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没有一件像样的首饰。耳洞早已打好,却只是穿一根红的丝线,轻轻柔柔的,没有质感和光泽。有时她想得烦了,抽掉丝线,任耳垂上留两个空空圆圆的洞。等时间长了,再取一根针,拿酒精擦了,野蛮且粗暴地阻止那个小洞的长合。这时男人在旁边坐着,眼睛的余光注视着她。男人的表情,尴尬且自责。
她不是那种虚荣和浪漫的女人。她没有昂贵的衣裙,不需要太多的情话。可是当她回了娘家,当她面对一群嘻嘻哈哈的姐妹和沉默寡言的母亲,便有些不安。其实她并不在意姐妹们故作无意地在她面前招摇着各自的首饰,她在意的,只是自己的母亲。母亲会长时间盯着她耳朵上的那根红丝线,虽然不说什么,但忧伤的眼睛说明了一切。母亲一生没有佩戴过任何首饰,但她希望自己的女儿可以——她希望女儿的生活不要太苦。可是她,却总也满足不了自己的母亲。每次从娘家回来,夜里,她都会红了眼睛,然后烦躁地抽掉那两根丝线。过几天,再取出那根针,拿酒精细细地擦。
男人笨手笨脚,做不成任何细致的工作。好在他有一身蛮力,这使得他在扛包的时候,总是健步如飞。男人一直在那个啤酒厂的仓库扛包,扛了十几年,练出了健壮的肌肉、微驼的后背和沉默的性格。他也有母亲,一位身患类风湿性心脏病的母亲。每个月,他都给母亲寄去一点钱。这些钱并不能治愈母亲的病,但他知道,这可以让母亲的生命得以暂时的延续。剩下的那点钱,他和她,精打细算,仅仅能够填饱肚子。
近来男人的身体不好,吃不下饭,恶心,睡不踏实。她说:别去上班了,休息几天吧。男人说:这哪行?得去……现在流行什么首饰?她说铂金吧?男人说黄金呢?她说黄金也挺好的……干吗?男人嘿嘿笑,表情似初恋时般憨厚。
晚上回家,男人叫来她,在她面前伸开手,手心上有两只金灿灿的耳环。那时她正做着饭,手湿着,慌忙在围裙上擦,未及擦干,又湿了眼。她说你这是干吗呢……这是干吗呢?却并不去接,仍然擦着手,心怦怦跳着。男人笑笑:知道你想要……傻丫头。
耳环戴上了,轻飘飘的,感觉和丝线差不多的质量。她问男人哪来的钱,男人说攒的……私房钱。她当然不信。她知道男人不可能攒下一分钱。她偷偷去男人的工厂,问他的同事,同事不说。她再问另一个,另一个也不说。她接着问。
那天她是哭着回来的。当男人开了门,她猛地扑进他的怀里,拿拳捶他的胸膛……怎么这么傻怎么这么傻?然后便再也说不出话了。
男人卖了半年的血,又用了半年等待黄金降价。“地下”的血站,他半个月去一次。后来这个血站出事了,他又去了另一家。本来他想给女人买两只铂金的耳环,可是后来,第二家血站拒绝再收他的血——因为他染上了肝炎。地下血站简陋且肮脏的设备,让他染上了肝炎!
女人盯着男人有些蜡黄的脸,不说话,只顾哭。男人拥着她,说:“不怕的……戴上吧……傻丫头。”那时她觉得耳环一下子穿过了她的心脏,穿出一个洞,不停地涌着血。
她把耳环缠上一圈圈红的丝线,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哪怕是最最轻微的摩擦。看不到耳环的成色,更看不到金属的质感。回娘家时,母亲说,你戴的是金子吗?她说是,然后露一点点给母亲看。母亲就笑了,缺了牙齿的嘴,咧成幸福的月牙儿。
耳环她只戴过一次,戴了十几天。然后,包好,锁进了抽屉。男人问她怎么不戴了?她说不用了,我知道自己拥有世界上最美的首饰,这就足够了。其实还有一个笨手笨脚的善良男人,他也是我的首饰。我把他剖开,戴在心上,左边一只,右边一只……
人生感悟
安妮宝贝曾如此描述爱情:最好的爱情是两个人彼此做个伴。不要束缚,不要缠绕,不要占有,不要渴望从对方的身上挖掘到意义,那是注定要落空的东西。而应该是,我们两个人,并排站在一起,看着这个落寞的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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