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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老神话的启示

时间:2023-08-22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古老神话的启示正如我们所知道的一样,人类的思维是对客观物质世界、对自然界的反映,人类的创造性思维首先是在思维世界对人和自然关系进行调节和改变。说到希腊神话,古希腊赫西俄德的著作《神谱》是值得我们留意的。[3]中国盘古开天辟地的神话和希腊诸神产生的神话都属于创世的神话。在神话的创造过程中,人的非逻辑创造性思维起了决定性作用。

◎古老神话的启示

正如我们所知道的一样,人类的思维是对客观物质世界、对自然界的反映,人类的创造性思维首先是在思维世界对人和自然关系进行调节和改变。因此,不同地域、不同民族的人在创造性思维形式和特点上的差异必然集中体现在他们对人和自然关系的处理中。就中国人和西方人而言,二者创造性思维形式和特点的差异即模糊整合性和逻辑解析性的差异也应集中体现在人和自然的关系中。神话是初民们对自身和自然的关系最直接的反映,因此,如果两者创造性思维形式和特点的差异确实存在的话,我们就可以通过对二者的古老神话的分析略知一二。

盘古开天辟地的神话是中国最古老的神话之一。我们下面来看一些关于盘古开天辟地神话的文字记载。

唐代欧阳询等人编撰的《艺文类聚》卷二中引《三五历纪》的文字:

天地浑沌[1]如鸡子,盘古生其中。万八千岁,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盘古在其中,一日九变,神于天,圣于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盘古日长一丈。如此万八千岁,天数极高,地数极深,盘古极长……

清代马骕撰《绎史》卷一中引三国吴人徐整著的《五运历年记》中的记载:

首生盘古,垂死化身。气成风云,声为雷霆,左眼为日,右眼为月,四肢五体为四极五岳,血液为江河,筋脉为地里,肌肉为田土,发髭为星辰,皮毛为草木,齿骨为金石,精髓为珠玉,汗流为雨泽,身之诸虫,因风所感,化为黎。

《述异记》上也有记载:

昔盘古氏之死也,头为四岳,目为日月,脂膏为江河,毛发为草木。秦汉间俗说:盘古氏头为东岳,腹为中岳,左臂为南岳,右臂为北岳,足为西岳。先儒说:盘古氏泣为江河,气为风,声为雷,目瞳为电。古说:盘古氏喜为晴,怒为阴。吴楚间说:盘古氏夫妻,阴阳之始也……

我们再来看一看和西方文明有很深渊源的希腊神话。说到希腊神话,古希腊赫西俄德的著作《神谱》是值得我们留意的。《工作与时日·神谱》的译者张竹明先生在该书译者序中写道:“公元前8~7世纪,希腊社会已进入文明时期,作为氏族社会精神产物的神话至此已基本定型。希腊神话是最丰富的。但由于希腊世界居民在古代曾发生过多次的迁移、冲突、交汇、融合,除各部落氏族自己创造的神话而外,又继承了克里特、迈锡尼的遗产,并在和先进的东方接触中改造吸收了埃及和西亚的神话。因此希腊神话这时呈现纷繁复杂的现象。往往不同的神具有相同的职能和相同的故事,同一个神在不同地区又会有不同的职能和不同的故事,如此等等。《神谱》以奥林波斯神系为归宿,把诸神纳入了一个单一的世系,这样就完成了希腊神话的统一。”[2]《神谱》被视为是古希腊最早的个人作家赫西俄德的个人作品,但是,赫西俄德“把诸神纳入一个单一的世系”的创造性工作其实不可避免地吸收了各类希腊神话,或者说他不可避免地继承了广大希腊世界居民的思维成果(包括继承克里特、迈锡尼的遗产、改造吸收埃及和西亚神话的过程中希腊人自身创造性思维的思维成果),因此,《神谱》不仅仅反映赫西俄德的个人创造性思维的形式和特点,其实也反映了整个希腊民族的创造性思维的形式和特点。《神谱》对古希腊人的宗教生活、自然哲学的产生和发展的深远影响是众所周知的,而希腊文明进而又影响了整个西方文明,其中创造性思维形式和特点的传递性影响也是必然的,因此,我们可以认为《神谱》中的神话所包含的创造性思维在某种程度上具有典型性的西方人的创造性思维的形式和特点。下面我们就来看一些《神谱》中的文字:

