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林上第二十二
汤以〔1〕伐桀,而恐天下言己为贪也,因乃让天下于务光〔2〕。而恐务光之受之也,乃使人说务光曰:“汤杀君,而欲传恶声〔3〕于子,故让天下于子。”务光因自投于河。
【注释】
〔1〕以:通“已”。〔2〕务光:传说中夏末商初的隐士。〔3〕恶声:坏名声。
【译文】
商汤已灭了夏桀,怕天下人说自己贪心,便声称要把天下让给务光。但又怕务光真的接受,于是就派人对务光说:“汤杀了君主,却想把这坏名声转嫁给你,所以才把天下让给你。”于是务光投河自杀了。
秦武王〔1〕令甘茂〔2〕择〔3〕所欲为于仆与行事〔4〕,孟卯〔5〕曰:“公不如为仆。公所长者使也。公虽为仆,王犹使之于公也。公佩仆玺而为行事,是兼官也。”
【注释】
〔1〕秦武王:战国后期秦国国君。〔2〕甘茂:楚国人,后入秦为客卿,曾任秦武王左丞相。〔3〕择:选择。〔4〕行事:即行人,君主的使者,犹外交官。〔5〕孟卯:齐国人,能言善辩,曾游说于秦,后为魏国大将。
【译文】
秦武王让甘茂在驾车和出使外国当外交官这两个职位中选择一个。孟卯对甘茂说:“您不如去管驾车。你所擅长的是做使者,虽然做了仆这种官,大王还是要把使者的事务交给您。您佩带仆的官印而又做了使者的事,这就是兼官啊。”
子圉〔1〕见孔子于商太宰〔2〕。孔子出,子圉入,请问客。太宰曰:“吾已见孔子,则视子犹蚤虱〔3〕之细者也。吾今见之于君。”子圉恐孔子贵于君也,因谓太宰曰:“君已见孔子,亦将视子犹蚤虱也。”太宰因弗复见也。
【注释】
〔1〕子圉(yǔ):人名,春秋时宋国大夫。〔2〕商太宰:即宋国太宰。宋为商后,故称“商”;太宰,官名,犹后世丞相。〔3〕蚤虱:跳蚤、虱子。
【译文】
听说孔子去拜见宋国的太宰,子圉也赶了过去。孔子出来后,子圉进去问太宰对客人的印象。太宰说:“我见过孔子后,再看你就觉得你像跳蚤虱子那样微不足道。我这就要领他去见君主。”子圉害怕孔子受到国君的器重,就对太宰说:“国君如果见到孔子,那么也会把你看成跳蚤虱子了。”于是,太宰打消了让孔子拜见国君的念头。
魏惠王〔1〕为臼里〔2〕之盟,将复立于天子。彭喜谓郑君〔3〕曰:“君勿听。大国恶〔4〕有天子,小国利之。若君与大不听,魏焉能与小立之?”
【注释】
〔1〕魏惠王:魏国国君,在位时迁都大梁,故典籍又称梁惠王。〔2〕臼里:地名,东周王城,位于今河南省境内。〔3〕郑君:即韩君,韩灭郑后迁都郑,故又称郑。〔4〕恶(wù):讨厌。
【译文】
魏惠王在臼里召集诸侯会盟,准备重新拥立周天子。彭喜对郑君说:“君主您不要听从。力量强大的国家讨厌有天子,力量弱小的国家才会觉得天子对自己有利。如果君王您与力量强大的国家都不予理会,魏国又怎能与力量弱小的国家恢复天子的共主地位呢?”
晋人伐邢〔1〕,齐桓公将救之。鲍叔〔2〕曰:“太蚤〔3〕。邢不亡,晋不敝〔4〕;晋不敝,齐不重。且夫持危〔5〕之功,不如存亡〔6〕之德大。君不如晚救之以敝晋,齐实利;待邢亡而复存之,其名实美。”桓公乃弗救。
【注释】
〔1〕邢:诸侯国名。〔2〕鲍叔:即鲍叔牙,春秋时齐国大夫。〔3〕蚤:通“早”。〔4〕敝:通“弊”,败弊。〔5〕持危:这里指扶持危亡。〔6〕存亡:保全灭亡的国家。
【译文】
晋国人攻打邢国,齐桓公想派兵救援。鲍叔对齐桓公说:“为时尚早。邢国不被灭亡,晋国就不会疲惫;晋国不疲惫,齐国的地位就不会那么重要。再说扶持处在危险之中的国家的功劳,远不如恢复已被灭亡的国家的功劳大。君主不如等晚些时候再去救援邢国,使晋国疲惫,齐国也可以得到实利。等到邢国灭亡后再帮助它复国,那名声就更好了。”桓公便打消了援救邢国的念头。
子胥出走〔1〕,边候〔2〕得之。子胥曰:“上索〔3〕我者,以〔4〕我有美珠也。今我已亡〔5〕之矣。我且曰子取吞之。”候因〔6〕释之。
【注释】
〔1〕出走:出逃。〔2〕边候:守卫边境的官吏。〔3〕索:追捕。〔4〕以:因为。〔5〕亡:丢失。〔6〕因:于是。
【译文】
伍子胥出逃,防守边境的官吏抓住了他。伍子胥说:“君主追捕我,是因为我有一颗大明珠。现在我已经把它弄丢了,如果你抓我,我就会说是你把它吞到肚中去了。”那个官吏于是放走子胥。
庆封〔1〕为乱于齐而欲走〔2〕越。其族人曰:“晋近,奚不之〔3〕晋?”庆封曰:“越远,利以〔4〕避难。”族人曰:“变是心〔5〕也,居晋而可;不变是心也,虽远越,其可以安乎?”
