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停歇的脚步

摩根大通并不满足在金融危机中取得的成绩，更何况，他的对手们已经舔食完伤口并开始虎视眈眈了。

杰米·戴蒙和摩根大通又在行动。

今天，在银行业最高层管理人员队伍中间，杰米·戴蒙被描绘成一个无所不能的神人，就像没有胡子的约翰·皮尔庞特·摩根。

《国际金融评论》如此评价道：“由于其对传统银行美德的坚信，摩根大通具备了成为21世纪前50年中卓越金融机构的先天优势。它因坚定不移地坚持谨慎经营从而躲过了此次金融危机的直接影响，并成功打造了其竞争对手羡慕不已的全球投行交易机器。摩根大通不再是众多金融机构中的普通一员，它有机会超过它那些本应无懈可击的竞争对手。这家银行取得今天的成就的原因不仅因为它躲过了金融危机的直接影响，而是因为它在过去10年中所打造的业务。有人说，摩根大通之所以达到目前的位置是因为它没做的事情，而并非它所做的事情。这种说法并不完整。摩根大通当然躲过了由于次债和结构投资工具等结构性信贷产品导致的危机所带来的直接影响。但它能够这样做的原因是积极的，而非消极的，它观察什么对其有利并坚守原则。换句话说，摩根大通取得目前的成就不是靠什么运气，也不是它缺乏雄心壮志，而是因为它相信，银行业永远不会远离下一次危机，因为尽管有形形色色的诱惑，银行依然需要坚持最传统和最容易被忽略的美德——风险和回报的适当平衡。”

摩根大通投资银行部联席主管比尔·温特斯说：“使我们远离次贷危机的原因是我们对回报的要求。我很希望说我们看到危机要来了，但事实上我们并没有预见到。但是我们看到的是这个行业的风险与回报的反常关系。”

正是坚守回报的准则，摩根大通的投资银行部避免了许多拖垮其竞争对手的问题。

把戴蒙称作新的摩根传统在当代的展现似乎一点也不为过，在危机中扩张自己是摩根的传统。

摩根的传奇在于不断创造出匪夷所思的新事物。1879年，随着战争债务融资的完成，美国银行家们准备转向新的战场。

在这个正在破晓的金融时代，领袖的责任将要落到年轻人的肩上。罗斯柴尔德家族在美国的代表奥古斯特·贝尔蒙特 （Aust Blmont），当时已经63岁；莱维·P．莫顿是朱尼厄斯·摩根在波士顿的纺织品公司詹姆·斯·M．毕比 （M．Bebe）公司的合伙人，他也55岁了；朱尼厄斯·摩根本人已经66岁，正从积极活跃的商业生活中退隐。

小摩根即约翰·皮尔庞特·摩根当时42岁，他已经学会了使用父亲这一行当的工具，他留意并协助过那些大财团的运作，他已整装待发，要在美国的证券市场上谋得自己的一席之地。

皮尔庞特·摩根多年来一直关注着铁路的扩张。他见证了这一时期最壮观的奇迹，他看到了杰伊·古尔德与威廉·H．范德比尔特 （William H．Vanderbit）主要通过铁路资产的运作而积聚了巨额财富。但他很少参与这些铁路之战。回溯到1869年，达布尼—摩根公司出力从吉尔德及其同谋者那里夺取奥尔巴尼与萨斯奎哈诺克铁路公司的控制权，并移交给了特拉华与哈得逊运河公司。1878年，当一位富有的梳子制造商阿道夫·帕本休森 （Adolph Poppen－husen）在为长岛铺设铁路网的疯狂开发中破产的时候，德雷克塞尔—摩根公司获得了一些名义上由他持有的股票，这些股票后来被并入了长岛铁路公司的股份。但除了这些小打小闹之外，摩根公司在铁路融资上并不积极，在任何意义上都不能说是铁路银行家。

