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我国经济政策目标的矛盾性及解决策略

当前我国经济政策目标的矛盾性及解决策略

毛振华^[1]

当前我国政府经济政策提出了五大目标，即保增长、调结构、扩内需、促民生和管通胀。这些目标在现阶段政策执行中几乎都是刚性的，但这些刚性目标却不是一个方向的，存在着各种各样的矛盾和冲突。每一个经济目标都需要相应的经济政策支撑，笔者从货币政策、财政政策、产业政策、房地产政策和汇率政策等对今年的一些经济政策做一个简述，试图从不同的视角谈一下对这个问题的认识。

一、当前经济政策目标的若干矛盾体现

（一）保增长、管通胀与节能减排之间

在近期的经济政策中，保增长和管通胀之间的政策冲突是很明显的。管通胀主要通过收紧银根，退出宽松的货币政策，但保增长却需要一定的宽松货币政策作为支持。如果在货币的松紧度上把握不好的话，可能的结果是达不到预期目标。

从节能减排角度看，国家支持制造业和产业结构调整，强化新兴产业的发展，这和保增长没有冲突，但是把节能减排也作为近期的刚性目标，有待商榷。在节能减排这一问题上，我国确实面临着不小的国际压力，很多地方政府为了实现节能减排目标，简单采取停电、限产等手段。但节能减排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如果把其当做刚性目标放到政府年度考核标准里，特别在当前这样一个经济形势还不是很明朗的情况下，还需要进一步斟酌。同时，强调节能减排，势必带来企业经营成本的上升。节能减排没有什么捷径，就是加大资金投入，但这样势必会进一步推动企业成本上升，而成本上升会造成强烈的通胀预期，因此节能减排和管通胀之间也存在矛盾冲突。

（二）促民生和保增长之间

促民生和保增长之间的矛盾主要体现在房地产政策上。房地产和汽车产业作为国内主要的投资领域和消费领域，拉动着中国经济的高速增长。但当前将房地产突出地作为民生产业，笔者认为这还是需要权衡和考量的。美国次贷危机的爆发最终导致了房地产泡沫的破裂，进而拖累美国经济和整个世界经济。中国的房价如果出现了20%或者20%以上的降幅，中国经济也会出现比较大的问题。房地产作为一种特殊的商品，兼顾了消费性和投资性。当对中国GDP贡献率达到5%的房地产价格大幅下降时，房地产一定表现为销售和投资都不活跃，这样会造成消费和社会总需求急剧萎缩，因为大部分住房拥有者的财富在萎缩，而负债比在上升。所以，如果房价出现大幅度的下降，将对中国经济产生严重影响。房地产价格保持适当的波动范围就已经很成功了，但如果一定要希望达到某种所谓既定预期的目标，还是不太客观的。建设部公布的“2005年城镇房屋概况统计公报”显示，2005年中国城镇人均住宅建筑面积升至26.11平方米，户均住宅建筑面积升至83.2平方米，住宅私有率高达81.62%。房地产作为全社会居民财富的重要组成部分和主要载体，如果其价格下降20%，让拥有房产的那部分占到中国80%以上的居民利益受损，让没有房产的不到20%的居民得到利益，从成本收益上来看，这显然是不符合经济学基本逻辑的。民生问题是长期的问题，是社会保障体系的建设问题，把中长期、长期的问题放在短期的调控目标和增长目标里面，而且是在极短的时间内集中出台相关政策，势必会对其他领域产生影响。

（三）汇率政策方面

为贸易战略服务的汇率政策和为金融战略服务的汇率政策之间也是存在矛盾冲突的。把汇率问题放在国际贸易的角度上讨论的时候，国家主要是为了进一步刺激出口，并将其看做纯粹的国际贸易平衡问题。实际上调整汇率也是我国完善和稳定金融体系的需要。从短期看，汇率机制要适应本国贸易和金融市场的需要，注重保护本币少受冲击；从长期看，汇率机制还要随国内和国际经济的变化和金融环境的转变而调整。汇率的升降应通盘衡量其利弊，使其始终顺畅运行，将负面影响降至最低并最终形成比较稳定的汇率机制，以适应经济全面发展的需要。改革汇率机制，形成合理、均衡的汇率水平，就必须从经营机制、监管机制等各方面着手，尽快改革我国的金融体系，使汇率为我国的国际贸易、金融体系以及整体经济的持续、健康、科学发展服务。