【注释】
〔1〕庆封:春秋时齐国大夫。崔杼弑杀齐庄公,拥立景公,与他分任右相左相,后因权力斗争奔吴,楚灵王伐吴时被擒,灭族。〔2〕走:逃跑。〔3〕之:到,往。〔4〕利以:利于。〔5〕是心:这心,即作乱的想法。
【译文】
庆封在齐国作乱失败,想逃到越国去。他的族人说:“晋国很近,为什么不到晋国去呢?”庆封说:“越国遥远,有利于避难。”族人说:“如果打消作乱的心思,居住在晋国就可以了;如果不打消作乱的心思,虽然远在越国,心里也不会安宁的。”
智伯索地于魏宣子〔1〕,魏宣子弗予。任章〔2〕曰:“何故不予?”宣子曰:“无故请地,故弗予。”任章曰:“无故索地,邻国必恐。彼重欲无厌,天下必惧。君予之地,智伯必骄而轻敌,邻邦必惧而相亲。以相亲之兵待〔3〕轻敌之国,则智伯之命不长矣。《周书》曰:‘将欲败之,必姑〔4〕辅之;将欲取之,必姑予之。’君不如予之以骄智伯。且君何释〔5〕以天下图〔6〕智氏,而独以吾国为智氏质〔7〕乎?”君曰:“善。”乃与之万户之邑。智伯大悦,因索地于赵,弗与,因围晋阳。韩、魏反之外,赵氏应之内,智氏以亡。
【注释】
〔1〕魏宣子:晋国执政六卿之一。〔2〕任章:魏氏家臣。〔3〕待:对抗。〔4〕姑:姑且。〔5〕释:放弃。〔6〕图:图谋,这里当对付讲。〔7〕质:目标,靶子。
【译文】
智伯向魏宣子索要土地,魏宣子不给。任章说:“为什么不给他呢?”魏宣子说:“无缘无故索要土地,所以不能答应。”任章说:“无缘无故索要土地,邻国必然恐惧。他贪得无厌,天下人必然害怕。君主不如割地给他,智伯必然骄傲轻敌,各国必然因害怕而与我们亲近。以团结起来的军队对付骄傲轻敌的国家,那么智伯的命也就不会太长了。《周书》上说:‘将要打败他,必须暂且辅助他;将要夺取他,必须暂且送给他。’君主不如割让给他,以使他骄傲。况且您为什么放弃用天下的力量来对付智伯,而单独让魏国成为智伯的目标呢?”魏宣子说:“好。”于是就给了智伯一个有万户人家的城邑。智伯大为高兴,接着又向赵国索要土地,赵国不给,他因此而围攻晋阳。后来韩国、魏国在晋阳城外反叛了他,赵氏在晋阳城内作接应,联合灭亡了智氏。
秦康公〔1〕筑台三年。荆人〔2〕起兵,将欲以兵攻齐。任妄〔3〕曰:“饥召〔4〕兵,疾召兵,劳召兵,乱召兵。君筑台三年,今荆人起兵将攻齐,臣恐其攻齐为声〔5〕,而以袭秦为实也,不如备之。”戍东边,荆人辍行〔6〕。
【注释】
〔1〕秦康公:春秋时秦国国君,穆公之子。〔2〕荆人:楚国人。〔3〕任妄:人名,事迹不详。〔4〕召:招致。〔5〕声:虚声,幌子。〔6〕辍行:停止出兵。
【译文】
秦康公让民众建造观赏游乐用的高台已历时三年。楚国人发动军队,声称要攻打齐国。任妄说:“荒年会召来兵灾,疾病瘟疫会召来兵灾,百姓劳苦会召敌灾兵,国家混乱会召来兵灾。君主建造高台已经三年,如今楚国人起兵将要攻打齐国,我觉得他们是拿攻打齐国来虚张声势,而实际上是要袭击秦国,不如及早做准备。”于是秦国加强了东面边境的防守。不久,楚国人就停止了出兵。
齐攻宋,宋使臧孙子〔1〕南求救于荆。荆大说,许救之,甚欢。臧孙子忧而反。其御曰:“索救而得,今子有忧色,何也?”臧孙子曰:“宋小而齐大。夫救小宋而恶〔2〕于大齐,此人之所以忧也;而荆王说,必以坚我〔3〕也。我坚而齐敝,荆之所利也。”臧孙子乃归。齐人拔五城于宋而荆救不至。
【注释】
〔1〕臧孙子:应为臧子,《战国策·宋卫策》无“孙”字。〔2〕恶:得罪。〔3〕坚我:坚定我们抗齐的决心。
【译文】
