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几年,我特别渴望独立为家里买一瓶酱油。可每次我申请的时候,母亲总是说:“让你姐去吧,一直是她买,你还小。”十一二岁了,我早就不小了,至少对于买酱油这件事来说实在是不小了。每次见到姐姐从外面拎酱油回来,我都恨恨地远远地躲开。又过了两年的样子,我终于有机会兴冲冲地提一瓶酱油走在那条我早已熟悉的乡路上,脚下生风,不一会儿我便赶上了原本远远在我前面的一个小同学。看到他手中那瓶酱油的一刻,我一下子变得满心沮丧——他的个头还不到我的肩膀。
我的功课始终很好,但始终不是最好。对于这样的结果,我说不上自己满意还是不满意,也说不上老师是满意还是不满意,我听到的几次评价大致都是这样:“张三、李四特别棒,林超然也还不差。”如果这话里有赞许,那么我也是被捎上的,不过是顺便提一提,谁都能听得出一种勉强来,而我正是在“也还不差”的尾音里过了这么多年。弟弟的做法则与我不同,每次考试下来,他都要作一个统计,那就是究竟有谁考到了他的前面,差多少分,自己要用多长时间超过他。他的计划每次都能实现,因为他统计之后就开始埋头苦学。他频繁地站上一个又一个领奖台,整个学生时代他都是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而他并不比我聪明。
我不喜欢照相,在不太厚的相册里只有不多的照片,这些照片又几乎全是集体留影,而看每一张照片都要花上一点时间才能找到我,我总是躲在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事实上,在每一个组合里,我的相貌、我的功课或者是我的业务能力都算得上是佼佼者,可我并没有处在核心的位置。一次弟弟打击我:“被簇拥的感觉真好,什么时候能轮到你呢?”他参加过的集体照儿,正对着镜头的绝不会有第二个人,本来并不高大的他却总是显得很威武。他对我有限的几张单人照片也不以为然,他说里面的根本不是我而是另外一个人,说我实在没人可烘托的时候就做周围景物的配角,说我本是一朵奇葩怎么不能目中无人地爽朗地开一回呢?
在人群里,我惯做一个沉默者,因为人群里似乎总少不下一个权威发言人,有时我觉得他说得够好,我应该当听众;有时他说得十分浅陋,无半点可取之处,我又懒得去纠正。总之,我总能给自己找到一个不说话的理由,久而久之,我成了一个寡言人,成了一个登不得台面的人,当然也就渐渐走出了人们关注的视线。纵使芳香馥郁,而包裹甚严,人难识也,人们无法领略的美有时干脆就会“宁信其无”,有那么多良机从我身边走过去,我实在应道一声“冤枉”。
花开不寂寞,它才能争得更多的阳光,更多的营养,更多重视的眼神。不寂寞的花开才是真正的花开,无人欣赏的花开只是这株花在自言自语,它的声音响亮还是微弱都了无意义,因为它必会随风而逝。寂寞的花开,花至少要负一半的责任。许多年来,我之所以备受冷落,原因正在于我没能在关键之时关键之地及时地亮出自己。
家里有一株花,花期总是来得慢吞吞,花也开得少些勇气,家里人有时不情愿给它浇水,甚至不愿在它跟前多站一站,作为花,它该承担另一半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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