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形象想的理论根据与客观根据

第一节　用形象想的理论根据与客观根据

谈到用形象想，即用形象作为思维的元素和思维的手段，这在许多人看来，其必要性对于画家来说，是很容易看出来的；对于音乐家、作家来说，虽不那么显而易见，也还不难理解。而如果说，除了艺术家以外，其他的人，包括科技工作者、经营管理者在内，也都可以而且需要运用形象来想问题，他们就会认为谈得太玄了，谈得离谱了。

有的人还持这样的观点：说“艺术家进行艺术创作要运用形象思维”，这可以接受。但这样说，不过是强调艺术家从事艺术创作所进行的思考活动，不同于一般人的想问题，而有其一定的特殊性罢了。他们认为，运用形象是不可能进行思维的。理由是：思维是属于人的高级阶段的理性认识活动，它反映着事物的本质和规律，是“人在脑子中运用概念以作判断和推理的功夫”，必须具有舍弃事物具体形象的概括性和间接性。因此，如果思维离不开形象，那么它就还属于感性认识，就不是思维；如果形象思维的确是思维，那么它是事物的概括、间接的反映，就不可能有形象。

由于这些认识上的原因以及其他原因，在我国改革开放前的二、三十年，学术界对形象思维所作的研究是不多的。虽有一些论著涉及过这方面的问题，也大都局限在文艺理论的领域内。60年代甚至有文章说：“所谓形象思维是一个反马克思主义的认识论体系，是现代修正主义文艺思潮的一个认识论基础。”

要探讨究竟能不能用形象想问题，能不能用形象来作为思维的元素和手段，看来，还得先明确一下：什么是形象？

有一本大辞典是这样解释的：“形象，指文学艺术区别于科学的一种反映现实的特殊手段。即根据现实生活各种现象加以选择、综合所创造出来的具有一定思想内容和审美意义的具体生动的图画。”要是人们对形象都仅作这样的理解，那么自然也就认为形象思维只属于文学艺术家所专有了。这样解释形象有它的历史根源。因为形象这个概念，最初就是19世纪以俄国别林斯基为代表的一些文艺理论家，在研究文艺创作问题时提出来的。别林斯基说过：“艺术是对真理的直感的观察，或者说是寓于形象的思维。”他还说过：“哲学家以三段论法说话，诗人则以形象和图画说话。”一般公认最早使用“形象思维”这一术语的原苏联著名作家法捷耶夫也说过：“科学家用概念来思考，而艺术家则用形象来思考。”

“用形象想”中所说的“形象”，不仅仅指艺术形象，它泛指一切物体在一定空间和时间内存在所表现出来的各个方面的具体形态。它既包括事物的外部表现，也包括事物的内部结构。它不仅包括物体的形状、颜色、大小、重量；还包括物体的声响、散发的气味，以及物体的温度、硬度，等等。它们都表现为一定的形象，同时又都可能是构成其他形象的组成因素。

形象可以分为自然形象和人造形象。日月星辰、山川湖泊是自然形象；农田水库、工厂商厦是人造形象。人造形象又包括艺术形象和科技形象等。文学艺术作品中描绘、塑造的人物、景色等是艺术形象；科学技术研究中运用的事物的图景、模型等则是科技形象。

形象思维和抽象思维一样，都以感性认识作为基础。形象思维虽然仍具有形象性，仍具有感性直观的外壳，实质上却是反映着事物本质的属于理性认识阶段的思维活动。动物也有感性认识，动物却没有形象思维，顶多只有形象思维的萌芽。

“用形象想问题”这是通俗的说法。确切地说，应该说是用头脑中的表象和意象想问题。这里我们又需要对什么是表象和意象作一点解释。

表象是记忆中的事物的形象。由于大脑有记忆功能，人脱离同事物的接触以后，头脑中的印象并不立即消失，而会被储存起来。这储存在头脑中的客观事物的映象，就是表象。表象作为形象思维的一种基本元素，已包含有一定的理性成分，因为它已经过了人脑的某种取舍和筛选。如果由关于某个事物形象的个别性表象，再上升为关于这一类的许多事物形象的一般性表象，那么，其理性成分就更多、更强。

意象是形象思维的产物，是思考者对头脑中的表象有目的地进行处理加工的结果。比起表象来，意象中所包含的理性成分则更多。它既包含着思考者的主观认识，同时也反映客观事物的某种本质的东西。意象具有概括性和形象性两方面的特征。这使它既不同于表象，也不同于概念，而是二者的结合。意象也可以这样简单明了地解释：意象是“意”与“象”的统一”；是寓“意”之“象”；是“意”造之“象”。

从人类思维的历史发展过程来看，形象思维是人类在早期就发展起来了的一种思维形态。人类从动物中分化出来后的很长一段时期内，还不可能在头脑里形成概念，那时人类的“思维”，只能是建立在表象基础上的形象思维。法国社会学家列维·布留尔在他所著的《原始思维》一书中，曾以大量的事实证明了原始人的思维是建立在“集体表象”基础上的“原逻辑思维”。他所说的“原逻辑思维”实际上也就是指的人类处于早期阶段的形象思维。