齐国攻打宋国,宋国派臧子到南方的楚国求救。楚王非常高兴,痛快地答应了救援请求。臧子十分忧虑地回到楚国,他的车夫说:“求得了救兵,您却脸带忧色,为什么呢?”臧子说:“宋国弱小,齐国强大。为了援救弱小的宋国而得罪强大的齐国,这是使人忧虑的事情,但楚王却做出高兴的样子,实际上他一定是用答应救援来坚定我们对抗齐国的决心。我们坚决抗齐,齐国就会受到重创,这对楚国是十分有利的。”果不出所料,臧子回国后,齐国人接连攻占了宋国的五个城镇,可楚国的救兵也没有到。
魏文侯〔1〕借道于赵而攻中山,赵肃侯〔2〕将不许。赵刻〔3〕曰:“君过矣。魏攻中山而弗能取,则魏必罢〔4〕。罢则魏轻,魏轻则赵重。魏拔中山,必不能越赵而有〔5〕中山也。是用兵者魏也,而得地者赵也。君必许之。许之而大欢,彼将知君利之也,必将辍行。君不如借之道,示以不得已也。”
【注释】
〔1〕魏文侯:战国时魏国的建立者,在位时任用李悝为相,吴起为将,西门豹为邺令,国势大盛。〔2〕赵肃侯:战国时赵国国君,赵成侯之子。〔3〕赵刻:又称公子刻,赵国贵族。〔4〕罢:通“疲”,疲敝。〔5〕有:占有。
【译文】
魏文侯向赵国借道去攻打中山国,赵肃侯不想答应。赵刻说:“您错了。魏国攻打中山国,要是能夺取,那么魏国必然就会疲敝。魏国疲敝,那么魏国就会被轻视;魏国被轻视,那么赵国就显得重要了。即使魏国攻占中山国,也不可能越过赵国去占用中山国。因此用兵的是魏国,而实际得到土地的是赵国。您必须答应他们。但答应的时候如果太高兴,那么他们将会猜出您是想从中得利,必将停止行动。您不如借道给他,又做出迫不得已的样子给他们看。”
鸱夷子皮〔1〕事田成子,田成子去齐,走而之燕,鸱夷子皮负传〔2〕而从。至望邑,子皮曰:“子独不闻涸泽〔3〕之蛇乎?泽涸,蛇将徙。有小蛇谓大蛇曰:‘子行而我随之,人以为蛇之行者耳,必有杀子者。子不如相衔负我以行,人以我为神君也。’乃相衔负以越公道〔4〕。人皆避之,曰:‘神君也。’今子美而我恶,以子为我上客,千乘之君也;以子为我使者〔5〕,万乘之卿也。子不如为我舍人〔6〕。”田成子因负传而随之。至逆旅〔7〕,逆旅之君待之甚敬,因献酒肉。
【注释】
〔1〕鸱(chī)夷子皮:人名,春秋时期齐国执政田成子的谋士。〔2〕传(zhuàn):符传、符信,即出入关卡的凭证。〔3〕涸泽:干枯的湖泊。〔4〕公道:大路。〔5〕使者:随从。〔6〕舍人:食客。〔7〕逆旅:旅店。
【译文】
鸱夷子皮侍奉田成子。田成子离开齐国,逃往燕国,鸱夷子皮背着出入关卡的符信跟在后面。走到望邑的时候,子皮对田成子说:“先生难道没有听说过干湖之蛇的故事吗?湖水干涸了,蛇准备迁移。一条小蛇对大蛇说:‘你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人们就会把我们当作是一般过路的蛇,必然会有人打死我们。我们不如用嘴互相衔着,你背着我走,人们就会把我当成神灵了。’于是大蛇就和小蛇互相衔着,大蛇背着小蛇爬过大路。人们都避开它们,说:‘这是神灵啊。’现在先生长得俊美而我生得丑陋。以先生作为我的上客,人们会认为你只是一个小国之君;以先生作为我的使者,人们就会认为我是个大国之卿。先生不如做我的侍从吧。”田成子因而背着符信,跟在鸱夷子皮的后面。到了一家旅店,旅店主人很是恭敬地招待他们,还献上酒肉款待他们。
温〔1〕人之〔2〕周〔3〕,周不纳客〔4〕。问之曰:“客耶?”对曰:“主人。”问其巷人而不知也,吏因囚之。君使人问之曰:“子非周人也,而自谓非客,何也?”对曰:“臣少也诵《诗》,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5〕土之滨,莫非王臣。’今君天子,则我天子之臣也。岂有为人之臣而又为之客哉?故曰:主人也。”君使出〔6〕之。