最先产生的确实是卡俄斯(混沌,英文原文Chaos),其次便产生该亚(Earth)——宽胸的大地,所有一切[以冰雪覆盖的奥林波斯山峰为家的神灵]的永远的牢靠的根基,以及在道路宽阔的大地深处的幽暗的塔耳塔罗斯(Tartarus)、爱神厄罗斯(Eros)——在不朽的诸神中数她最美,能使所有的神和所有的人销魂荡魄呆若木鸡,使他们丧失理智,心里没了主意。从混沌还产生出厄瑞玻斯(Erebus)和黑色的夜神纽克斯(Night);由黑夜生出埃式耳(Aether)和白天之神赫莫拉(Day),纽克斯和厄瑞玻斯相爱怀孕生了他俩。大地该亚首先生了乌兰诺斯(Heaven)——繁星似锦的皇天,他与她大小一样,覆盖着她,周边衔接。大地成了快乐神灵永远稳固的逗留场所。大地还生了绵延起伏的山脉和身居山谷的自然女神纽墨菲(Nymphs)的优雅住处。大地未经甜蜜相爱还生了波涛汹涌、不产果实的深海蓬托斯(Potus)。后来大地和广天交合,生了涡流深深的俄刻阿诺斯(Oceanus)、科俄斯(Coeus)、克利俄斯(Crius)、许佩里翁(Hyperion)、伊阿佩托斯(Iapetus)、忒亚(Theia)、瑞亚(Rhea)、忒弥斯(Themis)、谟涅摩绪涅(Mnemosyne)以及金冠福柏(Phoebe)和可爱的忒修斯(Tethys)。他们之后,狡猾多计的克洛诺斯(Cronos)降生,他是大地该亚所有子女中最小但最可怕的一个,他憎恨他那性欲旺盛的父亲。[3]

中国盘古开天辟地的神话和希腊诸神产生的神话都属于创世的神话。在上面的神话中,我们可以看到其中具有大致相同的思维产物,如最初产生的“浑沌”或“混沌”(下文都作“混沌”)。其实在北欧神话、印度神话、澳洲、非洲、美洲等地的创世神话中,“混沌”或与“混沌”相类似的“神话素”(如印度神话中的“魂”)都是普遍存在的。的确,在蒙昧的原始社会,世界各地、各民族的初民们是具有大致相同的思维方式的。普遍很低的生产力和自我心灵的蒙昧状态使他们运用创造性思维创造了类似“混沌”的共同的“神话素”。在神话的创造过程中,人的非逻辑创造性思维起了决定性作用。初民们的非逻辑创造性思维是一种以混沌型思维为主的创造性思维,也有人称之为“前逻辑思维”。这种思维是处于原始社会的人类普遍具有的思维方式。然而,不同地区、不同民族的人的混沌型的非逻辑创造性思维的细微差别是不可避免地存在的。树叶尚无完全相同的两片,更何况捉摸不定的无形的思维呢?

