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道”X的优越性
老子之前的哲学家们往往赋予某些具体的物质或现象创生的神性,将其作为宇宙万物的始基本原。例如,中国原始的“八卦”说,从无数的自然物中遴选出天、地、雷、风、水、火、山、泽等八种,用以说明构成世界的物质来源和基础。“五行”说则把水、火、木、金、土等五种具象物质看成是万事万物所由构成的元素。不但在中国哲学史上是如此,在欧洲哲学史上也是如此。例如,古希腊的泰勒斯认为万物的始基是“水”,赫拉克利特认为是“火”,阿那克西米尼认为是“气”,德谟克利特认为是“原子”,等等。对于万物始基、宇宙本体的这样的哲学概括,显然还没有摆脱物质存在的羁縻,甚至没有摆脱形象思维的樊篱。
虽然,古希腊还有阿那克西曼德的“无限者”、毕达哥拉斯的“数”、巴门尼德的“存在”等达到一定抽象程度的本体论哲学的最高范畴,但“无限者”本身是一种不定形的物质,“数”则是对于事物的量的抽象和神化,而“存在”虽可以说是古希腊哲学中抽象程度最高的本体范畴之一,但巴门尼德还是束缚于存在,只是从存在到存在,而且这种“不生不灭、唯一不动”的存在,其实只是从一切客观的具体事物中抽象概括出来的“共性”,这显然不能和老子哲学本体X的“道”相比。而且,巴门尼德的“存在”在提出的时间上比老子的“道”晚了将近半个世纪。
老子的“道”哲学是以无开端,无决定有,一切实有(存在)都来自虚无(非存在)。老子的“道”的抽象性是至高无上的。和老子一样,巴门尼德在先人哲学思想的基础上进一步抽象出“存在”,使古希腊哲学的发展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以至于同样也以“存在”(一译“有”)作为自己哲学原始开端的黑格尔认定,欧洲哲学是从巴门尼德才真正开始的。
当然,黑格尔刻意贬低东方历史和哲学,无端地认为世界历史由低级的东方向高级的西方发展,而哲学则起源于和完善于历史发展高级阶段的西方;对老子哲学黑格尔也存在着由妒忌心虚而导致的狂妄傲慢,以及接踵而来的由狂妄傲慢导致的偏见和无知,粗鲁武断地将老子哲学和道教并列混淆在了一起,这实际将老子哲学贬低成了宗教,是对老子哲学的根本否定。
对于黑格尔这些谬论需要纠偏匡正,还其事实本来面貌。虽然黑格尔的辩证哲学以“机智、聪明”著称,然而老子的充满辩证思维的“道”哲学也是“机智、聪明”的,而且这种“机智、聪明”比黑格尔的足足领先了两个千年还多。老子以“道”为X的哲学是中华思想史上(也是世界思想史上)“观变最深”(中国当代理学大师马一浮评语)的学说。同时,在“道”哲学所蕴含的辩证法的全面性、深刻性方面,老子也早于黑格尔,甚至早于被列宁称为“辩证法奠基人之一”的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
倘若按照哲学对象本体X的成形时间、抽象层次和深刻程度为标准来胪列顺序,那么,老子以“道”为X的哲学不但是中国哲学的起源,而且是世界哲学的起源,至少是世界哲学的起源之一;不但是中国哲学的最优,而且是世界哲学的最优,至少是世界哲学的最优之一。
尽管从西方现存的诸多完备而系统的哲学理论中难以看出其对老子“道”X的重要哲学开端意义有什么肯定,但事实上这并不能抹杀“道”X所敷演的“道”哲学所具有的理论开端地位的意义和价值,也不能阻挡老子的“道”X哲学作为东方哲学代表,傲立于世界最优级别的哲学之林。
不过,我们与持成见先入为主、以骄矜苛刻待人的黑格尔有别,不会失去应有的矜持和风度,不会轻易草率地用“东方优越(中心)论”代替“西方优越(中心)论”。笔者决不标立和鼓吹“东方中心论”、“中国哲学优越论”,尽管存在着这种可能性。例如,中国在国家发展史上曾是数一数二的世界大国强国,中国在科学发展史上的创造发明曾经独领风骚、举世仰慕,中国在哲学发展史上除了老子哲学,还有易理太极哲学、阴阳五行哲学、天地八卦哲学,还有庄子哲学、慧施哲学、墨子哲学、孔孟哲学及其后续发展的程朱哲学、陆王哲学,等等,不一而足,这些哲学在哲学史上皆可媲美西方,堪称一流。(请参见本书上编第二篇《X与哲学》的相关内容。)
两千五百多年前,老子以“道”为X的哲学还未曾被翻译介绍到西方,因此,古希腊的哲学家们不能像黑格尔那样有机会看到老子哲学,当然也就没有机会研判、欣赏、借鉴老子的哲学思想。从这一点来看,巴门尼德的“存在”X和赫拉克利特的辩证法虽然分别类同于中国老子的“道”X和辩证法,但也应属独门原创。这或许是人类哲学思维发展的共同性、规律性使然的惊人的一致和巧合。