【注释】
〔1〕温:地名,在今河南省温县。〔2〕之:到。〔3〕周:指周都雒(luò)邑。〔4〕纳客:接纳旅客。〔5〕率:循,沿着。〔6〕出:释放。
【译文】
有个温邑人到东周国都城去,当时都城不准外客入境。因而问他说:“你是外客吗?”他回答说:“我是主人。”问他同巷居住的人有谁他却不知道,守城官吏便把他抓了起来。国君派人来问他:“你不是周国人,又不承认是客人,这是为什么呢?”他回答说:“我年幼时常诵读《诗经》,《诗经》上说:‘普天之下,所有的土地都是君主的;四海之内,所有的人都是君王的臣民。’现在周王是天子,那么我就是天子的臣民。哪里有做了别人的臣民又成为他的外客的呢?所以说我是主人。”国君听了,便放了他。
韩宣王〔1〕谓樛留〔2〕曰:“吾欲两用〔3〕公仲、公叔,其可乎?”对曰:“不可。晋用六卿而国分,简公两用田成、阚止〔4〕而简公杀,魏两用犀首〔5〕、张仪而西河之外亡。今王两用之,其多力者树其党,寡力者借外权。群臣有内树党以骄主,有外为交以削地,则王之国危矣。”
【注释】
〔1〕韩宣王:即韩宣惠王,战国时韩国国君。〔2〕樛(jiū)留:韩宣王的宠臣。〔3〕两用:并用,同时任用。〔4〕阚(kàn)止:春秋末年人,齐简公宠臣。〔5〕犀首:即公孙衍,战国时期纵横家,主张破坏六国合纵。
【译文】
韩宣王对樛留说:“我想同时重用公仲和公叔,可以吗?”樛留回答说:“不可以。晋国任用赵、魏、韩、中行、范、智氏等六卿,导致国家被瓜分;齐简公同时重用田成子、阚止,结果自己被杀掉;魏国同时重用公孙衍和张仪,导致西河之地被秦国占领。如今大王同时重用他们,他们中力量强大的就会建立他们的私党,力量弱小的就会借助外国的权势。群臣之中有的在国内树立私党,傲慢地对待君主;有的结交其他诸侯国,分割本国土地。这样一来,大王的国家十分就危险了。”
绍绩昧〔1〕醉寐而亡〔2〕其裘。宋君曰:“醉足以亡裘乎?”对曰:“桀以醉亡天下,而《康诰》曰‘′毋彝〔3〕酒’。彝酒者,常酒也。常酒者,天子失天下,匹夫失其身。”
【注释】
〔1〕绍绩昧:人名,事迹不详。〔2〕亡:丢失。〔3〕彝(yí):常。
【译文】
绍绩昧酒醉后睡着而丢失了皮衣。宋君说:“酒醉后就会丢失皮衣吗?”绍绩昧回答说:“夏桀因为酒醉而丢失了天下,而《康诰》中也有‘毋彝酒’这样的话。所谓彝酒,就是经常喝酒。经常喝酒的人,如果是天子,就会失去天下,如果是普通人,就会丧失自己的生命。”
管仲、隰朋〔1〕从于桓公而伐孤竹〔2〕,春往冬反,迷惑失道。管仲曰:“老马之智可用也。”乃放老马而随之,遂得道。行山中无水,隰朋曰:“蚁冬居山之阳,夏居山之阴。蚁壤一寸而仞〔3〕有水。”乃掘地,遂得水。以管仲之圣而隰朋之智,至其所不知,不难师于老马与蚁。今人不知以其愚心而师圣人之智,不亦过乎?
【注释】
〔1〕隰(xí)朋:春秋时齐国大夫。〔2〕孤竹:古国名。〔3〕仞:古代计量单位,相当于今天的七尺或八尺。
【译文】
管仲、隰朋跟随齐桓公去征伐孤竹国,春天出发,到冬天才返回。回返途中迷失了道路。管仲说:“老马的智力可以借用。”于是放开老马,让它们自己走,众人跟随在后面,于是就找到了道路。行走在山中没有水,隰朋说:“蚂蚁冬天居住在山的南面,夏天居住在山的北面。蚂蚁洞口土堆高一寸,而下面七尺深的地方就有水。”于是就按照蚂蚁洞来挖地,便找到了水。凭管仲和隰朋的聪明才智,对于自己所不知道的,还要向老马和蚂蚁请教。如今的人不知道用自己愚蠢的心去学习圣人的智慧,这不是很可笑的吗?
