“除了国王的赏赐之外，你存下了多少钱？”

“三个金币。”

“你省吃俭用，每年竟然只能存下一个金币？”

“正如你所说的这样。”

“这么说你必须至少再辛勤工作、省吃俭用50年，才能存到50个金币？”

“我想差不多要干一辈子了。”

“想想看，你姐姐真的愿意让你冒着风险，把你辛辛苦苦在铜炉前工作50年赚来的钱借给她的丈夫，让他尝试去做一个商人吗？”

“照你的话说，我想她不会这么做。”

“那么你就去跟她说：‘三年来，除了斋戒日之外，我每天起早贪黑，辛勤劳动，我克制着内心的欲望，努力抗拒着许多诱惑，每一年的辛苦工作和自我牺牲换来的只有一块金币。你是我最爱的姐姐，我真心希望你的丈夫能建立一番成功的事业，变得富有。如果他能给我和我的朋友马松一份详细的计划，而且这个计划看起来明智而可行，我将很乐意把我的全部积蓄都借给他，这样他就有机会去证明他一定能获得成功。’听我的，就这么做吧，而且我想如果他内心极度渴望获得成功，他就一定会证明给你看的。假如他失败了，他也会希望将来有一天会还给你，他欠你的也不会比你借给他的更多。

“我能成为一个放债人，是因为我所拥有的黄金远比我用在生意上的黄金要多。我希望我闲置的黄金也能为我工作，为我赚到更多的黄金。我不希望拿我辛苦赚来且费心保护的黄金来冒险。所以，如果我不能确信我借出去的黄金是安全的，并且能顺利返还到我手上，我是不会把它们借出去的。同样，如果我不能确认借出去的黄金能迅速给我带来利润回报，我也不会把它们借出去。

“我已经告诉你不少箱子里的抵押物的秘密了，罗丹。从它们身上，你可以了解到人们的弱点，也可以发现他们在不能确认自己能否还清债务的情况下，依然强烈渴望能借到一笔钱。从中你还能看到，假如有足够的黄金的话，他们有很大的希望能赚到大钱，但是如果他们缺乏能力，又没有足够的经验去完成，成功的希望就会微乎其微。

“罗丹，现在你已经拥有足够的黄金，你可以用它们创造更大的财富。你即将成为一个和我一样的放债人。如果你能妥善保护你的财产，它就能为你创造出更多的收入，成为你快乐的源泉，终你一生都会给你带来利润。但是如果你让它离你而去，你就会在余下的岁月里无限懊恼，深陷痛苦之中。

“你最想对你钱袋里的这些黄金做些什么？”

“保证它的安全。”

“非常聪明。”马松不无赞赏地说，“你首先看重的就是安全性。你认为把这些黄金交到你姐夫手上，真的安全吗？真的万无一失吗？”

“我想恐怕不是。我觉得他在处理金钱的问题上不是那么在行。”

“那么就不要感情用事，不要因为愚蠢的责任感而放心把你的财产交给其他任何人。如果你想帮助你的家人或朋友，试着找找别的方式，不要用自己的财产冒风险。不要忘记，黄金总是会以各种意想不到的方式从那些不善保管它们的人手中溜走。与其让别人浪费你的黄金，还不如你自己拿去挥霍。

“除了保证黄金的安全，接下来你对它还有什么期望？”

“我希望它能给我赚到更多的黄金。”

“你又说到点子上了。黄金本来就应该用来增值，以赚取更多的财富。你此时明智地出借黄金，到你老的时候，至少可以让它的价值翻上一番。如果你拿它们去冒险，那么损失的将不仅仅是黄金本身，还会损失它们可能会给你带来的利润。

“因此，也不要被不切实际的人提出的那些异想天开的计划所左右，他们总以为自己找到了用你的黄金给他们带来超大利润的方法，而事实上他们完全不了解安全可靠的贸易方式，所制订的计划往往都是白日做梦。尽量审慎估计你所期望的回报，这样你就能保住你的财产，并能享受它给你带来的快乐和满足。指望借出黄金而获得高额利润，无疑是开门揖盗。

“尽自己所能去接触那些成功人士，与他们保持来往，多向他们请教，这样你就能在他们的智慧和经验指导下赚到更多的财富，并安全地持有财富。

“这样你就能躲过大多数人都会经历的不幸，得到诸神赐予的财富。”

正当罗丹要感谢马松对他提出的忠告时，马松拒绝了，他说：“国王的赏赐能教会你更多的智慧。想要保住这50枚金币，你必须考虑周详，慎之又慎。有许多诱惑会吸引着你，许多建议会不断被人在你面前提起，很多赚大钱的机会会在你面前出现。我用来装抵押物的那个箱子会不时警醒你，在你的任何一枚金币离开你的钱袋之前，一定要确认能用安全的方式把它拿回来。如果你还需要进一步的建议，欢迎随时回来找我，我很乐意与你分享。

“在你离开之前，读读我刻在箱盖下面的这句话吧，它对借款人和放债人同样适用：

“一点小小的谨慎，总胜过大大的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