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水的日子

突然之间断水了,这令我们猝不及防。

此前,水像一个极守规矩的仆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在这平常的呼喝的过程中,我们什么也不觉得,一切都似顺理成章,我们也就无从认识水的真正意义。

而这次,我们是实实在在地领教了一回水的厉害。断水的时间并不长,只是三昼夜多一点儿的光景,我们却表现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不安,甚至是恐慌。

第一天中午,面对枯竭的水龙头,我不得不同一位邻居一起“出洞”了。我们借了一辆三轮车,让两只特大号的水桶屹立其上。幸好断水的只是我们这个楼区,我们还可以出去求援。那个小区的门卫先是冷了脸说不行,毕竟人家的水也是走表的,又不好为了这两桶水另收我们的钱。为了水,我们只得低声下气地哀求,他总算同意了。

我和邻居谁都没骑过三轮车,身为知识分子的我们根本就不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同它打交道。回来的路上,水洒不断,我们连说可惜。进入自家的小区,我长舒了一口气,却不料就是这不合时宜的放松让我们的车一下撞到了墙上,水溅了一地。惋惜的心情让我们走出好远还在频频回顾。

小区门口卖菜的大姐知道我们闹了“旱灾”,在接了钱之后,并没有立刻递上菜,而是回身在自备的水盆里帮我洗了又洗,她真是个好人,我一辈子都会记得。那几日,我们吃饭差不多都是在外面打游击,同事怜我,一个接一个地请我吃饭。每在此时,我的心上总会生出一点浅痛,这恐怕是每一位接受救济的“灾民”都会有的一种心态和感受吧。

吃饭总还是一个好解决的问题,如厕就麻烦了。我们的城市已相当发达了,发达的一个表现就是抽水马桶的普及和公厕的减少。时下的公厕说是极少一点也不过分,很远也找不到一个。可断水的日子里,偏偏内急的次数似乎比平时多了好多,真让人哭笑不得。有一个下午,单位没事,但我还是去了,同事问及,我说在家里憋闷,就出来转转,而最真实的情形却是,我花了二十分钟赶来单位只是为了去一回厕所。同事当然猜不到这层,身在福中的他们怎会想到世间还有受苦的人呢?

再想到洗衣服,人的头就更大了。可女儿一如既往,不消几分钟便可以弄脏一身衣服。同一个四岁的孩子,我没法解释清楚“断水”这一问题的严重性,一如此前,我没有想到水资源真的像环保人士所说的那样耸人听闻,那时我没有被说服,他们讲的那些东西似乎与我无关,至少离我还很遥远,可现在,我感受到了一切。小女儿那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我怒火中烧。妻一句话也没有说,提起一大包脏衣服,顶着夜色去单位了。

第三日一早,居家男人的责任感让我再也坐不住了。我找出两只积着厚厚灰尘的10kg的塑料桶,坐在那里一丝不苟地用仅存的一点儿水刷洗干净,用去这些水是为了得到更多的水,我觉得值。上班带去,下班载回,20kg的水够我家生存一天的了。在把装满水的桶运回的途中,我的心中是一种莫名的悲壮。

在新闻媒体的干预下,物业公司同自来水公司的纷争暂时偃旗息鼓了。当我的一位记者朋友打电话把恢复供水的消息告诉我时,我一下跳了起来。我忙碌了一个中午,结局是我家能盛水的器物皆洋洋大满,决无一例外。

好在断水的日子只是三天,我们的耐力还能够承受,若是三个月、三年呢?我的脊背开始发凉。水真的是我们的血液,少了它,我们断无“生”理。我开始节约每一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