有献不死之药于荆王〔1〕者,谒者〔2〕操之以入。中射之士〔3〕问曰:“可食乎?”曰:“可。”因夺而食之。王大怒,使人杀中射之士。中射之士使人说王曰:“臣问谒者,曰‘可食’,臣故食之,是臣无罪,而罪在谒者也。且客献不死之药,臣食之而王杀臣,是死药也,是客欺王也。夫杀无罪之臣,而明〔4〕人之欺王也,不如释臣。”王乃不杀。
【注释】
〔1〕荆王:楚王。〔2〕谒者:官名,为国君掌传达通报。〔3〕中射之士:楚王侍卫近臣。〔4〕明:表明。
【译文】
有个人向楚王进献长生不死药,传达官拿着药进宫。有个侍卫问他:“这药可以吃吗?”传达官说:“可以。”侍卫便抢过来把它吃了。楚王十分恼火,就派人去杀侍卫。侍卫亦请人替自己向楚王申辩说:“我问传达官,他说可以吃,我才吃了它。这件事我没有罪,若说有罪过也在传达官身上。而且那个人进献的是不死之药,我吃了而大王杀我,说明这药是死药,这就是进献者欺骗大王。杀掉了没有罪过的臣子,又把别人欺骗大王的事张扬出去,那还不如放了我。”楚王于是不杀他了。
【注释】
〔1〕田驷:战国时赵国人。〔2〕邹君:战国时期邹国的君主。〔3〕惠子:即惠施,战国时名家代表人物,宋国人,为惠王相。〔4〕(shǎn)其一目:表示轻视。
,眨眼睛,眼睛很快地开闭。〔5〕瞽(gǔ):盲人。
【译文】
田驷欺骗了邹君,邹君将要派人去杀他。田驷很害怕,把这件事告诉了惠子。于是惠子去拜见邹君,说:“如今有人来见您,有意闭上他的一只眼睛,您会怎么样对待他呢?”邹君说:“我必定杀了他。”惠子说:“盲的人,两只眼睛都闭着,您为什么不杀他呢?”邹君说:“因为他不能不闭着两只眼睛啊。”惠子说:“田驷在东面欺骗齐侯,在南面欺骗楚王,他在骗人方面,就和盲人一样很自然,您为什么要怨恨他呢?”于是邹君不杀田驷了。
鲁穆公使众公子或宦〔1〕“假〔3〕于晋,或宦于荆。犁〔2〕曰:人于越而救溺子,越人虽善游,子必不生矣。失火而取水于海,海水虽多,火必不灭矣,远水不救近火也。今晋与荆虽强,而齐近,鲁患其不救乎!”
【注释】
〔1〕宦:任官。〔2〕犁(jǔ):鲁国大臣。〔3〕假:通“借”。
【译文】
鲁穆公让自己的儿子有的到晋国去做官,有的到楚国去做官。犁说:“从遥远的越国请人来救溺水的孩子,越国人虽然善于游水,这孩子肯定活不下来了。失了火到大海中去取水,海水虽然很多,这火也肯定灭不掉了,远处的水是救不了近处的火的。如今晋国与楚国虽然强大,然而齐国离我们最近,若是齐国攻打鲁国,鲁国的兵患恐怕无法得到解救了!”
严遂〔1〕不善周君〔2〕,患之。冯沮曰〔3〕:“严遂相,而韩傀〔4〕贵于君。不如行贼〔5〕于韩傀,则君必以为严氏也。”
【注释】
〔1〕严遂:又称“韩遂”,战国时韩国大臣。〔2〕周君:位于韩国西边的小国西周国的国君。〔3〕冯沮:西周君的臣子。〔4〕韩傀:韩国大臣。〔5〕行贼:贼害,这里指刺杀。
【译文】
严遂和周国的君主关系不好,周君很担心。冯沮说:“严遂想当相国,而韩傀却受到韩君的器重。君主不如行刺韩傀,那么韩君必会以为是严遂干的。”
张谴〔1〕相韩,病将死。公乘无正〔2〕怀三十金而问其疾。居一月,公自问张谴曰:“若子死,将谁使代子?”答曰:“无正重法而畏上。虽然,不如公子食我〔3〕之得民〔4〕也。”张谴死,因相公乘无正。
【注释】
〔1〕张谴:即张平,战国末年韩国大臣,汉初张良之父。〔2〕公乘无正:复姓公乘,名无正,事迹不详。〔3〕公子食我:韩国宗室贵族。〔4〕得民:得到民众的拥护。暗示其将威胁君主的地位。
【译文】
张谴任韩国相国,病得快要死了。公乘无正带着三十斤黄金去探病。过了一个月,韩君亲自去慰问张谴,说:“如果您去世,由谁来接替呢?”张谴回答说:“公乘无正重视法治,而且敬畏君主。虽然这样,却不如公子食我得民心。”张谴死后,韩君便让公乘无正当了相国。
乐羊〔1〕为魏将而攻中山,其子在中山,中山之君烹其子而遗〔2〕之羹。乐羊坐于幕下而啜〔3〕之,尽一杯。文侯〔4〕谓堵师赞〔5〕曰:“乐羊以我故而食其子之肉。”答曰:“其子而食之,且谁不食?”乐羊罢〔6〕中山,文侯赏其功而疑其心。孟孙〔7〕猎得麑〔8〕,使秦西巴〔9〕持之归,其母随之而啼。秦西巴弗忍而与之。孟孙归,至而求麑。答曰:“余弗忍而与其母。”孟孙大怒,逐之。居三月,复召以为其子傅〔10〕。其御〔11〕曰:“曩〔12〕将罪之,今召以为子傅,何也?”孟孙曰:“夫不忍麑,又且忍吾子乎?”故曰:“巧诈不如拙诚。”乐羊以有功见疑,秦古巴以有罪益〔13〕信。
【注释】
