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年,17岁的史国定高中毕业。那时还没有高考,成绩优秀性情温良的他让乡亲们很是心疼,于是乡官们问他:“想不想教学?”他红着脸没有说话。其实他最崇拜教师,他认为这个职业是最神圣的职业,所以他不敢奢望。乡官们又问:“想不想去梨树洼当老师?”他马上抬起头来,待看清乡官们并不是开玩笑后,大声说:“想!”
梨树洼是山沟里的山沟,贫瘠中的贫瘠,那个小学也是乡里最头疼的一个小学。派去的教师没有能坚持三个月以上的,而且动员家长让孩子上学比登天还难。一间破屋就像聋子的耳朵摆设在那里,学校停课的时间比上课的时间还多。
史国定当然知道这个学校,他认识那里一个放羊的孩子。一提起上学,那孩子就咬唇流泪。所以,他觉得自己必须去,那里的学校必须有老师。
进山后,动员孩子复学倒不难,因为家长们一看新来的老师是个乳臭未干的娃娃,就笑了,只管让孩子复学,因为家长们料定他上不了几天就得停学。
第一堂课很滑稽,五个年级一间屋,一排一个年级,有的连书包也没带,都看着他傻笑。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头一回上讲台,很害羞。一说话还是孩子动作孩子气,孩子们就一次次哄笑。但他心里明白孩子们都在想什么,于是干脆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一句话:“同学们!史国定老师不会再走!”
孩子们不笑了,坐正了,望着老师,一张张小脸挂上了大颗大颗的泪珠,终于有一个女孩哽咽着说:“老师,您要说话算话!”孩子们全站了起来:“老师,说话算话!”史国定忍住眼泪,但一开口说话还是哭了出来:“一定……”孩子们呼啦啦扑向讲台,里三层外三层地抱住了他。
二个月过去了,白白胖胖的史国定黑了瘦了,但他没走,依然坚守在岗位上。正常上课的热烈声势和日常孩子们前所未有的幸福欢喜,让家长大惊失色。有服了的,有怕了的,也有强迫自家孩子退学的。在山里,刨山求食才是正经事,能上学的孩子就不能为家里干活了。
第一个被强迫退学的孩子,逃出家跑到学校,抱住史国定放声大哭。史国定带着孩子去地里见孩子家长,二话不说,和孩子一起朝南山跪倒磕头,大哭:“穷山先人,救救你的娃!你的娃才能救你!……”孩子的家长惊呆了,村长跑来扶起老师,冲地里所有人吼:“今后谁敢让娃退学,我就把他全家打出山去!”
再也没有家长敢阻挠孩子上学了,所有上学的孩子都把史老师当成最亲的人。血都是热的,十几岁的“孩子老师”,每天不停地讲课,哑了一次又一次,瘦了一圈又一圈,放学还要翻山越岭挨家挨户走访。每次下雨,他都要累病一场,几十个孩子,他要一个一个地背着抱着过山蹚河,那情景,岂止是一个老师?
大惊失色的不只是山民们,各级领导更甚,全乡表扬全县宣传,当然也要奖励、转正、定工资,并表示正在动员新人去接替,到时史国定就可以出山了,全县学校任他挑,更有知他大名的山外学校纷纷请他前去任教。史国定的回复就一个字:“不!”接着,他的家人亲友们着急了,孩子傻大人不能傻,穷山沟说什么也不可久留。于是各显神通,好工作、好媒茬、好官职……史国定的回复仍是一个字:“不!”
一位亲人进山劝说,把史国定从讲台上拉出门来再回头看,呆了:几十个孩子跪倒一片,全都泪流满面,齐声说:“老师,我们爱你,我们不怪你……”那位亲人终于明白了,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情义比天地还要大,是无法与之抗争的,于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1989年,梨树洼整体搬迁,这又是史国定可以名正言顺出山的机会,劝说和高薪聘请的人再次蜂拥而至。史国定的回答还是一个字:“不!”梨树洼没了,但穷山沟还在,有学生而没学校、有学校而没老师的村子还在,只要还有一个上不了学的孩子,他就不能走!
又十多年过去,这个小学成了全县最传奇的好学校。而这十多年,乡里县里也尽力派教师进山,至少可以让史国定轻松一些,但奇怪的是,竞没有一个教师能坚持下来。那方讲台,仍只有史国定这棵不倒松。
从17岁到57岁,三尺讲台40年定塑。对孩子们来说,史国定是大于一切的救世主。他们走进中学、走进大学、走进海外博士堂,史国定的学生都是最优秀的,穷山沟成了远近知名的“洛阳伊川龙风洼”!当然,步入中年的史国定看上去已是老年,但绝非常人意识中的那种形色。瘦得不能再瘦,就成了坚硬如铁的特色树;背驼了,就成了金刚盘结的不倒峰,声音再也不会喊哑了,三尺讲台风雷处,每日洪钟震山电闪雷鸣,在孩子们的童声伴奏之下,成为山民们敬仰膜拜的“救山神音”!
2011年6月,记者们在这个只有4个学生一个老师的学校看到这样一个场面:一面鲜红的国旗冉冉升起迎风招展,5名师生举行隆重庄严的升旗仪式。铁骨花甲(其实只有57岁)的老师站在中间,4名学生分站两边,仰望红旗,肃然敬礼。老师皱纹簇拥的脸和学生有如红日的脸笑意灿然亦泪光闪闪,久久的礼式,久久的心语,一种无声的震撼!
(张鸣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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