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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身经历一首诗

时间:2023-08-14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真的,手指和心灵对文学经典的摩挲,在空寂的长夜里永远是一种嘹亮的、值得珍惜的鸟鸣。这决不是耸人听闻,几乎已是当下的寻常景观。从数千年前走来的中国人,被传统文化浸透的中国人,应该从表达内容到表达形式都对得起“儒雅”二字,倘一直做不到、差得远,至少应该有些羞愧和不安才对。她是在经营一种快乐的可能性,是想郑重地告诉众生胜利的由来。

真的,手指和心灵对文学经典的摩挲,在空寂的长夜里永远是一种嘹亮的、值得珍惜的鸟鸣。我们擦亮文学的日子,文学也会擦亮我们。我们可以一生一世做经典的臣仆,一心一意听从它的指派;有文学在,我们就不再觉得自己渺小、孤单。今天,当我们试图沐浴于这团饱满的温暖时,它还是一种感觉有些遥远的梦境。

莫言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这无论如何都是中华民族母语写作百年难求的捷报,但是我们最终没有看到奔走相告,没有看到盛大的庆祝,没有看到莫言像王一样被簇拥,都没有,莫言获奖先是新闻事件、社会事件、商业事件,之后才是文化事件、文学事件、心灵事件,所以全民阅读莫言无异于痴人说梦。而莫言呢?因为获奖,多了一种被人观赏、利用、盘问、猜疑的尴尬身份。

当代文学经典的精神实质、人文属性及思想意义应该受到重视。我们特别不愿意看到太多的中国当代文学作品在形式与内容上都出现的粗鄙化倾向;我们更不愿意看到越来越多的人毫不留情地从文学的身边走开。记得一次在中国当代文学课堂上讲到北岛,一个学生要求:“老师,你板书一下是哪两个字。”我虽然有些惊异但还是照做了。他恍然大悟:“老师,你怎么不早说,敢情就是‘北岛大冰棍’的‘北岛’嘛,简单。”

如果说有占总人口30%的4亿国民不会说普通话(他们主要分布在乡村、边疆和少数民族地区),已经让我们相当吃惊的话,那么如今不大会用汉语书面表达特别是精致表达的中国人肯定远远超过这个数字,并且这些人多数是汉族,可能居住在城市,甚至还可能出现在最发达地区,他们本人也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这决不是耸人听闻,几乎已是当下的寻常景观。语言文字关系到历史的记录,文化的传承,时代的繁荣,民族的发展,国家的安全,从某种角度我们可以说汉语的使用质量决定着中国人在多大程度上姓“中”。从数千年前走来的中国人,被传统文化浸透的中国人,应该从表达内容到表达形式都对得起“儒雅”二字,倘一直做不到、差得远,至少应该有些羞愧和不安才对。

教师节这天,我一本一本地擦去书上的灰尘,然后又一本一本郑重地签上“××同学指正”。上课时我告诉他们:“书是赠送给各位的,我的要求只有一个——你们不要把它当作废纸卖掉。”这般叮嘱,决不是因为我常在旧书摊儿上看到自己的书感到尴尬了,而是我觉得很多孩子到大学毕业时依然不知道自己要保留什么要丢弃什么。这个班叫“写作特长班”,我的文字不是经验就是教训,他们应该用得着。

我出版的七八本书有不少都堆在父母家的一间屋子里,每次有邻居鼓起勇气说想要一本,母亲都有些为难,有时干脆就婉拒了。母亲觉得儿子牛一样犁出的这些东西肯定是宝贝,怎能随手白送呢。她不大清楚现在已是读图时代,有人要已算不错了。后来我搬着书赔着笑脸又同那些邻居解释了半天。我也曾托人带去几本放到一个书店寄卖,女儿偷偷瞧过几次,回来都说“还在”,之后她也懒得再去看个究竟了。

这些我都不意外。我每年照例要去一个县城的那家书店几次,尽管会碰到店员在里面打毛衣、炖豆角、争说自己的婆婆不好,但有时我也存在一点点机会在那儿淘到几本好书,比如遇到《博尔赫斯文集》就是一次惊喜。这套书跌跌撞撞地挤在铺天盖地的致富、时尚、言情、教辅著作里处境特别狼狈。第一年我站在那里读了一大阵子,第二年我又专门来探望它,我是在第三年买的——因为再不能忍受大师继续被人推来搡去。博尔赫斯都这样了,一个粗通文墨的小百姓还有啥脾气?