仔细比较一下中国盘古开天辟地的神话和希腊诸神产生的神话,我们可以发现一些有趣的细微差别。

差别之一:

中国盘古开天辟地的神话中,“混沌”先天存在,并且是自然的,非人格化的。“混沌”是天地的整体统一混合的存在。

希腊神话中,“最先产生的确实是卡俄斯(混沌)”。从表述上理解,卡俄斯(混沌)是产生的,而非先天存在的,并且卡俄斯(混沌)从产生时开始便是人格化的神。他既是人,也是自然物。

差别之一的分析:

中国的初民们似乎具有先天的整体观,并且他们容忍整体以混沌的形式存在于思维中。他们为这种“混沌”构想了很好的存在形式——“鸡子”(蛋)的形式。他们并不试图解释“混沌”是如何产生的,而将天地的存在归之于“混沌”。这似乎注定了中国人创造性思维的模糊整合性特征。

希腊人似乎一开始便清楚卡俄斯(混沌)是产生的,而不是先天存在的,然而他们当时无法解释卡俄斯(混沌)是如何产生的。希腊人并不强调卡俄斯(混沌)的整体性和混沌性,而强调了他是“最先产生的”这一思想。“产生”是和过程相联系的,思维在解释一事物的产生过程时必然有较强的逻辑解析性(对原始人而言是一种前逻辑)。在“混沌”问题上,希腊人的思维似乎一开始便表现出较强的逻辑解析性,虽然他们其实根本没有解释清楚问题,但他们试图这样做了。

差别之二:

盘古在混沌中产生,在产生之初作为一个独立的、完整的个体出现。他可以说是神,也可以说是人,甚至可以说是自然万物的整合体——因为他是自然万物的前身。

希腊人的卡俄斯(混沌)、该亚(大地)、塔耳塔罗斯(大地幽暗的深处)、厄罗斯(爱神)以及厄瑞玻斯(黑暗)、纽克斯(夜神)、埃式耳(光明)、赫莫拉(白天之神)、乌兰诺斯(天空)、纽墨菲(自然女神)、蓬托斯(深海)等诸神分别以个体的存在代表着自然的一部分或自然界的一种现象。他们都是人格化的神,同时也可以说是自然物——然而却不是整合的自然,而是相对独立的自然物。

差别之二的分析:

中国人的祖先创造性地把自然万物和统一的人体联系在一起,纷繁复杂的自然万物被纳入一个统一的人体之中。他们可能凭直觉感觉应到自然万物像人体不同器官一样有某种内在联系,所以通过创造性思维把山岳、日月、江河、草木与不同的人体器官建立联系。于是,自然界这一“大人体”便形成了。同时,种种自然现象也和人体性状和人的情感形成了某种巧妙的对应。“大人体”不仅具有了人的“形”,而且具有了人的“情”。创造性思维的模糊整合性于此得到了极好的体现。值得强调的是,上面所言的“形”和“情”是通过中国文化中特别注重的“化”的过程被整合在一个完整的个体中的。

希腊的诸神从一诞生就分别是一种自然物或自然现象,他们都以相对独立的个体出现,如卡俄斯是混沌,该亚是大地,塔耳塔罗斯是大地幽暗的深处,厄瑞玻斯是黑暗,埃式耳是光明等等。作为自然物的混沌或大地、作为自然现象的光明或黑暗与卡俄斯或该亚、埃式耳或厄瑞玻斯之间并没有一个如同中国人所谓的“化”的过程。诸神只是各种自然物或自然现象的简单的人格化。也许是因为希腊人的创造性思维缺乏较强的模糊整合性,所以他们没有像中国人所具有的“化”的思想。希腊人更注重个体的存在。他们以一个神代表一种自然物或自然现象,而不像中国人的神话用一个人(或自然神)的身体的一部分代表(这不是简单的代表,而是有个“化”的过程)一种自然物或自然现象。因此,希腊人其实把兴趣放在了作为个体出现的诸神的“血缘”的联系上,而不是强调自然物或自然现象内在的联系上。中国盘古开天辟地神话对自然物或自然现象内在统一性的强调使它们与人体各部分或人体性状、人的情感反应建立了奇妙的对应关系。人体的各部分、人体的各种性状、人的各种情感反应是统一于一个完整的人体中的,它们的统一性和相互联系要远远大于有血缘关系(即使是最近的血缘关系)的不同的个体。因此,中国盘古开天辟地的神话所包含的创造性思维的模糊整合性要远远强于希腊神话所包含的创造性思维的模糊整合性。希腊神话以独立的个体去代表一种自然物或自然现象,体现了创造性思维较强的解析性,而对诸神之间血缘关系的创造则显示了创造性思维较强的逻辑性。

