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陆九渊的心本论
陆九渊“心”本论的思想,并未否定或用“心”取代理学最高的哲学范畴“理”。在陆九渊的思想体系中,“理”也是宇宙的本原和万事万物的总秩序。他说:“塞宇宙一理耳……此理之大,岂有限量?程明道所谓有憾于天地,则大于天地者矣,谓此理也。”(《陆象山全集》卷十二《与赵咏道》)“此理充塞宇宙,天地鬼神且不能违异,况于人乎?”(《陆象山全集》卷十一《与吴子嗣》)每个人都受“理”的制约,都必须遵循“理”的原则。
但作为心学体系创始人的陆九渊,没有停留在二程、朱熹的学说上,他经过自身的探索提出了以“心”为本的思想学说。据《陆象山全集》卷三十六《年谱》记载,陆九渊年方13岁时,读到有关宇宙的解释:“四方上下曰宇,往古来今曰宙”,忽然大彻大悟,认识到“宇宙内事乃己分内事,己分内事乃宇宙内事”,并提出“宇宙便是吾心,吾心即是宇宙”的命题。
陆九渊一生都在致力于构造以“心”为本的思想体系。他关于“心”的学说,是通过解说孟子的有关言论而阐发的。他对于孟子“万物皆备于我”的说法格外感兴趣:
孟子曰:“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此天之所与我者,我固有之,非由外铄我也。”故曰:“万物皆备于我矣,反身而诚,乐莫大焉。”此吾之本心也。(《陆象山全集》卷一《与曾宅之》)
也就是说,万物都在我“本心”之中,无须外求。陆九渊的弟子徐仲诚为了体验这一说法,在槐堂苦思冥想一个月。一天,陆九渊问他:“仲诚思得《孟子》如何?”徐仲诚回答道:“如镜中观花。”他借用了佛教的术语来表明自己的观点:镜中所观之花只是花的映象,而不是真正的花。言下之意,宇宙万物也都是“吾心”的映象,人生活在此世界上,宇宙万物皆幻然不实地浮现在我心中。陆九渊对徐仲诚的回答十分满意,赞扬道:“仲诚真善自述者”,并对左右学生说:“此事不在他求,只在仲诚身上”(《陆象山全集》卷三十四《语录》),“此天之所以予我者,非由外铄我也。思则得之,得此者也;先立乎其大者,立此者也。”(《陆象山全集》卷一《与邵叔谊》)所以,陆九渊得出了“万物森然于方寸之间”(同上)的结论。这样,“心”就成了宇宙万物的本原:“心之所为,犹之能生之物,得黄钟大吕之气,能养之至于必达”(《陆象山全集》卷十九《敬斋记》)。
不仅如此,“心”还是社会道德原则的本质,是一种伦理性的实体,道德行为乃是它的外在表现。他说:“仁义者,人之本心也。”(《陆象山全集》卷一《与赵监》)。有了这个“心”,人才能够自觉地进行道德践履而不受外在压力的制约:“苟此心之存,则此理自明,当恻隐处自恻隐,当羞恶处自羞恶,当辞逊处自辞逊,是非在前,自能辨之”(《陆象山全集》卷三十四《语录》)。
陆九渊的“心”已经具备了理学天理的基本特征,他同时又承认天理的存在和它的至高无上性。他提出的“心即理”命题协调了二者的相互关系,使心学体系不仅保持“心”本论的基本原则,也容纳了理学的客观天理。他说:“心,一心也;理,一理也。至当归一,精义无二。此心此理,实不容有二。”(《陆象山全集》卷一《与曾宅之》)“人皆有是心,心皆具是理,心即理也。”(《陆象山全集》卷十一《与李宰》)二者是绝对等同的,天理的所有内涵都在“心”中具备。这样,主体与客体,主观自我与客观世界,永远消融了相互之间的隔阂与界限,不可分割地融为一体,世界只是一个“心”的世界,而“心”也是一个包容大千世界的“理”。
值得注意的是,陆九渊并未把“心”等同于个体的自我意识,他虽然口口声声称“吾心”,但这个“心”却人人皆有,人人一致,是宇宙间无数个体共同的意识。他说:
东海有圣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西海有圣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南海、北海有圣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千百世之上有圣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千百世之下而有圣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陆象山全集》卷三十三《象山先生行状》)
东海、西海、南海、北海,表明了世界的四方空间范围,上下千百世,表明了世界的时间范围,这实际上正是指的“宇宙”。此“心”在宇宙中永恒存在、无始无终、充塞一切。古往今来的圣人之“心”与天南海北的圣人之“心”完全一致,毫无区别。“心,只是一个心。某之心,吾友之心,上而千百载圣贤之心,下而千百载复有一圣贤,其心亦只如此。心之体甚大,若能尽我之心,便与天同。”(《陆象山全集》卷三十五《语录》)千“心”万“心”,只是一个“心”,它们不仅是同一的,也是相互沟通的,尽自我之“心”,也就能尽他人之“心”,尽天地之“心”。可见,陆九渊的“心”并非绝对的个体主观自我,它也具有客观性的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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