让人念念不忘的是那则金盏花的故事。世间本没有白色的金盏花,待老妇用了二十年苦心孤诣的时光,终于捧出白色的金盏花时,园艺所的重金悬赏早已过期,可这些不能给她带来纤毫的失望。此前丈夫的死和儿女们的远离,都不曾动摇过她神圣的寻找。她是在经营一种快乐的可能性,是想郑重地告诉众生胜利的由来。她是一个拯救世风的诗人,帮我们重拾信心,地狱的尽头常常正是天堂的入口。“你们要不要黑色的金盏花?”小女孩式的发问,像一种长天大爱,虽然只是轻轻地说出,却像投向红尘的一记惊雷。

其实,文学经典是作家的深刻思想与艺术禀赋的伟大相遇,是一个民族从历史深处走来艰难形成的精神高度,是我们滋养性灵的始终不离不弃文明的内心旅伴。从精神底色角度来看,文学经典闪耀着奇异的思想光辉;从艺术审美角度来看,文学经典散发着“诗性”的幽香;从民族习惯角度来看,文学经典是指向心灵的具有普适意义的共同语;从现代人自我实现的角度来看,文学经典是对历史与现实时空的穿越,这种彰显权威性、神圣性、本质性、典范性的文学文本,是我们前行时最好的人生参谋。

没有一个人有这样的义务,一定要读诗歌、小说或是其他纯文学作品;也没有人被要求读文学时一定要读经典,特别是那些抒情性、哲思型经典。毛姆说:“养成读书习惯,也就是给自己营造一个几乎可以逃避生活中一切愁苦的避难所。”在文学的社会教化功能日益萎缩的今天,相关的阅读不再是一种时代急需;在图像充斥现代人每个时间角度的世纪,文字已在一种羞赧中走向寂寞。纵使人们终于把脸转向文学,也未必是纯文学,更未必是经典,这时众人可能有多种考量,只有一小部分人是出自内心的一种虔诚的需要。文学经典的振臂高呼,很可能应者无多,很可能带有些许悲壮颜色,但它应该获得捍卫。

很多童年时代的游戏都失传了,原因只在于我们长大后就再也丢不掉一种目的性,它使我们最后彻底从诗歌的身边走开,甚至迈上了不断向内心说谎的漫漫旅程。作为文学经典主线的人文情怀,是一种恒久的蕴蓄深厚的精神属性,是人间温情、世俗关怀和价值追问的凝结,是生命的全部诗意和价值热望,我们应该以心偎近。

对于现代人而言,重返内心是艰难的。一个用笔再生的人,应该学习为内心写作,辛勤擦拭,不让内心蒙尘,高尚的抑或自私的,都会有一种难以抗拒的真实,你了解了自己,也就听清了世界。“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可能真的不易做到,但“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的率性,我们或可一试。一个坐拥书城的人,可以不必激烈地反对别人的声音,你应该知道其实众人都是在向经典致敬,都是在对经典感恩。你选定的不过是千百种读法中的一种读法,“阅读”注定会有某一姓氏的前缀,这种“个人化”努力里有你的手泽、呼吸和你自己的心事。尤其不要忘了,在大众媒介时代,文学经典仍是我们灵魂的天籁,它让我们保持清醒、从容,并不断地一步步走向完美。热爱它,追随它,我们才有一种深邃的精神信仰,在世事的诸般沉浮中才不会陷入迷津。

太阳从一长段阴霾里挣脱出来,被一脚踏出门槛的你撞见,你就有幸被温暖着色。住户的窗子这时都打开了,探出来的是久违的欣喜张望,你成为他们一首诗中的半阕;暮色里现出一对白发老人,一个推轮椅,一个坐轮椅,他们悄悄地述说着家事,不见疏远不见亲昵,就那样让幸福静静地绽放,他们不知道自己就是岁月的卿相;那盆花每年只开三朵,十年了,这是它给自己和主人订下的规矩,可是在这个春上,它突然开了第四朵花,规矩总是显得死板,花要任性一回,要淘气一回,要捣一回小小的蛋……只要你肯留连,你就会发现神性的光辉无所不在,你就会发现这正是文学经典的一个章节。

其实世俗对每个人的束缚都差不多,要紧的是从这个战场上下来之后的空当儿,一个人在做什么。那些散发着抒情、哲思余味的经典文本才有一种难以抗拒的力量,遥指着我们的艺术禀赋,早就通向我们不声不响的却同样可以感动世界的坚毅品格。经典是以何种方式带领我们的,又是以何种途径狠狠地纠正过我们,已难以作答,也不必作答。苏珊·桑塔格所说的“亲身经历一首诗”,特别像是她对一种精美人生的生动总结,特别像是某种掷地有声的文化宣言,特别像是对现代人的一种语重心长的灵魂叮咛。认认真真地读一首诗,就是在认认真真地写一首诗。面对文学经典,一介草民,一座城市,一个民族都该为此严肃地竖起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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