创造性思维的模糊整合性和逻辑解析性强度的差异是必然表现在思维的产物之中的。模糊整合性必然使整体(整体的形象或个体向整体的发展趋向)在思维产物中占主要地位,而逻辑解析性则必然使个体(个体的形象或整体向个体的发展趋向)在思维产物中身居显位。这一点我们也可以在中国盘古开天辟地的神话和希腊神话中看到。

盘古开天辟地虽然是一个分解整体的行为,然而其实在神话的发展中,神话创造者的思维却从没有把整体分开,而只是在使整体的部分清晰化的同时改变着整体存在的面貌。这说明盘古神话的创造主体的创造性思维同样具有逻辑解析性,然而这种逻辑解析性是在强大的模糊整合性的笼罩之下的。中国盘古开天辟地的神话中,先天存在的“混沌”是一个整体,盘古亦是一个整体,这一整体存在于“混沌”的整体中。盘古身死化万物,这是一个表面的解析过程。盘古肢体、肌肤、毛发所化的万物其实又统一于另一个整体——统一的自然界中。这个统一的自然界早已暗藏于盘古体内。盘古身死所化的自然界在神话中是在天地之内的,而天地由混沌形成,因此盘古所化的自然界其实仍存在于混沌之中,只不过此时混沌变成了另一种存在形式——变成了天与地,而盘古也变了存在形式——变成了包容万物的自然。盘古开天辟地神话中的整体其实从来没有被破坏(图5-16)。

希腊神话中的整体也是存在的,然而这种整体却被个体的鲜明存在所淡化。最先产生的卡俄斯(混沌)在希腊人的思维中并没有被强调鲜明的整体性,中国盘古开天辟地的神话中用“鸡子”这一形象强调了“混沌”的整体性。因此,希腊神话中最先产生的卡俄斯(混沌)自产生之时起就缺少一种先天的、巨大的整体统摄力。希腊神话中第一个具有较鲜明整体形象的是该亚——宽胸的大地,她是“所有一切的永远牢靠的根基”。然而,第一个具有较鲜明整体形象的大地的整体形象不是盘古神话中浑然一体的“鸡子”,而是一个平面化的圆盘,她的整体性远没有“鸡子”的整体性强。《神谱》的英译者(Hugh G.Evelyn-White)对“所有一切的永远牢靠的根基”有这样的注释:“在赫西俄德的宇宙观中,大地是一个圆盘,周围是大洋俄刻阿诺斯,大地飘浮在广阔的水域上。大地被称作万物之根基,因为不仅树木、人类、动物、甚至山丘和海洋都依赖于它。”[4]“大地是一个圆盘”不仅是赫西俄德的宇宙观,也可以说是希腊人所具有的宇宙观。赫西俄德作为一个历史人物,而且他的创造性工作又是建立在已有的神话基础上的,因此,他的思想必然反映了他所生活的时代和他以前的时代的希腊人的思想。希腊神话中平面化的大地的整体的“形”在神话的发展中逐渐被淡化,一个个鲜明的个体形象不断地产生;这些个体相对于大地这一整体而言,有的依附其上,有的地处其下,有的则在其周围。大地的整体只是“根基”,而不是统摄一切的更高的整体——在中国神话中,处于最高位置的整体是最初产生的“混沌”。大地的整体的“形”由于缺乏强大的整体统摄力,因此不可避免地被淡化。在希腊神话的发展中,分支不断产生,个体不断诞生;分支和个体没有复归于一个整体——这一整体是先天“乏力”的(图5-17)。