然而，1879年发生了一件事，导致摩根直接进入了铁路金融领域。纽约中央铁路公司与哈得逊运河铁路系统的董事长及主要股东范德比尔特当时正被搞得焦头烂额、忍无可忍。10年的时间里，他积聚起了上亿美元的巨额财富，这激起了民众的猜疑。纽约的立法机关对公众的义愤做出了回应，着手调查纽约中央铁路公司的经营，并建议对铁路经营采取激进的控制措施。此外，纽约与芝加哥之间的铁路运输价格战当时也正打得热火朝天。最后，火上浇油的是，杰伊·吉尔德因为范德比尔特不想让他进入纽约中央铁路的董事会而企图敲竹杠。范德比尔特的朋友们强烈建议他把手头的纽约中央铁路的大部分股票卖掉，借此转移针对他的立法。但如何抛售手里的大量股票却是个问题。只要把它们当中的一半砸向市场，便会引起恐慌，而通过在华尔街私下出售的方式也会极大地扰乱价格。此外，怎样才能使银行家承担这样一笔巨额交易呢？

范德比尔特跟皮尔庞特·摩根商量，摩根设计出了一个方案。根据这个方案，纽约中央铁路的大宗股票可以在英国被神不知鬼不觉地卖掉，而不会以任何方式扰乱美国的证券市场。这一计划被采纳了。摩根公司通过它在伦敦的商号组建了一个财团，把它的25万份股票分售给国外的长期投资者。这宗交易暂时被守住了秘密，但几个月之后，交易的细节全都被公布在纽约和伦敦的报纸上。范德比尔特于是宣布，他所收到的巨额现金中，大部分都已重新投资于美国的政府债券。

就这样，皮尔庞特·摩根出手一招，不仅解决了范德比尔特的难题，减少了公众的批评，而且据说还顺带为自己的财团挣了一笔可观的利润，数额达300万美元以上。美国铁路的融资迄今为止一直控制在那些发起人的手里，他们的主要兴趣就是要尽最大可能修建更多的铁路，然后以尽可能高的价格把它卖掉。这就是美国内战之后的太平岁月和1873年金融恐慌之后的投机时期里的常规节目。北太平洋铁路公司已经向西延伸到太平洋海岸，修建起了艾奇逊、托皮卡与圣达菲铁路，从亚利桑那和新墨西哥的沙漠地带穿过，古尔德把他多少有点不可靠的铁路线辐射到了密西西比河以西那些稀稀落落的有人定居地区，联合太平洋铁路公司着手实施修建或获取铁路支线的政策，几年后，这一政策成了它财政崩溃的原因。在东部，草率而愚蠢的铁路修建政策在继续推行。大多数更老的系统是带着这样一种观念：实施的里程数多多益善，分支线多多益善，平行线多多益善。到19世纪80年代早期，在铁路线的总里程数中，这个国家能够有效利用的，大约只有一半，其有价证券的发行总额，能够支付利息或分红的，大约只有1／40。1884年，《普尔铁路手册》（当时铁路公司的权威手册）非常肯定地声称，美国铁路公司的整体股本，当时大约是40亿美元——都很 “水”。它估算，到1883年12月31日为止，3年时间创造了约20亿美元的资本和债务，“股本的全部增量 （约10亿美元）和一部分公债借款都用在了铁路的过度建设上”。

对于真心实意的投资者来说，这是一个关键时期。在英国、欧洲大陆和美国东部地区，有成千上万这样的投资者，他们以这样或那样的形式，为美国运输系统巨大的发展提供了现金，却突然发现他们的债券价值在缩水。他们迫切需要一个强有力的代表来维护他们的利益。在成功地办理纽约中央铁路的交易之后，摩根开始被人看作投资者的大救星、金融难题的解决者。他在这方面是独一无二的。这一时期，一些铁路大亨的名字——杰伊·古尔德、拉塞尔·塞奇 （Russel Sge）、科利斯．P．亨廷顿 （Cls P．Hutinton）、卡尔文·布赖斯 （Calvin Brice），以及其他人——都意味着扩张和投机，而不是对铁路资产的明智控制和保守经营。