〔1〕乐(yuè)羊:乐毅的先祖,战国时魏文侯将。〔2〕遗(wèi):送。〔3〕啜:喝。〔4〕文侯:即魏文侯。〔5〕堵师赞:人名,事迹不详。〔6〕罢:罢兵。〔7〕孟孙:鲁国的孟孙氏,事迹不详。〔8〕麑(ní):小鹿。〔9〕秦西巴:孟孙氏家臣,事迹不详。〔10〕傅:师傅。〔11〕御:车夫。〔12〕囊:从前。〔13〕益:增加。
【译文】
乐羊作为魏国大将去攻打中山国,他的儿子却在中山国做官。中山国君主煮了他的儿子并把肉羹送到魏军大营给乐羊,乐羊坐在军帐中吃肉羹,吃完了一杯。魏文侯听说了,对堵师赞说:“乐羊为了我,宁可吃他儿子的肉。”堵师赞回答说:“他的儿子他都能吃,还有谁的肉不能吃呢?”乐羊攻破中山国回来,魏文侯奖赏了他,但同时内心也对他有怀疑。孟孙打猎,获得一只小鹿,派秦西巴装到车上押送回去,秦西巴在前面走,大母鹿就在后面跟着叫个不停。秦西巴不忍心,就把小鹿还给了母鹿。孟孙回来后,向秦西巴索要小鹿,秦西巴回答说:“我实在不忍心,就把它还给了它的母亲。”孟孙十分生气,把秦西巴撵走了。过了三个月,又召回秦西巴让他做自己儿子的师傅。孟孙的车夫对孟孙说:“过去您怪罪他,如今又召他回来当您儿子的师傅,这是为什么呢?”孟孙说:“他对小鹿都不忍心伤害,又怎么会忍心伤害我的儿子?”所以常言说:“巧妙的欺诈不如笨拙的诚实。”乐羊因为有功劳而被怀疑,秦西巴因为有罪过而更加被信任。
曾从子,善相剑者也。卫君怨吴王。曾从子曰:“吴王好剑,臣相剑者也。臣请为吴王相剑,拔而示之,因〔1〕为君刺之。”卫君曰:“子之为是也,非缘〔2〕义也,为利也。吴强而富,卫弱而贫。子必〔3〕往,吾恐子为吴王用之于我也。”乃逐之。
【注释】
〔1〕因:于是。〔2〕缘:因为。〔3〕必:苟,假如。
【译文】
曾从子善于鉴别宝剑。卫国君主怨恨吴王夫差,曾从子说:“吴王喜欢宝剑,而我是一个以鉴别宝剑出名的人。请让我去给吴王鉴别宝剑,我把剑拔出来给他看的时候,就乘机为您刺杀他。”卫君说:“你做这件事是可以的,但却不是为了义,而是为了利。吴国强大富有,卫国弱小贫穷。你如果过去了,我恐怕你会被吴王利用来对付我呀。”于是把他驱逐了。
纣为象箸而箕子怖,以为象箸必不盛羹于土铏,则必犀玉之杯;玉杯象箸必不盛菽藿,则必旄、象、豹胎;旄、象、豹胎必不衣短褐而舍茅茨之下,则必锦衣九重,高台广室也。称此以求〔1〕,则天下不足矣。圣人见微以知萌,见端以知末,故见象箸而怖,知天下不足也。
【注释】
〔1〕求:即依此推论。
【译文】
商纣王制作象牙筷子,箕子感到害怕,他认为使用象牙筷子一定不会再使用土烧制的容器装汤羹,必定要用犀角美玉做成的杯盘;既然用象牙筷和犀玉杯盘,就必定不会再吃粗劣的食物,必定要吃牦牛、大象、豹子的胎儿;既然吃牦牛、大象、豹子的胎儿做成的精美食品,就必定不会再穿粗布短衣,住在茅草屋里,必定要穿上层层华美的锦缎衣服,住在高大宽敞的房子里。依此推论,那么全天下的东西都不够他一个人享用。圣人能够从微小的现象中看到事情的苗头,能够从事情的开端就判断出事情的结果。所以箕子看见象牙筷子就感到恐惧,是因为他知道全天下的东西都不足以满足纣王的私欲。
周公旦〔1〕已胜殷,将攻商盖〔2〕。辛公甲〔3〕曰:“大难攻,小易服。不如服众小以劫〔4〕大。”乃攻九夷〔5〕而商盖服矣。
【注释】
〔1〕周公旦:周初政治家。姓姬,名旦。文王之子,武王之弟,成王之叔。〔2〕商盖:即商奄,商代末年东夷诸侯国,在今山东曲阜,周初被周公所灭。〔3〕辛公甲:即辛甲,周太史。〔4〕劫:胁迫。〔5〕九夷:古时居住在山东半岛的东夷族人。
【译文】
周公旦已经战胜了商纣王,准备攻打商盖。辛公甲说:“大国难以攻取,小国容易征服。不如先征服众多小国来胁迫大国。”于是就攻打东方各个小部族,而商盖也就随之臣服了。
纣为长夜之饮,欢以失日〔1〕,问其左右,尽不知也。乃使人问箕子。箕子谓其徒曰:“为天下主而一国皆失日,天下其危矣。一国皆不知而我独知之,吾其危矣。”辞以醉而不知。
【注释】
〔1〕失日:忘记了日期。
【译文】
商纣王日夜饮酒,欢乐得连日期都忘了。问身边的人,也都说不知道,便派人去问箕子。箕子对随从说:“作为天下的主人,而且身边左右的人都不知道日期,这个国家已经十分危险了。谁都不知道,而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我也就很危险了。”于是借口自己也喝醉了酒,忘记了日期。
鲁人身〔1〕善织屦〔2〕,妻善织缟〔3〕,而欲徙于越。或谓之曰:“子必穷矣。”鲁人曰:“何也?”曰:“屦为履之也,而越人跣行〔4〕;缟为冠之也,而越人被〔5〕发。以子之所长,游于不用之国,欲使无穷,其可得乎?”