差别之三:

中国盘古开天辟地的神话中,盘古从自然中产生,最后又复归于自然。盘古是人神同一体,在盘古神话中,这个同一体从来没有超越过自然。自然是盘古神话中真正的胜利者;自然始终处于最高地位。

希腊神话中的诸神是自然万物和自然现象人格化的产物。人格化的过程可以说是人的精神对自然的征服,自然其实成了人的精神的征服对象。这是人的胜利。在希腊神话中,自然其实已退居次位。

差别之三的分析:

盘古这一人神同一体产生于自然、复归于自然的过程也是中国人的祖先的创造性思维具有较强的模糊整合性的很好说明。创造性思维的模糊整合性决定了不同独立个体聚合融汇的趋势。潜在的整体就像一个巨大的引力场,任何独立个体都逃脱不了它的引力。盘古神话中最大的整体就是“混沌”——最初这一整体是显在的,而后变成为潜在的整体。这一整体的“形”其实囊括了一切。盘古神话中任何独立的个体其实从未真正独立,它们都在一个巨大无比的整体的统辖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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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5-16:盘古开天辟地神话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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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5-17:《神谱》中希腊神话的发展

凌驾于一切之上的整体使盘古神话中任何个体显得渺小无力。盘古虽然一日九变,日长一丈,但却不可能超越天与地;盘古活了一万八千岁,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要死去化身为自然万物,或者说复归于自然。自然是不可超越的,自然是永恒的。盘古的命运是悲壮的命运,是我们的祖先用原始的思维对客观规律所作的浪漫的思考。盘古是神话中一个除混沌、天、地之外形体最大的个体。这一个体相对于混沌、天、地仍是显得渺小而乏力。盘古又是一些更小的个体的整合。这些更小的个体就是盘古的身体各部分。盘古的人体性状和情感也可以看成是一些小的个体。由盘古化身而成的自然万物从根本上受制于混沌、天、地和整体的自然。巨大的日、月由眼化成,奔腾的江河由血液化成,延绵高峻的山岳由四肢五体化成等等由创造性思维创造的奇妙联系,一方面强调了自然万物之间的联系,另一方面也把任何巨大的单个的自然物纳入笼罩着一切的最高整体之中。不论是太阳、月亮,还是江河、山岳,在我们祖先的思想中就像人体的眼睛、血液、四肢五体一样只不过是整体的小小的构成部分。

盘古神话中的人尤其显得渺小而无力。黎(民)是由盘古“身之诸虫”化身而成的,人只不过是自然中的小小“虫子”而已。如果我们的祖先有机会站到月亮上或卫星上看一看地球,他们可能会在惊诧的同时也为自己的创造性思维感到骄傲。的确,我们可以说他们以原始的思维形式找到了人在整个自然界中的位置。意识到人的渺小是创造性思维的模糊整合性加强的重要原因。因为渺小,所以要融于整体,也必须融于整体中;渺小的人不可能超越自然;人本来和自然就应是统一的。这样的思想就必然使创造性思维具有较强的模糊整合性。因为利用模糊整合性,才能更好地实现个体的聚合融汇以及个体向潜在整体的融汇。

希腊神话中最大的整体其实是苍白无力的,它也从没有过鲜明的“形”。这我们在差别之二中已提到了。从最大的整体开始,就决定了希腊神话中自然的地位——自然其实始终处于次要位置。真正处于主要地位的是人神同构的神,或者从根本上说是有喜怒哀乐、七情六欲的人。最美的爱神厄罗斯“能使所有的神和所有的人都销魂荡魄呆若木鸡,使他们丧失理智,心里没了主意”;厄瑞玻斯(黑暗)和纽克斯(夜)可以相爱;乌兰诺斯(天空)有旺盛的性欲;克洛诺斯狡猾多计。所有这些,都反映了自然在创造主体的思想中已屈从于人的精神的支配。自然在希腊人的思想中成了被征服的对象——首先是精神上的征服。要征服自然,首先是要使人独立于自然。希腊神话中的诸神虽然是神而不是人,但他们实际上充当了人征服自然的替身。诸神在整体的自然中不断以个体的形式一个个诞生,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人通过自己的替身对整体的自然进行解析的过程。这一解析过程反映了人要求独立于自然的愿望。(自然从整体到个体的解析过程和人摆脱自然的控制成为相对独立的个体的发展在运动形式上是一致的,即都是分离的运动形式。)这种思想也有助于创造性思维的逻辑解析性的加强。因为利用逻辑解析性,将有助于人独立于自然并更好地解析自然。

