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班的文艺委员,长得并不特别好看,唱得并不特别好听,可她的手指细细长长的,音乐老师说这条件弹钢琴再好不过了。选她当文艺委员时,我们只得举起自己短而粗的手。
文委的全部职责就是指挥课前歌儿,而我们的课前歌儿永远只是这一首:“学习雷锋……预备——唱!”文委打着节拍,那漂亮的手蝶一样起起落落,我们看得着了迷,却忘了蝴蝶起落的意义,结果歌儿唱得乱七八糟。
大家都挤着凑过去同文委说话,我个子太矮,她根本看不见,这使我异常难堪;加之所有的男老师都对她极好,对男生却冷眉冷眼,我决定给她点儿颜色瞧瞧。若能演几出好“节目”,对老师们也是个提醒,看还把不把我们当回事了。
文委坐在我们前桌,近水楼台,我的讨伐计划很容易付诸实施。那日她正枕着胳膊看书,我像一个熟练的针灸医生,把一根细铜丝捻进她红毛衣的后背。她一下子站了起来,得知真相后又坐了下去,她眼中含泪,却始终没有叫一声。
再次出手是三天后,英语老师每节课都必会提问她。文委站在那儿干干脆脆回答时,我把一只墨水瓶偷运到她的椅子上。她丝毫没有察觉,陡地坐下去,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但她仍没有喊出来,更没有报告老师,只是用泪眼朝我望了望。我一下泄了气,事不过三,我只得收手。
我同另外两个伙伴时常旷课到野外去玩,甚至连续几天都不进教室。也不知班主任是怎么想的,竟然派几个班干部来做我们的工作,又全是女生。那两个家伙立场不坚定,一边同帮教者谈了恋爱,一边就举了白旗。
只有我一个人战斗到最后。其实我早想通了,只是在拖延时间,我乐于看到女文委漂亮的手优美地抹眼泪。最后我说,你要给我唱支歌我就回去。她犹豫一下就唱了。文委的歌儿唱的很一般,但是十分动情。
年级中有一位县长的公子,功课不行恋爱却行,女朋友走马灯似的换来换去。一日他拦了女文委要拉她的手,她没有递过手去,倒是递过去一个响亮的耳光。县长的公子扬言要她知道一下自己的厉害。
众人立即退潮一样从她身边散去,每日再也没有簇拥了。那个早晨,我骑车正遇上县长的公子,就漫不经心地把他撞进了路边的脏水沟。这家伙滚了一身臭泥,爬起来就走了,屁也没敢放一个。
文委知道这事后,看我的眼神就有点儿异样。而变化更大的是我自己,一有余暇就想文委的手现在干什么呢。可是高考说到就到了,也许高考打断了一段恋情。
文委来自乡间,家里并不富裕。父亲拼命赚钱,以便早些给她买架钢琴。没待这一理想实现,他就被一场疾病夺去了生命。
文委落榜后就回乡务农了,据说嫁了个脾气很大的农民,常常打她,就为着她那双尖尖削削的手干起农务来笨得要命。
不知从何时起,我开始留心人们的手,可再没看到过文委那样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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