【注释】
〔1〕身:自己。〔2〕屦(jù):草鞋、麻鞋。〔3〕缟(gǎo):白色的生绢,可以制帽。〔4〕跣(xiǎn)行:光脚走路。〔5〕被(pī):披着头发。
【译文】
有个鲁国人善于编织麻葛草鞋,妻子善于纺织白绢,他们想搬迁到越国去居住。有人对他们说:“你去了一定要受穷的。”鲁国人说:“为什么?”那人说:“鞋子是踩在脚下的,而越国人却光着脚走路;白绢是用来做帽子的,而越国人却披着头发不戴头巾。以你所擅长的,到用不着的国家去,想要不穷困,那可能吗?”
陈轸〔1〕贵于魏王。惠子〔2〕曰:“必善事左右。夫杨,横树〔3〕之即生,倒树之即生,折而树之又生。然使十人树之而一人拔之,则毋生杨矣。至以十人之众,树易生之物而不胜一人者,何也?树之难而去之易也。子虽工〔4〕自树于王,而欲去子者众,子必危矣。”
【注释】
〔1〕陈轸:战国时的游说之士。〔2〕惠子:即惠施。〔3〕树:动词,栽树。〔4〕工:善于。
【译文】
陈轸受到魏惠王的器重。惠施对陈轸说:“你一定要好好侍奉君主身边的左右侍从。那杨树,横着栽它它能活,倒过来栽它它也能活,折断来栽它它也能活。但是如果十个人栽它而一个人拔它,那么就没有活的杨树了。靠这十个人的力量栽种这种十分容易存活树木,却抵不上一个拔树的人,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栽树困难而拔树容易。你虽然善于在君主面前树立自己的名望,但如果想要除掉你的人很多,那么你一定处境危险。”
鲁季孙〔1〕新〔2〕弑其君,吴起仕〔3〕焉。或谓起曰:“夫死者始死而血,已血而衄〔4〕,已衄而灰,已灰而土。及其土也,无可为者矣。今季孙乃始血,其毋乃〔5〕未可知也。”吴起因去之〔6〕晋。
【注释】
〔1〕季孙:即季孙氏,春秋后期把持鲁国政权的贵族。〔2〕新:刚刚。〔3〕仕:任官。〔4〕衄(nǜ):通“朒”,皮肉萎缩,指尸体开始腐烂。〔5〕毋乃:恐怕,大概。〔6〕之:到。
【译文】
鲁国的季孙氏刚刚杀掉他的国君,吴起就到鲁国来做官。有人对吴起说:“人刚死的时候还在流血,血流完了皮肉就开始萎缩。皮肉萎缩完了就开始化成灰,化成灰了,就变成了泥土。到变成泥土了,就没有什么可变的了。如今季孙氏刚把鲁君杀死,以后的变化还不可以预测。”于是,吴起离开鲁国到晋国去了。
隰斯弥〔1〕见田成子,田成子与登台四望。三面皆畅,南望,隰子家之树蔽之。田成子亦不言。隰子归,使人伐之;斧离〔2〕数创〔3〕,隰子止之。其相室〔4〕曰:“何变之数〔5〕也?”隰子曰:“古者有谚曰:‘知渊中之鱼者不祥。’夫田子将有大事,而我示之知微〔6〕,我必危矣。不伐树,未有罪也;知人之所不言,其罪大矣。”乃不伐也。
【注释】
〔1〕隰斯弥:春秋时齐国大夫,或为隰朋后人,隰成之子。〔2〕离:割,砍。〔3〕创:伤。〔4〕相室:家臣,管家。〔5〕数(shuò):频繁,这里指变化之快。〔6〕知微:见微知著。
【译文】
隰斯弥去见田成子,田成子和他一起登台远望。三面都没有遮挡,只有南边被隰斯弥家的大树挡住了视线。田成子也不说什么话。隰斯弥回到家中,派人砍伐树木。刚砍了几下子,隰斯弥就阻止了砍树的人。他的管家说:“为什么变得这样快呢?”隰斯弥说:“古时候有句谚语说:‘知道深渊里有鱼是不吉祥的。’田成子将要干一番改朝换代的大事,而我却向他显示出我知道这其中的微妙,这样我就危险了。不伐树,没有什么罪过;知道了别人不想说出来的事情,那罪过就大了。”于是便停止砍树。
杨子〔1〕过于宋东之逆旅〔2〕,有妾二人,其恶〔3〕者贵,美者贱。杨子问其故。逆旅之父答曰:“美者自美,吾不知其美也;恶者自恶,吾不知其恶也。”杨子谓弟子曰:“行贤而去〔4〕自贤之心,焉往而不美?”