到1898年，皮尔庞特·摩根已经是铁路界和银行界卓尔不群的人物。美国的铁路系统主要是他重组的。

1901年，皮尔庞特·摩根说服钢铁大王卡耐基以4．8亿美元的价格把他拥有的世界上最大的钢铁公司出售给摩根出面组织的钢铁辛迪加。

这是一个数额让人目瞪口呆的重组计划，当时美国的联邦支出只有5．25亿美元，全美国的制造业的总资本不过90亿美元。

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美国经济开始飞速增长，但所有的繁荣都孕育着毁灭的种子，资本主义不可避免的经济危机在1907年爆发，即使在声誉最好的银行外面也排起了挤兑的长队。当时，美国另外一家著名的银行美国信托公司的现金在几个小时之内只剩下了18万美元，美国信托公司的老板冲进摩根银行请求摩根拉一把。摩根没有像那个时代金融寡头通常所做的那样等着坐收渔人之利，而是伸出了援手。此后他又募集资金帮助股票经纪行们度过难关。当人们发现银行可以满足他们随时提现要求的时候，挤兑风潮平息了下来，恐慌终于结束。在这次金融恐慌中，摩根扮演了中央银行的角色，在平抑金融恐慌中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当时的美国总统西奥多·罗斯福赞扬以摩根为代表的银行家 “这些具有传统美德的商人在这场危机中的表现，充满了智慧和公众精神”。

百年轮回，2008年的危急时刻，摩根大通拯救了美国的金融机构。

摩根大通在2008年许多金融行业重大事件中扮演了托管顾问的角色，包括为房地美设计和谈判接管计划，并牵头了该机构40亿美元的两年期基准期票 （reference note）发行和其之前45亿美元的股票及相关的股票关联交易。它还为AIG的救助计划提供顾问意见，并在之前曾担任这家陷入困境的保险公司154亿美元增资交易的牵头行。

在雷曼兄弟破产之际，摩根大通承担了这家破产机构的清算债务，为其提供了1380亿美元的美联储担保融资，并牵头设计了向其他交易商提供700亿美元信贷额度流动资金计划。

摩根大通还亲身参与救助英国的银行计划，该计划为全球类似的救助工作提供了一个样本。

摩根大通扮演起了拯救美国的角色，杰米·戴蒙曾说过：“有人可能将我们视为一家华尔街银行 （Wall Street bank），实际上我们很大程度上也是主体经济 （Main Street）的一份子。我们有5000家分支机构，并为23个州的客户提供服务。我们在全美49个州聘用了17．4万名员工，其中12．5万名员工就职于纽约大都会地区之外的地区。我们为41．7万人提供医疗保障服务。我们与超过40万家小企业保持着长期关系。超过5000万美国人持有摩根大通股票，其中大多数以退休计划形式持有。我们每年上缴联邦政府、州和地方管辖机构的纳税额平均超过100亿美元。2008年，摩根大通基金会在全美的慈善捐款总额约为1亿美元。我们的员工植根于所服务的社区，我们的业务也随着这些社区的健康、安全和繁荣而兴旺。”

危机发生时，当其他的竞争对手惶恐不安时，摩根大通继续为客户提供大量贷款，不论是个人消费者、小企业、大公司、非营利机构、州和地方政府，还是其他银行。

2009年2月11日，在众议院金融服务委员会上发表证词时，戴蒙坦率地表示：“摩根大通正在尽一切可能帮助重树美国金融系统的信心，并保证我们正在按照国会的要求履行我们在 ‘问题资产救助计划’（TARP）中的责任，以恢复美国金融系统的流动性和稳定性，确保信贷资金持续流向消费者和企业，以及鼓励修订住宅按揭贷款。摩根大通在 ‘问题资产救助计划’实施之前就已完成了两笔有助于稳定美国金融系统并保护消费者和纳税人免于潜在巨大损失的交易——2008年3月与贝尔斯登的合并，以及大约6个月之后收购华盛顿互惠的资产。虽然我们认为这些交易会对我们的业务产生长期的利益，但每一笔都包含着很大的风险。继这些交易之后，在政府的要求下，我们又参加了 ‘问题资产救助计划’下的‘资本认购计划’（Capital Purchase Program）。”

