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的出身

老子本人的生平我们尚不清楚，关于老子的家族渊源，就更是难以理清线索。所幸的是，《新唐书·宗室世系》采纳了唐人林宝的《元和姓纂》的说法，对一些细节又有所补充，对老子的家族渊源有一个大致的记载：

李氏出自嬴姓，帝颛顼高阳氏生大业，大业生女华，女华生皋陶，字庭坚，为尧大理。生益，益生恩成，历虞、夏、商，世为大理，以官命族为理氏。至纣之时，理征字德灵，为翼隶中吴伯，以直道不容于纣，得罪而死。其妻陈国契和氏与子利贞逃难于伊侯之墟，食木子得全，改理为李氏。利贞亦娶契和氏女，生昌祖，为陈大夫，家于苦县。生彤德，彤德曾孙硕宗，周康王赐采邑于苦县。五世孙乾，字元果，为周上御史大夫，娶益寿氏女婴敷，生耳，字伯阳，一字聃，周平王时为太史。

下面的文字还很长，主要记载老子以后的世系。根据这段记载，我们可以把老子以前的世系列出如下：

帝颛顼——大业——女华——皋陶《新唐书》卷七十一上《宰相世系表》“裴氏下”说：“大业生女华，女华生大费，大费生皋陶。”《史记·秦本纪》说：“大业取少典之子曰女华，女华生大费。”则女华为大业之妻，非其子。——益——恩成……理征——利贞——昌祖——彤德……（彤德曾孙）硕宗……（硕宗五世孙）乾——李耳。

唐皇室姓李，老子也姓李，于是唐皇室就把老子视为自己的先祖，既然如此，当然会重视老子的世系研究。这个世系是残缺不全的，其中肯定有误传，但也有可信之处。可信之处至少有四点：

第一，李姓出自理官。在古代，“理”与“李”通用，狱官既叫“司理”，也叫“司李”。《管子·法法》说：“皋陶为李。”另外，先秦的外交官员叫“行理”，而“行理”又可写作“行李”《左传》昭公十三年：“行理之命，无月不至。”《左传》僖公三十年：“若舍郑以为东道主，行李之往来，供其乏困，君亦无所害。”。这些都可为明证。

第二，老子出身于贵族。老子出身于贵族的说法更为可信。他能够在周朝廷当柱下史（史官），掌管国家的图书、礼仪、占卜等事，绝非一般的知识分子，更非平民，因为要想具有比较渊博的知识以胜任史官的职务，在春秋时期，出身平民的人是基本不可能做到的。

第三，说老子的父亲李乾在周任上御史大夫，这一点也是可信的。我在没有读到这一史料时，脑子里就经常出现这样一个疑问：老子为什么能够到周朝廷任史官？老子的父亲也许不叫李乾，当的也许不是上御史大夫，但老子的父亲在周任职的事实却是可信的，老子甚至从小就跟着父亲生活在东周都城洛阳，因为只有如此，老子才能受到很好的教育，才能十分地熟悉周文化，才能当上周的史官。我们这样讲，虽然只是猜测，但我认为这是一种完全合理的猜测。

第四，唐人考证老子的出身，应有一定的古籍作为自己的依据。我们这样讲，是基于两点考虑：一是唐人能够看到我们今天已经看不到的古籍，特别是以皇室之力，其所搜集到的古籍会更全面。二是唐皇室作出自己是老子后裔的判断，必须拿出古籍作依据，不然就不能取信于天下，甚至会贻笑大方。现代学界有一个共识：唐皇室认老子作先祖是为了抬高自己的出身地位。我们不否认唐皇室的这一目的，但我们同时也应承认，唐皇室作出这一判断，应该会是十分谨慎的，绝非是空穴来风。因为我们还必须考虑到古人对祭祖十分的重视，一般人也不会错认祖先，更何况皇室！《礼记·曲礼下》说：“非其所祭而祭之，名曰淫祀。淫祀无福。”唐王朝如果没有一定的史料作根据，能够公开进行如此的“淫祀”吗？

正是因为这一说法比较理性化，所以后来许多李姓人和其他一些文人愿意接受这一说法。如宋代罗泌的《路史》说：皋陶为理官，故而有了理氏。至纣时，皋陶的后裔理征为翼隶中吴伯，与纣弗合而死。理征取契和氏，逃难至伊墟，为李氏。李与理通，《周语》“行理以节逆之”，孔晁本作“行李”。昔晋文公命李离为李，以为皋陶之后，并其证也。老子为皋陶之后，而《唐书》乃云老子生于李下，而以为姓。或云因乱食苦李，而得姓。或又以为饥饵木子而姓之，均是妄诞本段文字综合《路史》的《后纪》七及《发挥》三，见上海古籍出版社《四库全书》，第383册，第140、492页。。罗泌的这一记载与《元和姓纂》、《唐书》大同小异，但他在文中又批评《唐书》的一些记载属于“妄诞”，说明他当时也有另外的古史料作依据。我们还应注意的是：如果说唐人编造老子的世系是出于政治因素，没有任何史料证据的话，那么宋人（包括《新唐书》的作者）是不会予以承认的。

另如宋元之交时的赵孟頫，他也认为老子为皋陶之后。他在《赵郡李氏世谱》中记载说：老子是颛顼皋陶的后裔，因为皋陶担任大理一职，所以后人就以“理”为氏。再到后来，由于先祖在逃难时，靠吃李树果而得以生存下来，为了感恩，就把“理”改为“李”。老子之所以成为陈人，是因为他的先祖契和氏是陈国女子，所以在商末动乱时，就逃到了陈。这篇文章还很长，下面一直记载到宋元时期李氏的情况。在所有的有关老子家史的记载中，这些记载无疑是最具理性的，没有任何神秘色彩，读起来也还使人感到合情合理。赵孟頫是宋元之交时的人，他写的这些史实自然是来自李氏的家谱，而李氏的家谱自然是来自唐代的这些记载。

当然，这些史料究竟具有多大程度上的真实性，我们也很难下一个最终的判断。但不可否认的是，在诸多传说中，这一说法最平实，也最具权威性，因而相对来说，也就最具可信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