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难的选择

第四节　两难的选择

热爱工作是事业成功的基本条件。

——松下幸之助

每天早晨五点半，自行车店的学徒们都要准时起床。洗漱之后要马上打扫店铺、擦桌椅、整理陈列的商品，然后简单地吃完早餐后，学徒们就要开始一天的工作，要卖货、送货，还要见习修理自行车或给老师傅当助手。直到晚上十点钟，学徒们才算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每天工作十五六个小时，其辛苦可想而知。

学徒的生活还是比较艰苦的，一日三餐吃得非常简单，只有每月的初一和十五，午餐才会有鱼。至于休息日，那就更少得可怜了。当时的公休日一年中只有过年、天长节（日本天皇的生日）和夏祭，其他日子都不休假。学徒们天天都盼着这几个公休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提起精神来工作。

虽然生活清苦，但松下幸之助还是觉得很快乐，因为他在这里学到了很多东西。

自行车店的学徒自然得会骑自行车了。五代音吉的经营理念是非常开明的，当时自行车的价格是非常昂贵的，一般的老板都舍不得给别人骑。可五代音吉不同，他认为，店员骑车出门也是一项活广告。男孩子在路上骑着自行车，是一件非常时髦的事，这样可以让更多的人希望拥有自行车。而且店员如果不会骑车，也就不能熟悉产品，更难以做好推销和售后服务工作。这种看似吃亏的做法却给店里拉来了更多的生意，而这种观念也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松下幸之助的经营理念。

松下幸之助到店里的第一天，五代音吉就要求他一定要学会骑自行车。当时没有儿童专用的自行车，松下幸之助就只有拿大人的自行车来练习。但10岁出头的孩子不可能像大人一样正规地骑，只能把脚从横梁下方伸到右边的踩踏板，以弯腰半蹲的姿势骑，实在是难看死了，而且维持半蹲的姿势也很累人。马路上人很多，松下幸之助不能到马路上去练，他就每天晚上到巷子里去练习。虽然骑法不标准，但一个星期之后，他总算学会了骑自行车，这让松下幸之助非常高兴。

在店里呆了一段时间后，松下幸之助开始给老师傅做助手，学习怎样修理自行车。修理自行车的工作有一点像铁匠，松下幸之助从小就喜欢这类工作，他一点也不觉得讨厌，反而觉得很有趣，他很快就学会了使用店里的车床和其他设备。

其实，这项工作是很辛苦的。当时转动车床并不用电，都是工人用手转的，这对瘦弱矮小的松下幸之助来说是很困难的。最初十几分钟，他还可以撑得住，到了三四十分钟，手就根本没力气再转了。这时前辈师傅就会用小铁锤敲一下他的头。这听起来好像很粗暴，可是当时的学徒都是这样训练出来的。有人会抗议，有人会觉得委屈，可是没有办法，要想出徒，都要经历这样的过程。

若干年后，松下幸之助回忆起学徒的生涯，仍会觉得这样的方式是对自己成长的激励。

松下幸之助很快赢得了老板的信任，除了打扫卫生和当学徒，偶尔也会替老板跑腿，到顾客家去送东西，或到主人亲戚家去办事。每次出门，善良的老板娘都会亲切而细心地教他基本的礼貌，教他怎样和客户沟通。

这一时期，松下幸之助除了在店里当学徒，也常常找机会和父亲交流。每次见到儿子，松下正楠都会苦口婆心地教育松下幸之助：“你一定要成功！伟大的人都是经过千辛万苦才成功的。不要灰心，要忍耐啊！”而每次松下幸之助遇到困难，都会跑去找父亲寻求帮助。

五代自行车店对面，住着一个和松下幸之助年纪差不多的少年。每天早晨当松下幸之助出来打扫店门口的时候，就会看到那个孩子和父母告别：“我上学去了。”每到这时，松下幸之助都会停下来，看着孩子的背影偷偷地叹气。

“我也好想去上学啊。”当初放弃学业去当学徒时并没有觉得特别的悲伤，但此时，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再有上学的机会。

松下幸之助11岁那年，父亲松下正楠把妻子和女儿都接到了大阪，一家人终于团圆了。松下幸之助的二姐读过一些书，所以应聘到了大阪储蓄局计算事务所当雇员。刚好局里征工友，姐姐和母亲商量让松下幸之助去做。

母亲告诉松下：“松下幸之助，你连小学都没毕业，以后读书写信都不方便，所以，利用这个当工友的机会，夜间就可以到附近学校去读书。”如果能去当工友，松下幸之助就可以回到家里和母亲住在一起，还可以到夜校去学习。这可比当学徒轻松多了，松下幸之助高兴地答应了。母亲说：“你去问问你父亲，如果他同意，我们就这么办。”

松下幸之助怎么也没想到，父亲会坚决地反对这件事。父亲告诉他：“读书是很重要，一边做工友一边读夜校也不错，但我反对你这么做。你当学徒，不光是为了赚钱，更主要的是，你可以学会做生意。你将来如果想要振兴家业，除了经商外没有别的办法。我认为对你而言，学做生意比学习读书、写字更重要。好多连一封信都不会写的人，都能把生意做得很大。只要生意做成功，就能雇用有学问的人，所以绝对不要想去当工友！”

虽然松下幸之助无法理解父亲的想法，但也只能顺从。

若干年后，松下幸之助才真正理解了父亲的苦心。松下正楠没有把松下幸之助当学徒看成一个谋生的手段，而是想让他为未来的经商做准备。松下正楠自己是一个失败的商人，但他迫切地希望儿子通过学徒生活，能够成为一名真正的商人。

尽管放弃了上学的机会，但松下幸之助从来没有放弃过学习。每天晚上看店时或者关门之后，学徒们会有一段相对比较自由的时间，他们可以干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松下幸之助就利用这段时间看书，那时能看的主要都是小说。松下幸之助没有把读小说当成一种简单的娱乐消遣，他从小说中学到了很多。松下幸之助认为，小说里所反映的基本人情世态是亘古不变的，他举例说：“比如地方上出现的豪杰做了些什么事情，英雄们如何做事、帮人，首领如何论功行赏、奖罚分明，可以说这些都是完全适用于经营者的学问。”在后来的人生和经营实践中，松下幸之助也确实是以这些英雄豪杰为榜样的。小说中的古代伟人、名将的精神一直影响着他的生活。

在读书的过程中，松下幸之助学到了知识，了解了人情世故，也提升了修养，逐步形成了自己最初的经营理念。松下幸之助在日后回忆起这段时光时说：“我对经营的看法、想法，全是在自行车店工作的7年里，借着工作之余的时间，从小说中积累得来的，并成为活生生的学问，在今天发挥了莫大的作用。”

松下幸之助在回忆录中说：“父亲的想法是了不起的。一想到我能有今天，便觉得父亲的判断是正确的。学问很可贵，可是，如果不能活用的话，反而会成为包袱并阻碍一个人的发展。我暗地里想，没有上学，反而使我提早领悟了另一方面的道理，才有了今天的成就。有福气得到学问的人要小心，不能让学问成为包袱，要真正地活用它，为人类、为世界做有意义的事。这样子，学问才是可贵的，做学问才是有意义的。”

松下幸之助虽然没有机会再接受正规的教育，但他始终都重视具有实用性的、对社会发展有益处的学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