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迈进文科教室,已是开学后两个月的事了。莫道君行晚,更有晚行人,后来者就是摩托。
摩托半点儿也不计较这最前沿的位置。我一歪头总能看见身边的他,半睁着眼坐如钟的样子,却是陷在梦中。
班上的同学田里的牛一样终日按着头,只有摩托玩归玩,乐归乐。事明摆着,这一窝蜂能上去几个大人儿?他在摇晃毛发疏朗的头。大家跟着叹了气。
黄鼠狼偏咬病鸭子,本来底子就差的我又摊了事儿。寝室潮得能挤出水,我第一个生了疥,同寝的都远远躲掉。
摩托一声不吭地把我俩的床铺挪到寝室的一角,我们像从一个什么团状物里散逸出来的,失了家园。摩托很快被传染,病休回了家。我右边的床位空了一个月。
摩托声名大噪是因为他那次英雄壮举。他平素高兴画两笔,晚间常到文化馆张创作员家请教。那天他走到老头商店时,听到有人呼救。两个家伙正在拉扯一个姑娘。他斗了歹徒,救了姑娘。
摩托一时成了校园热点。电台女记者不顾摩托的口臭,凑得很近。
摩托同学,面对两个凶恶的歹徒,是什么促使你奋不顾身冲上去的?
我刚在张老师家喝了点儿酒,酒壮英雄胆。
摩托同学,斗歹徒时你是怎样战胜他们的?
也没啥。他们不经吓唬,我一挥画轴他们就跑了。他们不跑,我还真就没辙了。
接下来,摩托像许多小说里叙述的一样,交了桃花运,那被救的姑娘紧锣密鼓地行动起来坚决要同摩托处朋友。
摩托照旧是迷迷糊糊,大大咧咧。答曰:我单知道麦秋收不得苞米,在老秋也收不得麦子。
姑娘找了农村籍的人翻译之后,才怅然而去。
大考之后,摩托卷铺盖回乡看了果园。我去时是八月,果子长够了个儿,可还青着。进门时他正撅屁股吹火,头发更稀少了。
就着青果对饮时,我看见他臂上满是伤痕,这是长脚蚊子和绿眼瞎虻捣的鬼。他捋起单裤,腿上的灾情更为严重。我便无话。我说喝酒。
前日他来了信。他结婚了,并且有了个现成的儿子。他娶了个寡妇,长他三岁,人极好,把他照顾得什么似的。还求什么呢?
信末是重重的、怪怪的署名,让我想到人开怀大笑时的嘴。
是啊,还求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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