但是,随着印刷术的发展,“借鉴”的条件日臻成熟之后,称羡中国哲学的西方人便毫不掩饰地进行了种种“借鉴”活动,尽管中国两千多年来似乎一直没有形式完备的哲学体系,甚至没有“哲学”这一专门的学术名称。诚如有的西方哲学研究者所说:“西方用乞讨、借鉴(或者干脆占为己有)等方式从东方弄来很多东西。在这些不计其数、几乎从不标明出处的财富中,最少给予认可的就是东方哲学。”(马丁·科恩著、伍中友译:《101个哲学问题》,第1页,新华出版社,2005年版。)这其中是否也包含了黑格尔对于中国哲学、尤其是中国哲学中《易经》、《老子》等著作中精彩绝妙的辩证法思想的变相而巧妙的“借鉴”呢?黑格尔自己似乎也在不经意间承认,曾经亲自在维也纳看到过老子的著作,并认为“那是一部重要的著作,……道就是‘原始的理性,产生宇宙,主宰宇宙,就像精神支配身体那样’”。黑格尔甚至以讹传讹,忍不住盲目地神化老子:“老子本人曾化为佛,即是以人身而永恒存在的上帝。”(把老子说成“佛”和“上帝”都不对,老子只被道教奉为“太上老君”——引者注)(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第一卷,第124—127页,商务印书馆,1959年版。)从上述引文字里行间不寻常的语气中,人们不难觉察到黑格尔对老子的恭敬、赞叹和惊奇,间或还有一丝不便承认的悄悄参考、借鉴老子思想的尴尬和赧然。其实,根本不必奢求黑格尔有什么襟怀坦荡的表露,只需看看他的哲学尤其是他的本体论和辩证法在基本原理方面与老子的何其相似乃尔,便能了然就理。
美国《纽约时报》通过广泛调查得出结论,直到目前,世界上的作家,老子排名第一。老子的《道德经》多少年来一直是西方数量可观的出版物,包括“道”X及其哲学在内的中国哲学思想财富,被借鉴运用到了西方社会的思想、文化、军事、经济、管理等诸多方面。可以说,西方对中国老子哲学在内的思想财富的“借鉴”在数百年逾千年的历史时段内从来不受限制,无所顾忌,但后来却发明知识产权理论和各种规则和组织来限制甚至惩罚中国的借鉴,遏制中国的发展和崛起,这多少有点先当运动员后当裁判员、先当盗贼后当法官的逻辑。
“道”X以及其他哲学的本体X所带有的神秘性与宗教的神秘性是两回事,X是哲学的神秘性,不是宗教的神秘性;X是哲学之神,不是宗教之神。但X的神秘性确实存在着被宗教利用的可能性。事实上我国先秦时期谈玄说无、经世致用的道家在东汉时期径直演变出了行鬼神祭祷、谶纬符箓的道教。道教的创立者张道陵被称做张天师,作为老子道教徒的八仙,各个身怀绝技,能不饥不渴,身轻如飞,白日隐身,元神出壳,气绝不死,预知祸福,而老子则摇身一变,幻化成了能把神通广大的孙猴子装进八卦丹炉锻炼的道法无边的太上老君。
近些年来有哲学研究者声称,“道”蕴涵着能解开四色定理的密码,还有人从《道德经》中读出了数学、化学、生物学等现代科学,就像有人从《易经》中破解了“宇宙模型”、“万物定理”、“电脑二进制”等原始秘密一样。这些具有一定逻辑论证的研究虽然不像道教方士练丹致寿、得道升天那般荒诞不经,但也是做“道”的神秘性的负面文章。这不是研究、运用和发展“道”X哲学理论的可取的态度。
“道”如此虚无和神秘,有意义吗?冯友兰先生有过中肯评断:“《老子》确实是对于一个真正的哲学问题有所认识。……从哲学观点看,这是人类思辨能力、抽象思维达到很高程度的表现。……照耀了人类思辨能力发展的道路。”从开启民智这一角度可以说,天不生老子,万古长如夜。同样还是冯老先生说得好:“哲学的作用有两方面,一是锻炼、发展人的理论思维能力,一是丰富、提高人的精神境界。”(冯友兰:《中国哲学史新编》第一卷,第337、50页,人民出版社,199S年版。)在天下苍生唯物是拜、熙熙攘攘利来利往的当今世界,“道”X哲学的这两方面的功能更具有现实意义和实际价值了。
一切真正的哲学似乎是不讲功利的,但却是最具有功利价值的。粗看起来,黑格尔哲学、康德哲学好像是不具有任何功利价值的纯抽象概念、纯学术理论,与德国的科学发达、工业进步、民族的强盛毫无关系。但是,德国人自己却认为,德国之所以能在科技、生产力方面领先于其他国家,从根本上说还得归功于黑格尔、康德这些哲学家把德国民族的思维能力提高了。哲学是真正改变人的思维(想)的,而思维(想)的改变必然带来真正的社会变化与进步。强盛的民族总有强盛的哲学,强盛的哲学也能滋养强盛的民族。黑格尔哲学被推崇为国家哲学,对德国民族思想和社会发展产生了重大的影响;而老子哲学却在中国基本上未能充分发挥其应有的积极的历史作用。试想,倘若老子哲学能在两千多年的历史发展中占据主体地位、发挥主导作用,那么中国社会的发展可能会是另一番情景。
懂得哲学价值的西方人对老子充满敬意与向往,在他们眼里,圣哲老子是“智慧、渊博、才智”的代表,具有无穷的魅力。尼采曾如此评论《老子》一书:“像一个永不枯竭的井泉,满载宝藏,放下桶,唾手可得。”在德国,几乎大小商店都有老子著作译本(《老子》一书有9种德译本,12种英译本)。西方许多哲学家认为,老子的学说与现代科学理论不无相通之处;不少获诺贝尔奖的著名科学家认为,老子的许多观点,在两千多年后的今天仍十分恰当,不必更改便可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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