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毓秀:著名科学家、教育家
一、科学精神
科学精神,是求真求实的精神。凡是科学家,必具备科学精神。凡是研究科学的青年,必须学习此种精神。有了科学精神——求真求实的精神——必会发现及重视科学方法,而科学方法,可以应用到一切日常生活、日常事务,乃至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大事业。
求真即是追求真理。牛顿(Newton)的力学定律、开普勒(Kepler)的天体定律、麦克斯韦(Maxwell)的电磁论、乃至爱因斯坦(Einstein)的相对论,都是追求真理的结果。今天太空人可以登上月球,探险以后又回到地球,一切照着物理的道理而得到成功。我们可以说探险的精神,乃是根据求真理的精神而来。
求实即是追求实在。哲学上的“实在”与科学上的“实在”含义或有不同,现就科学上的“实在”而论,“实在”乃是“实实在在”的事和物。在地球上找得到的实物——动物、植物、矿物,都是实在的;在科学上可以实验的结果,也是实在的;电子、原子、中子,都是实在的;天文上可以观察的也是实在的;月球上带回的岩石当然是实在的。科学的理论,必须靠实验去证明。科学研究的过程中有许多假设(Hypothesis),有些假设经过长期的观察或精密的实验,可以判断为正确与否。有些假设可以取消,有些假设亦可以修订。
科学精神是求真理、求实在。科学精神是合于格物、致知的精神,但科学精神实在可以超过研究物理、化学、生物、地质等个别学科的精神,而包括诚实不欺的精神、创造发明的精神、明白是非的精神、判断真伪的精神、以及探求天、地、人各种关系的精神。
以往西人以物理为“自然哲学”(Natural Philosophy),近来世人皆知“社会科学”(Social Sciences)的重要。社会科学的范围,一天一天在扩大,包括政治、经济、社会、管理等学科。
“自然科学”的范围,亦是一天一天在扩大。以往的物理、化学、生物,已不能包括所有学科的分类,例如:生物化学(Biochemistry)、生物物理(Biophysics)、及物理化学(Physical Chemistry)等。
“应用科学”包括工程学、医学、农学、商学、计算机、应用数学、工业管理、及许多特殊学科,如太空科学、农业化学、会计、统计等。
凡是纯粹科学(自然科学)、应用科学及社会科学,皆需要丰富的科学知识、清楚的科学头脑、有条理的科学方法和有勇气的科学精神。科学知识、科学头脑、科学方法,都包括在科学精神以内。有了科学精神,方可以研究科学而得到真实的结果。提倡科学精神,方可使青年有勇往直前的气魄、临难不苟的操守、处变不惊的态度以及坚苦卓绝、不折不挠的美德。在现代世界,科学是不可少的,而科学精神尤为求学问、成事业万不可少的基本条件。
二、人文精神
人文精神是求善求美的精神。凡是文学家、史学家、哲学家、艺术家,必具备人文精神。科学精神,乃根据物理学的精神。人文精神,乃根据人理学的精神。陈立夫先生最近出版的《人理学研究》专书,包括32讲,请诸位参考。
著者前言曰:
“数十年来以余研究之结果,认为近世西方之最大成就,在于‘尽物之性’;而中华文化以往之最大成就,在于‘尽人之性’……自然科学以数、理、化为基础,以阐发物性之体与用为最终目的,统称之曰‘物理学’可也。人文科学,以心、性、道为基础,以阐发人性之体与用为最终目的。统称之曰‘人理学’亦无不可。”
求善即是归于至善。伦理与宗教乃为求善的主要路线,东方——尤其中国——讲求伦理,孔孟之道即是着重于伦理。宗教的来源都出于东方,道教以外,佛教始于印度,传之东土而发扬光大;基督教及伊斯兰教均始于近东。向来西方各国。重宗教而轻伦理。近则西方亦觉伦理之重要,而欲引用东方之伦理以为补救。法律学与其属于社会科学,不如属于人文科学,盖法律必须有哲学及伦理学为其基础。在法律面前,一切人皆平等。此一观念,即为属于伦理学的范围。中国尚礼,尚法,讲伦理,讲道德。修身、齐家、治国、而至平天下,天下为公,皆为求善的境界。