语言既可以作为抽象思维的工具，也可以作为形象思维的工具。因为语言中的语词，既能表达概念，同时又具有指物性(即作为指称事物的符号)，掌握了语言的人所进行的形象思维，一般都有语言作为一种中介手段。由于语言符号通过它的语义保持着与客观事物的联系，同时语言符号又具有可感知的形式，因此，人们在形象思维中，既可以借助语言概括或规定各种形象的特征，也可以通过对语言的语义的了解而在头脑中再现语言符号所指称的事物。人头脑中的大量的各种各样的形象，如果都没有相应的语言符号，那么，人脑中形象的储存、提取和运用，以及形象思维活动的进行，都将是难以想象的。即使是在美术、音乐这些非语言的艺术表现形式中，至少在它们的构思阶段也会要用到语言。

艺术创作必须运用形象思维，这里我们就不去谈它了。许多人认为，非艺术创作的思考活动是不需要运用形象的，这实在是一种严重的误解。在科学技术研究中，在经营管理活动中，以及在日常工作和生活中，人们都经常需要用形象想问题，而且，用形象想，是进行创新思考的基本形式和基本方法之一。

无论是在东方还是在西方，以自然哲学形态出现的古代科学，它们所作出的许多重大的发现和发明，提出的许多天才的预见和猜想，大都主要是通过形象思维获得的。近代科学研究以科学实验为基础，而科学实验的过程都是具体的形象性的。科学技术人员从事科学实验，不仅必须要有形象的感受和储存，而且必须进行形象的识别与描述。形象思维是科技人员从事科学技术研究不可缺少的思维手段。许多现代科学，诸如现代宇宙学、粒子物理学、量子化学、分子生物学等，它们的研究对象是人的感觉经验所达不到的，则更是不能不借助于形象思维。比如常常需要建立各种静态的和动态的模型作为研究的手段，以同客观事物及其变化过程相对照。而模型的建立便既是逻辑思维的结果，也是形象思维的产物。

美国物理学家富兰克林之所以能揭示出电流的奥秘，他在思考、研究过程中所运用的形象思维曾起了很大作用。正是由于他对电的运动情况反复进行了形象想象，并且结合着水的来回流动进行了形象联想和类比，他才终于将人们肉眼所看不见的令人感到不可捉摸的研究对象，变成了具体生动的可以感知的东西。

英国物理学家法拉第在1837年提出电场和磁场的概念后，尽管他设计和进行了多次试验，也未能很好地揭示“场”这一特殊物质的作用机制。直到1852年，有一次，他把撒着细铁屑的硬纸片放在磁铁上，然后轻轻抖动纸片，铁屑便逐渐集合成为以磁铁为中心的一系列弧线。这些弧线的形象，启发了他的形象思维，使他形成了新的设想：即使没有铁屑，也应该存在这些表示磁力作用的弧线。正是在此基础上，他才提出了磁力线这一概念，从而进一步完善了磁场理论。英国物理学家麦克斯韦甚至曾说过，他已“养成了在头脑中为每个课题建立可视图画的习惯”。

人们在各方面的实践活动中都需要用形象想问题。例如，在科学技术研究中：化学家设想复杂的分子结构，天文学家观测满天繁星的夜空，动物学家解剖动物的躯体，建筑工程师设计建筑物，机械工程师设计机器，农业科技人员从事农作物品种的改良。在各方面的实际工作中：侦察人员察看罪犯作案的现场，炼钢工人从钢水的色彩变化中判断炉温，厨师从炒菜锅的温度变化掌握火候，医生通过对病人察颜观色、摸脉、看舌苔、听心音以诊断疾病。在日常生活中：对亲戚朋友的辨认，对往事的回顾，对未来的设想，等等、等等，无不需要借助于形象的运用。

在企业的经营管理上，近年来我国工商界越来越清楚而深切地认识到，企业形象的设计与塑造，是具有头等重要意义的大事。它不仅包括厂名厂徽、厂房建筑、厂内环境、产品广告、产品包装等这些外部形象因素，而且也包括企业精神、员工素质、产品质量、售后服务等这些内部形象因素。一个企业必须内外俱佳，构成一个和谐统一的优良的企业形象，才能在群雄争霸的企业之林中独放异彩，才能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而日益发展壮大。

基于以上所述，如果把形象解释为就是“具体、生动的图画”，把形象思维解释为就是“艺术思维”，并且认为，科学家运用抽象思维，艺术家运用形象思维，两种思维各有各的领地，井水不犯河水，这样便曲解了形象思维的实质和功能，大大缩小了它起作用的范围，也大大贬低了它的价值。

形象思维作为人类的两大思维类型之一，人们对它的研究认识还很不够，还不能比较准确、系统地揭示它的规律，阐明它的心理和生理机制。如果同对抽象思维的研究相比较，人们对形象思维的认识还处于很不成熟的阶段，亟待进一步加以研究。我国著名科学家钱学森说：“形象思维应该是我们当前研究思维科学的一项最重要的任务，因为它这么广泛，涉及到人类很大一部分知识，很大一部分精神财富，但我们现在对它却不怎么了解。”

从已取得的有关研究成果来看，思维想象和思维联想是形象思维的两种基本的形式和方法。下面我们分思维想象和思维联想两个部分，分别提出一些用形象想的创新思考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