戴蒙告诉笔者：“我们不应忘记，导致当前经济萧条的重要因素正是诸多市场参与者逐渐放松了信用标准。我们今天所面对的严峻经济状况使得安全和稳健经营以及我们坚信的保持固若金汤的资产负债表的策略更加重要。”

2008年第四季度，摩根大通发放了逾1500亿美元贷款，其中包括：

——逾500亿美元新增消费者贷款，包括逾500万笔新增消费贷款和信用额度 （如按揭、房屋净值贷款和信用额度、信用卡、学生贷款、汽车贷款等）。由此，摩根大通帮助了超过7．5万个家庭购置房屋或是减少了按揭利率。

——逾200亿美元新增信贷额度发放给8000家中小型企业、政府及非盈利机构，而且，摩根大通还承诺2009年向政府及非盈利机构增加发放50亿美元贷款。需要指出的是，摩根大通是唯一一家愿意购买伊利诺依州当时发行的14亿美元债券的投资者。

——摩根大通向其企业及其他客户总计提供约900亿美元新增及追加投资承诺。

——摩根大通大幅增强银行间市场的业务力度，平均每日向其他银行贷款500亿美元，为银行系统提供了急需的流动现金。

——摩根大通购买了大约600亿美元的抵押支持及资产支持证券，从而支持了机构债券市场并促进了按揭资本市场的流动性。

摩根大通2008年第四季度消费者贷款余额累计增加2．1％，而同期美国整体个人消费支出下降了2．3％。这意味着，在第四季度消费者削减支出的情况下，摩根大通的放贷规模依旧出现增长。

类似摩根大通这样在如今如此恶劣的环境下仍然继续放贷的银行寥寥无几。

数个月内，“摩根大通所见到的信贷大幅紧缩一定要放在更为广泛的整体信贷市场背景下进行解读。占据美国信用市场70％的非银行贷款机构 （如货币市场基金及对冲基金）亦提供信贷，例如通过持有商业票据的方式。因此当它们的投资者开始撤回投资的时候，这些机构不得不采取同样的举动，或者就不再发放任何信贷，要不就大幅缩短它们愿意购买的商业票据的期限。其结果就是进一步紧缩了金融市场的流动性。”戴蒙说，“我们站在最前线，我们应尽一切可能帮助美国家庭履行按揭责任，以保住他们的住宅。实际上在目前住宅危机开始之前，我们就已经采取了预防住宅没收举措以实现上述目的。我们认为，尽早采取调整举措是最符合住宅所有人以及按揭贷款持有人双方利益的手段，在某些情况下甚至在违约发生之前。”

就连戴蒙的批评者也不否认。事实证明，过去两年的金融风暴，是这位53岁的第三代希腊移民职业生涯的决定性时刻。

杰朱·戴蒙，性格多变，却受投资者推崇，受政界人士尊敬，受公司内部员工爱戴。

金融市场不会给人喘息的机会，戴蒙及摩根大通面临新的任务。

在市场回升和经济企稳的支撑下，其他银行也在力图恢复元气，这其中就包括同样被人们认为安然度过危机的高盛，因此戴蒙必须证明自己拥有管理才能和战略眼光，能够充分利用在金融风暴中取得的优势。

用一位竞争对手的话来说：“戴蒙和摩根大通是这场危机的赢家。他们能否在危机过后延续胜利？”

戴蒙坚持一个观点，没有 “大到不能破产”的金融机构，包括他执掌的美国第一大银行——摩根大通。

年届53岁的戴蒙这样认为，“大到不能破产”是一个错误的想法，会带来可怕的后果。

将他的直言不讳称之为自私自利也好，忸怩作态也罢，戴蒙至少躲过了将许多受媒体关注的银行家送入十八层地狱般的口诛笔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