诸子百家对于性善性恶,辩论纷争,不知若干年。但儒家孔孟之道,出发于性善,故有伦理学的建立。宋儒程朱之理学及道学,明儒王阳明之良知良能,以圣明末清初朱舜水、黄梨洲、顾亭林诸大儒,皆不离孔孟之教,以仁义为依归,以至善为目标。
近世提倡民主,目的乃在求善。国父主张民族、民权、及民生主义,目的乃在求善。民族及民权主义,显然属于人文学的范围。而其影响及于一切社会科学。民生主义一部分因须赖厚生之道及农工医商各学科之应用,但“节制资本”及“平均地权”乃至“耕者有其田”的实施,则属于求善的范围。
六艺重视“礼”与“乐”,衣食住行之外,又须注意“乐”、“书”。“乐”乃代表一切艺术及一切康乐。“书”与“数”虽并列,但“书”实包括一切文学、乃至书法、画法。文学艺术(包括音乐、舞蹈、戏剧),乃在求美。哲学包括美学及伦理学。求美实为一切文艺创造的原动力,而求善乃为一切社会改进的原动力。无哲学则无美学,无哲学则无伦理,但吾人亦可以说:“无哲学则无科学。”(科学与美学有密切关系,在此不多谈。)
我曾经说过:“无科学则无文化,无文化则无民族。”我现在可补充说:“无哲学则无科学,无人文则无民族。”盖“文化”与“人文”实在息息相通。试问没有“人文精神”,还有文化吗?文化是生生不绝的,是民族生命的原动力。民族文化发扬光大,则国家可以转危为安,转贫为富,转弱为强。人文精神是创造的、绵延的、除旧更新的,也是拨乱反正的。
人文精神包括求善与求美。就现在世界的局势而论,则求善尤重于求美。国父曾指示:“有道德始有国家,有道德始成世界。”
三、两种精神之结合
人文精神同科学精神,正如鸟之两翼,车之两轮,相辅相成的。
科学精神是偏于理性的,虽然西洋的哲学、中国的儒学亦是注意理性的。人文精神是偏于情意的,所以只提倡人文精神而忽略科学精神,难免有偏枯之流弊。二者兼顾,方可以完成人生的两方面。
科学精神与人文精神,不但彼此不冲突,而且在两种精神发扬与结合之后,科学家必定重视人文精神,而哲学家、文学家、史学家、法学家、及艺术家,亦必定重视科学精神。
今日的青年,必须具备科学精神与人文精神,然后可以求学问、成事业。《大学》、《中庸》的大道,重视人文精神,但亦包含科学精神。西洋文化的发展,提倡科学精神,但亦不能忽视人文精神。西洋的哲学,本包括伦理学及美学,而求善求美乃是人文精神的基础;西洋的科学,包括求真与求实,故有理论科学、实验科学、应用科学、社会科学,以至工、医、农、商各学科的发展。西洋的科学发展。轻视了人文精神,故今日的西方,陷于彷徨无主的动乱状态。中国的人文发展——尤其是理学、道学——偏重于伦理观念、道德规范,而忽略了科学精神;且于文学、音乐、艺术,亦不加重视,故求善胜于求美,求善重于求真。实在真、善、美为人类世界鼎足而立的重要因素,缺一而不可的。
为着中国民族的前途,为着世界文化的前途,我们必须同时提倡科学精神与人文精神。中国文化复兴运动的三方面为伦理、民主及科学。上面说过,伦理及民主为人文精神的重要柱石,而科学之有赖于科学精神,更不待言。民族主义与民权主义之阐扬及实行,在乎人文精神。民生主义之阐扬,亦在乎人文精神。而民生主义之实施,则无疑的有赖乎科学精神。所以,人文精神及科学精神的结合,乃为实行三民主义的先决条件,亦为推开世界文化的重要任务。
(原载《中央月刊》第4卷第12期)
科学精神,是求真求实的精神。凡是科学家,必具备科学精神。凡是研究科学的青年,必须学习此种精神。
人文精神是求善求美的精神。凡是文学家、史学家、哲学家、艺术家,必具备人文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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