（四）货币政策方面

宽松的货币政策和中长期投资项目以及热钱涌入也存在冲突。随着全球经济2010年开始复苏，国际热钱重新活跃并大举流向新兴市场。根据国际金融协会（IIF）的统计，2010年1至11月份初，新兴市场股票市场基金的资本净流入达700亿美元；债券市场基金资本净流入则达到创纪录的671亿美元，超过2009年全年462亿美元的水平。热钱大量涌入使得新兴经济体面临持续的资产价格上涨和货币升值压力。在国际热钱涌入及通胀预期上升的情况下，以中国为代表的新兴经济体正面临着继续保持汇率稳定、资本自由流动与货币政策独立性的“不可能三角”的选择困境。

国务院将五大经济目标都作为刚性目标，并在这些目标上都制定了相应的考核机制。GDP、节能减排、房价在政府的考核标准里都是一票否决制，而这些政策由于目标不一致从而导致其相应的政策工具也不一致，这必然会相互产生矛盾和冲突。所以笔者认为有必要对这些政策进行重新的梳理和考量，在各方面综合权衡和分析之后对其进行合理的排序，突出重点，分清主次。

二、解决策略——经济目标排序

和大多数人的观点不太一致，笔者对这五大经济目标有自己的一个排序：第一是扩内需，第二是调结构，第三是保增长，第四是促民生，第五是管通胀。

扩内需和调结构这两件事情既符合长期的调整目标，也符合短期的增长目标。扩内需的政策已经初见成效，消费成为2010年中国经济亮点之一，并第一次成为经济增长三驾马车中的第一驾马车，这是一个很好的信号。在全球经济萎缩的情况下，保增长是中国经济对全世界的贡献，同时也是确保中国经济在未来世界格局占有重要地位的关键因素。但决不能以牺牲中国经济增长作为平衡全世界其他国家利益的先决条件。民生问题是一个长期问题，民生问题的解决，特别是收入分配制度的改革非常有必要，居者有其屋也是很有必要的。但这些问题需要一个长期的过程，需要逐步实施。有利于保增长和促民生的事情，能够做的多做，没有条件做的缓做或少做。比如提高劳动力工资，一方面尽管会提高成本、降低竞争力，但另一方面也是扩内需的必然要求。从长期来看，如果没有收益率的提高，没有人民财富的倍增计划，老百姓就享受不到改革的成果；从短期来看，没有实际购买力的支持，国内需求也得不到增长。

通胀问题现在受到各方的强烈关注，但笔者认为通胀问题似乎是一个伪命题。在通胀这个问题上，凯恩斯主义强调总需求、总供给，货币主义重视货币供应量和商品供应量的关系。当前来看，总需求和总供给基本上是平衡的，所以我们主要把矛盾点集中到货币主义的观点上来。央行在制定货币政策的时候有自身的一套评价体系，正如周小川行长曾经讲过的，“央行是为了反通胀而生的”。由此来看，货币主义的影响在全世界央行体系里是根深蒂固的。货币供应量的调节能在多大程度上影响价格，怎么影响价格，传导机制是什么，这些问题值得我们进一步去研究。笔者认为，通胀的产生有它的必然性，只要有人民收入的增长、GDP的增长，适度的通胀还是可以接受的。国内产能很大，所以当前通胀主要是成本推动型，单靠货币供应量是无法降低价格水平的。所以我们看到尽管央行一再紧缩银根，运用各种货币调控工具减少货币供应量，也无法有效抑制铁矿石和石油等资源价格上涨的动力。在分析宏观政策时，各方极其关注央行所采取的政策和释放的信号，央行收紧货币的供应量也是完全可以理解和支持的，但一遇到通胀，央行马上采取持续不断的政策，这样会对社会预期产生强烈影响。假定预期进一步管理通胀，进一步收紧银根，使房地产价格下降，经济会剧烈波动，之后会带来一系列问题。

我们应该注意政策工具与目标的匹配性，要注意长期的战略规划和短期的集中实施。此外，我们尤其要关注两个问题。一个是房地产，房地产投资和销售都不能大幅下降，那样只会积累更大的供需矛盾，甚至拖累整个宏观经济。房地产价格的剧烈波动会严重影响和制约房地产的投资和销售，进而引起居民消费预期巨大的变化，这会进一步制约整个宏观经济。房地产市场应该是稳定的，不能大起大落，当我们制定房地产政策的时候，必须联系各方，通盘考虑。再一个就是关于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的协调性问题。在制定政策时，一定要将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统筹起来，综合考察，尽量避免各个政策工具之间的冲突，使政策制定的效益最大化，使政策所带来的风险和波动最小化。

【注释】

[1]中国人民大学经济研究所所长、中国诚信信用管理有限公司董事长、董辅礽经济学科发展基金会理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