通过以上对中国盘古开天辟地神话和《神谱》中希腊诸神创世神话的比较性思考和分析,我们不难发现,中国人和与希腊有渊源的西方人的创造性思维形式和特点之间的差异,在各自早期的神话中已露出迹象。中国人的创造性思维有较强的模糊整合性,西方人的思维有较强的逻辑解析性;中国人的创造性思维有较多的聚合思维,西方人的创造性思维有较多的分离思维。

如果思维世界也可分为宏观和微观,那么我们在分析中国人和西方人创造性思维的形式和特点的差异时所说的较强的模糊整合性或逻辑解析性、较多的聚合思维或分离思维都是从宏观角度看创造性思维。而我们在分析神话之前所分析的创造性思维的发散型、聚合型、混沌型、分离型等基本创造性思维形式则可以说是从微观角度分析创造性思维的活动规律。整个神话故事的创造从整体上反映着创造性思维的宏观的形式和特点,然而一些单个的“神话素”,如盘古、卡俄斯(混沌)等的创造却和创造性思维的微观运动密切联系。盘古、卡俄斯(混沌)等“神话素”的创造可能都运用了创造性思维的发散、混沌、聚合、分离等运动形式。创造性思维的发散、混沌、聚合、分离等基本运动形式具有普遍性的意义,它们可能发生在任何创造活动中。当然,在这种思维微观世界的内部运动中,创造性思维的发散、混沌、聚合、分离等运动会因创造活动的内容、性质不同也有主次之分,各种思维运动发生作用的时间长短也会不同。到底哪种思维运动起了更多的作用、作用的时间更长些,我们也许永远不可能完全弄清楚。也许这就是创造性思维的秘密之所在。

中国和西方早期神话所反映出的创造性思维形式和特点的差异对中国和西方文明发展中的各种创造活动有多方面的深远影响。在此,我们略提一点影响:创造性思维形式和特点的差异对人在创造性活动中处理人和自然关系的影响。我们说过,创造性思维的形式和特点集中表现在处理人和自然的关系上。正如盘古神话中的自然处于最高地位,“混沌”凌驾于一切之上,中国五千年的文明一直把自然放在最高的位置,不论哲学、艺术,或是文学、科学都强调“天人合一”、“物我同化”,追求人向自然的回归,从自然界中寻找最高的均衡与和谐。中国画逐渐发展为以山水、花草为主而人居次是一个很好的说明。西方文明的发展史则似乎是一部人类企图征服自然的历史。近几个世纪以来人欲的膨胀尤为明显。自然在希腊神话中其实已处于人的对立面,西方人不强调人和自然的融合,而强调怎样揭开自然之谜进而征服自然。文艺复兴使人的地位得到前所未有的提高,这难道会没有希腊神话中有情、有欲、有喜、有悲的诸神的一点功劳吗?和中国画相反,西洋油画中的主角一直是人(或人形的神)。世俗的真正意义上的人更成为西方画家倾力描绘的对象。中国文明和西方文明发展过程中所表现的特征绝不是一时或偶然形成的,两者创造性思维的差异也同样有一个产生、积淀、强化和稳定的过程,他们各自最最原始的神话创造也许就包含了创造性思维差异开始出现的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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