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的老师

在这一节里，我们把有关老子师承的一点有限材料梳理一下。关于老子的老师，许多说法只能视为传说，我们就把所见到的有关资料罗列于下，哪一种说法更接近于真实，读者择焉。

常枞，古时又写作“常从”。《汉书·艺文志》记载当时还有“《常从日月星气》二十一卷”，颜师古注释说：“常从，人姓名也，老子师之。”看来常枞也是一位史官，负责观测天文。二人是师生这一说法最早见于《文子·上德》：

老子曰：“学于常枞，见舌而守柔，仰视屋树，退而因川，观影而知持后，故圣人虚无因循，常后而不先。譬若集薪燎，后者处上。”

杜道坚《文子缵义》本无“曰”字，开始第一句话为“老子学于常枞”。《文子》不是伪书已经逐渐得到学界的公认，既然《文子》不是伪书，我们也就没有必要怀疑这一记载的可靠性，因为文子是老子的弟子，他对自己老师的师承关系应该是有所了解的。后来的《说苑·敬慎》对二人的师生关系和“见舌而守柔”的经过作了详细的解释：

常枞有疾，老子往问焉，曰：“先生疾甚矣，无遗教可以语诸弟子者乎？”常枞曰：“子虽不问，吾将语子。”常枞曰：“过故乡而下车，子知之乎？”老子曰：“过故乡而下车，非谓其不忘故耶？”常枞曰：“嘻！是已。”常枞曰：“过乔木而趋，子知之乎？”老子曰：“过乔木而趋，非谓敬老耶？”常枞曰：“嘻！是已。”张其口而示老子曰：“吾舌存乎？”老子曰：“然。”“吾齿存乎？”老子曰：“亡。”常枞曰：“子知之乎？”老子曰：“夫舌之存也，岂非以其柔耶？齿之亡也，岂非以其刚耶？”常枞曰：“嘻！是已。天下之事已尽矣，无以复语子哉！”

老子自称为弟子，可见他与常枞确实是师生关系。《说苑》的编者虽是汉代的刘向，但他只是把古代的材料编辑整理一下而已，这段史实的来源，显然不是《文子》，应该是另有依据的，因而也有一定的可信度。

古代有不少书籍都说商容是老子的老师。《淮南子·谬称训》记载：

老子学商容，见舌而知守柔矣。

《世说新语·德行》注引许叔重的话说：

许叔重曰：“商容，殷之贤人，老子师也。”

据《史记·殷本纪》和《史记·周本纪》记载，商容是商纣王时的贤臣，据说他原是商朝典乐之官，懂得礼容（礼仪），故名商容。纣王时，因不满苛政，商容弃官隐太行山中，周武王灭纣后，“表商容之闾”（《史记·商本纪》）。关于商容的事迹，《韩诗外传》卷二记载说：

商容尝执羽籥，冯于马徒，欲以化纣而不能。遂去，伏于太行。及武王克殷，立为太子，欲以为三公。商容辞曰：“吾尝冯于马徒，欲以化纣而不能，愚也。不争而隐，无勇也。愚且无勇，不足以备乎三公。”遂固辞不受命。

商容的身份、遭遇、思想的确与老子很相似，但问题是，商容是商、周之交时的人，老子怎么可能同他是师生关系呢？这有两种可能，一是这一记载带有神话性质，因为后来的一些道家、道教学者认为老子是长寿神仙，但问题是，既然是神仙，又何必向凡人学习呢？二是历史上有另外一个商容，这个商容才是老子的老师，由于纣王时的商容太有名了，所以后人混淆了二者。还有第三种说法，说这个商容就是《文子》和《说苑》中讲的常枞。

《列仙传》记载说：

容成公者，自称黄帝师，见于周穆王，能善补导之事，取精于玄牝。其要谷神不死，守生养气者也。发白更黑，齿落更生。事与老子同，亦云老子师也。

容成公是传说中的神仙，据说他擅长房中术，《后汉书·方术传》记载的汉末方士甘始、东郭延年、封君达、冷寿光等，都是修习容成公的御妇之术而得以长寿的。虽然《列仙传》记载容成公时说的“玄牝”、“谷神不死”等在字面上与《老子》有相似之处，但把一个方术家说成是哲学家的老师，总使人难以相信，也难以接受。更何况这个容成公号称是黄帝的老师，在时代上与老子相距甚远。

另外，历史上还有叫容成氏的，《庄子》和《淮南子》中多次提到一名传说中的圣王叫容成氏，有人说容成氏就是容成公，而有人说不是。俞樾对容成氏的身份进行了考证，得出结论说：“合诸说观之，容成氏有三：黄帝之君，一也；黄帝之臣，二也；老子之师，三也。”关于考证的详细内容，可见中华书局《庄子集释》1961年版，第4册，第888页。也就是说，历史上名叫容成氏的有几个，其中有一位容成氏，也可能是老子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