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华碧给饭店老板送凉粉和辣椒酱次数多了,渐渐地,人们越来越离不开陶华碧做的辣酱口味。有一次,陶华碧由于劳累,浑身不舒服,就没熬制辣椒酱,也没炸辣椒油,只是把凉粉和冷面送给了老板。不料到了下午,老板就给陶华碧打来了电话,说今天来了几位慕名而来的顾客,因为没有陶华碧的辣椒油和辣椒酱,这几位顾客牢骚满腹,说这家饭店的口碑是名不符实。
老板特意从别处买了一点辣椒面,让顾客调在冷面里,可是这几位吃客还是觉得不满意,就在几位顾客不满地要走时,老板的儿子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陶华碧以前赠给的一点辣椒油,老板把这点辣椒油拿了出来,这一次,几位顾客胃口大开。临走,还要老板赠给他们几瓶刚才品尝到的辣椒油。
老板为难地说,辣椒油没了。
顾客走后,老板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陶华碧,陶华碧只是淡淡地笑笑。彼时,她并不觉得这件事有多么稀奇,她只想着一个月能挣得够温饱,够孩子的学费,够给大儿子成家立业,这些就是她的奢望了。况且,她从来没有想到过用辣椒油换钱,在她的意识里,辣椒不过是上天赐给她为她抵挡人生一部分苦味的调剂。她爱人生的这股辣味,这种浓烈的辣,这股火辣辣的冲劲儿,让她流泪的辣,带给她人生的活力和丰腴,她在品尝辣的同时,也品尝着人生。不管是在深渊还是平地,即使跌落到了最困难的处境,只要给她尝上一口辣,那些苦呀,酸啊,立刻都遁形消失。她多么爱这小小的辣椒,它教给她重新热爱人生,热爱生活。
后来,航天器材学校的杨老师看陶华碧太辛苦了,就对她说,你也开个饭店吧,肯定比给饭店送凉粉有赚头。
陶华碧有点犹豫,当时还是1989年,虽然改革开放在1979年就开始了,可是1989年,人们依然认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谁都希望有一天跳出商界,成为吃商品粮的人。
陶华碧出身于农村,可是她去世的爱人曾是一名国家地质队的工作人员,即现在经常被提起的一个名词“公务员”。陶华碧曾在那种知识分子的家庭环境里生活了几年,她卖菜、背井离乡打工都是不得已而为之,真的让她开一家饭店,她还真有点发怵。
杨老师劝慰陶华碧:“现在搞原子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陶华碧,你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不容易,给别人打工不如自己当老板,开个饭店,当一次掌柜的,我相信你能行。”
陶华碧为难地说:“你看周围都是开饭馆的,我开了还有人来吗?我可是赚得起赔不起。”
杨老师说:“做买卖就有赔有赚,同行不同利,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不行呢。”
陶华碧被说动了。她有一颗敢闯的心,大不了失败了重来,人生已经如此糟糕了,如果不拼一次,什么时候才有扒开云雾见晴天的一日啊。
1989年,在贵阳至龙洞堡的一条街边,陶华碧的实惠饭店开张了。她用捡的废弃的砖头、旧石、棉瓦,自己盖了个简陋的棚子。棚子不大也不小,里面有几张桌子,几把椅子。再有一口锅、碗筷,就成了她饭店的全部家当。
如今,当地的人们还能回忆起,“老干妈”陶华碧开饭店的情景。那时候,她42岁了,这个年纪对于城市里养尊处优的女人来说,不过是做做美容、练练瑜伽,偶尔和同学聚聚喝点咖啡过过小资休闲的日子,对于陶华碧,生活才刚刚蓬蓬勃勃地开始,她还要拼命干活、做生意,拼命用生命的汗珠来换取钞票,来换取未来日子的安定。
人们不会忘,彼时的陶华碧,还没有坐拥几十亿的产业,她做梦都不会想到,有一天她会有一辆A8888牌照的劳斯莱斯。那时候,她的全部家当,连劳斯莱斯的一个车轮子都不值,她那简陋的棚子就是她的饭店,她养家糊口的避雨港,是她安身立命的一个小家。
家住龙洞堡的人们不会忘记,当年,在这个简陋的饭店里,他们不止一次来她的实惠饭店,品尝她做的凉粉和冷面;人们不会忘记,陶华碧总是一身朴素的装束,脸上带着朴实的微笑。她扎着白围裙,在锅灶前、在案板前忙碌着。别看她的饭店简陋,可是桌子凳子从来都是干净得一尘不染;别看她的店面小,可是顾客盈门,在她的店里,在她微笑服务的感召下,人们不由自主就有一种愉悦的心情。
那时候,她看到同行们为了挣钱,给的分量根本不足一碗,虽说成本小了,挣得多了,可是顾客能吃饱吗?如果一个人连最基本的生活条件——吃饱都不能满足,那他肯定会心怀不满。
陶华碧从小吃过饿饭的苦。当年姐妹八个,她们吃了上顿没下顿,后来还出生了一个妹妹,却被饿死了。陶华碧太了解饥饿的滋味了,那滋味就像小虫子挠着心,她可不想让她的顾客吃不饱。
陶华碧想,既然做就得实惠一些,让顾客吃饱饭,只有实惠了,回头客才多,生意才会兴隆。
陶华碧做生意,就讲究“实惠”二字,同样都是卖凉粉冷面,别人家的凉粉冷面都不足一碗,陶华碧的碗比别人的大,分量足足有满满一大碗。这一带来往的货车比较多,这些司机们日夜奔忙,非常辛苦,这些司机们由于饮食没规律,经常饱一顿饥一顿的,所以一旦落脚吃饭,分量就特别大,去别人家的饭店吃饭,一碗加一个饼还不够,吃陶华碧这的冷面,一碗再吃半个饼就饱饱的了。陶华碧的实惠饭店,就图个实惠。而且,她这儿的饭吃着还比别处的香呢。她研制的辣椒油、辣椒酱,麻辣麻辣的,让人难忘。
陶华碧的饭店虽然客流量比较大,可是陶华碧真有点心累。她太实在太诚恳了,别人赚一块,她只能赚五毛,而且她还雇着一个小工,再加上门面费,她挣得刚有盈余。
有些人劝陶华碧:“你傻呀,别人挣得比你多,你还给的分量那么足,你这不是赔本赚吆喝吗?”
有亲戚朋友劝她:“以后不能这么傻了,做生意就得圆滑些,否则挣不来钱的。”
陶华碧虽然朴实善良,可是倔起来也很倔的,她对劝她的人说:“谢谢你们的好意,我就是这种人,你不让我给足分量,我做不到!你不让我免费赠送辣椒油,我更做不到!江山难移本性难改,我就是不挣钱,我也得让人家吃饱肚子!况且辣椒也不值几个钱,白送就白送,我也没损失什么。”
人们看陶华碧还真是一头倔驴,也就不劝了。为了让过往的司机们得到更多的实惠,陶华碧的辣椒油罐子常年敞开着,这些司机愿意拿走多少就拿走多少。这些司机都说:“这一路上有了实惠饭店的辣椒油,真是吃嘛嘛香,饿了就着干粮吃一口,比那些大饭店的大鱼大肉都香!实惠饭店就是实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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