【注释】
〔1〕杨子:即杨朱,战国时道家人物。〔2〕逆旅:旅店。〔3〕恶:丑。〔4〕去:抛弃。
【译文】
杨朱路过宋国东边的旅店,店主有两个妾,其中长得丑的地位高,长得漂亮的地位低。杨朱问店主缘由,店主回答说:“长得漂亮的自以为漂亮,我不觉得她漂亮;长得丑的自以为丑,我不觉得她丑。”杨朱对他的弟子说:“做了好事,要去掉自以为好事的想法,到哪儿能不受到赞美呢?”
卫人嫁其子〔1〕而教之曰:“必私积聚。为人妇而出〔2〕,常也;其成居〔3〕,幸也。”其子因私积聚,其姑〔4〕以为多私而出之。其子所以反〔5〕者,倍其所以嫁。其父不自罪于教子非也,而自知〔6〕其益〔7〕富。今人臣之处官者,皆是类也。
【注释】
〔1〕子:女儿。〔2〕出:被休掉。〔3〕成居:相处终身。〔4〕姑:婆婆。〔5〕反:同“返”。〔6〕知:同“智”。〔7〕益:增加。
【译文】
有个卫国人在嫁女儿时教育她说:“一定要私下里积聚财物。做人家的妻子被休,是常有的事;白头到老成功地住下去的,是侥幸的事。”他的女儿因此便私下里积蓄,她的婆婆因她私财太多而把她休了。她返回娘家带回的私房钱,比她出嫁时的花费还要多数倍。她的父亲不仅不觉得自己在教育女儿方面做得不对,反而觉得自己增加财富的做法聪明无比。如今身居官职的臣子,都是这样的一类人。
鲁丹〔1〕三说中山之君而不受也,因散五十金事其左右。复见,未语,而君与之食。鲁丹出,而不反舍,遂去〔2〕中山。其御曰:“及见,乃始善我。何故去之?”鲁丹曰:“夫以人言善我,必以人言罪我。”未出境,而公子恶之曰:“为赵来间〔3〕中山。”君因索而罪之。
【注释】
〔1〕鲁丹:人名,事迹不详。〔2〕去:离开。〔3〕间:离间。
【译文】
鲁丹多次去游说中山国国君,想在中山国谋取职位,中山国国君都没有同意。于是他便送给国君的左右侍从五十斤黄金,让这些人帮他打通关节。等到再次拜见的时候,还没有等鲁丹说话,中山国国君就答应了他的请求,并招待他吃饭。鲁丹出来后,没有返回旅馆,马上就离开了中山国。他的车夫说:“这一次得见,才开始对我们好起来,为什么要离开呢?”鲁丹说:“中山君能因为别人的话而善待我,必然也会因为别人的话来加罪于我。”他们还没有走出国境,公子就诽谤他说:“鲁丹是为赵国来挑拨离间中山国的。”中山君立即下令抓住鲁丹,把他投进监狱。
田伯鼎〔1〕好士而存其君,白公〔2〕好士而乱荆。其好士则同,其所以为则异。公孙友〔3〕自刖而尊〔4〕百里〔5〕,竖刁〔6〕自宫而谄桓公。其自刑则同,其所以自刑之为则异。慧子〔7〕曰:“狂者〔8〕东走,逐者亦东走。其东走则同,其所以东走之为则异。故曰:同事之人,不可不审察也。”
【注释】
〔1〕田伯鼎:人名,事迹不详。〔2〕白公:即白公胜,楚国公子。〔3〕公孙友:人名,事迹不详。〔4〕尊:树立威望。〔5〕百里:即百里奚。〔6〕竖刁:齐桓公的近臣。竖,近臣侍从。〔7〕慧子:即惠施。〔8〕狂者:疯子。
【译文】
田伯鼎喜好士人,挽救了他的君主;白公胜喜好士人,导致楚国内乱。他们都喜好士人,但他们的用心却不一样。公孙友砍掉自己的脚,为的是让百里奚得到重用;竖刁割掉自己的睾丸,为的是奉承齐桓公。他们都是自残,但自残的目的是不同的。惠子说:“精神不正常的人向东跑,追逐他的人也向东跑。向东跑是相同的,但他们向东跑的目的却不同。所以说,对于做同样事情的人,不可以不认真分析他们各自的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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