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艳的姐姐
◆文/佚名
山花烂漫的季节总会想家。最让我挂怀的是我的姐姐,那年姐姐刚辍学。
姐姐和我原在同校读书,她上五年级,我上二年级。
但后来姐姐就辍学了。一天,妈妈话说得很慢:“家里人手少,咱供不起……女孩儿家……”从此,我每次回家返校时,姐姐都要送。她一脸很高兴的样子,就像过去和我一起上学一样。过了山,姐姐一面靠着果树,一面挥手,偶尔有几片花瓣落在她头上、身上,阳光下姐姐如下凡的仙女,引得不少路人驻足观望。
“今年秋收好了,明年我再去念。”姐姐这样说。
可我知道,从那以后姐姐再没有翻过山去上学。家里人手少,妈妈又长期患病,于是姐姐便天天不得闲,除了干庄稼活外,她还承担了一家人的家务活。
眨眼几载过去,我终于考进了中学。那年冬天反常地冷。期终考试的前一天,下起了大雪,雪花铺天盖地,风一吹直往人的脖子里钻。姐姐却在这大雪天里,冒雪跋涉30多里路来学校找我。她双手捧着一双新棉鞋,对我说:“天要冷了,你一天到晚坐在教室里不动,手脚会冻坏的。姐姐把养了一冬的猪卖了,除还债还剩下点钱,就买了几尺布做了双棉鞋给你。”她让我换上新棉鞋,拿起我换下的旧布鞋说:“让我带回去补补再穿。”说着包起我的破布鞋,连歇也没歇就往回走了。天黑之前她还要赶回家,还有30多里风雪路。
数日后考试结束,学校放寒假了。我打点行装兴冲冲地上路回家。可刚走出校门,就见路上的积雪已开始融化,满路冰雪泥水。低头看看脚上的新棉鞋,心里嘀咕:这是我有生以来穿上的头一双新棉鞋,怎能忍心让冰雪泥水弄脏了?走了30多里泥泞雪路,这鞋不就完了吗?我毫不犹豫地脱下了新棉鞋,提在手上,双脚踏向那满是冰雪泥水的大路。路上行人多,雪给踩化了,雪水烂泥没到脚脖子深;有的路段行人稀少,雪没全化,踏上去像走在沙地上,倒比泥水地好走。可太阳刚偏西,路面上的雪水烂泥就又冻成冰凌了,踏上去咔嚓咔嚓响,像踩着一堆堆玻璃渣子。开始还觉得路上的冰雪泥水钻心般的冷,脚还知道疼,可30多里路跑下来,脚既不知冷也不觉疼了,似乎已不长在我的腿上了。母亲心疼地骂我:“又犯了憨劲!”姐姐一声不响地跑到堂屋里,忙着要烧热水给我暖脚,母亲说:“不能使热水。冻狠了的手脚使雪擦,擦暖过来才不会留下伤。”姐姐忙去院里铲来一盆雪,她捧起我满是血印的脚来,抓起一把洁白的雪,使劲地揉搓,从脚面揉到脚底,从脚后跟揉到脚指头,直到我又感到双脚热辣辣地发疼。
在那几日里,凡见到我的亲戚、邻居没有一个不骂我憨的,只有我姐姐默默地用爱怜的目光看着我。别人说得实在多了,她才不平地说:“我弟一点儿也不憨!你们不知道,他是为了我,知道我做一双棉鞋不易!”说着她竟呜呜地哭了起来:“是我这双棉鞋害得弟受冻呀!”
当兵离家十几年了,今春又见到了姐姐。而今姐姐已是几个孩子的母亲。谈到过去,姐姐似乎一点也不后悔,苍老的脸上泛着笑意,看着我脚上的皮鞋说:“嗨,皮鞋好是好,可走路还是穿布鞋轻便些,要早知你来,我多做几双就好了。”
第二天早上,我接过姐姐连夜为我赶制的布鞋,望着她熬红的双眼,捧着她遍布针痕的手指,泪水不禁夺眶而出。
匆匆别过了姐姐,急急忙忙上路了。远望西山那一片灿烂的果林,仍是那么灼灼的红,胶胶的白,一树又一树。当年穿花衬衫的姐姐曾站在哪棵树下向我挥手,已然认不出了。值得欣慰的是姐姐的几个孩子都有机会上学了,他们再不会像我和姐姐那样吃苦受罪了。这样想着,脚步不觉越走越有力量,越来越轻松。
远望西山那一片灿烂的果林,仍是那么灼灼的红,胶胶的白,一树又一树。当年穿花衬衫的姐姐曾站在哪棵树下向我挥手,已然认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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