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率性与教化:《中庸》功夫论
《中庸》功夫论,简要讲,即“诚之”的功夫。因为天乃是个“诚”,它诚实地显现为日月山川,时光更替,它从不隐瞒什么,所以人欲守住自己的天性,便应像天一样,以“诚实的态度”来对待天地间一切,不可因着名利私心而“藏私”,孔夫子其过失犹如日月之蚀,其改过亦如日月之蚀之消去而重显光华,他的一切都那么坦坦荡荡,明明白白,所以学生称他为“圣人”。《中庸》功夫论之要义乃在培养这种“诚实的生活态度”,“君子”是体会到人性中这个“诚”之存在的,所以千方百计葆有它,“小人”往往忘记了自己的“本性”实乃“天性”,而非情欲,所以将“率性”当作自作主张,结果是无法无天,老子天下第一,肆无忌惮。所以《中庸》这个“诚之”的功夫,便须分开讲。“君子”可以从“率性”上直接做功夫,因为他已经开始体会、认识到了自己的内在的“本性”,他便可以自觉地循着此“本性”之指引以尽性,以完成自己的人生使命,此即“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不认识自己的本性,而肆无忌惮,所以须要已悟道的“圣人”根据自己的人生体悟来制定礼乐刑政,以教化“小人”认识自我,走上正道。此处须强调者,这个“礼乐刑政”之文明制度,绝非个人行为之产物,不是“圣人”主观愿望之体现,而是圣人依其本性(天性)而制定。换言之,天“假手”圣人颁布某时代、某地区之法令,以供“小人”们作为行为指南。朱子注“教”,谓“圣人因人物所当行者而品节之,以为法于天下,则谓之教,若礼乐刑政之属是也。盖人之所以为人,道之所以为道,圣人之所以为教,原其所自,无一不本于天而备于我者。”(《中庸章句》)正所谓“教化”乃“圣人”分内事,并不是他突发奇想的善良愿望。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教化才可能起到摒斥私欲、变化气质的作用——这只不过是把每个人“内在”原有的东西唤醒罢了,并不是从“外面”塞进什么东西去。《郭店楚简·性自命出》谓:“教,所以生德于中者也”。清楚地表明了“教”之意义。《中庸》谓“明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治国其如示诸掌乎”,正是基于礼乐刑政实在只是人心之体现,因而是人实现自我的手段,不是强制性的教条、纪律压迫。所以其治理百姓,可以顺乎其心无为而治,自然轻轻松松,天下太平。所以我们可以说,施政教化之关节则在“识人心”,亦即体会民心向背。后来孟子言“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正在解释此。圣人摒斥了个人私心,大心以倾听自己“内在”“天音”之召唤,便体会到群众的呼声。孔夫子说“忠恕违道不远”,圣人施政教化之原则应落实在这个“忠恕”上。
上文述及“教化”,此处再述“率性”。上文已有述,君子之功夫,似可以从“率性”上做,因为他已可以体会到自己的本性,而获得了动力(主动性)。“小人”尚无守道之动力(主动性),则须依着圣人所体贴出来的礼乐刑政被动守道。《中庸》谓“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第二十章)圣人已无须功夫,全体是“天人”;君子却须“择善固执”以求道。孔子自谦“择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第七章)又称赞颜回“择乎中庸,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第十一章)又称其“三月不违仁”(《论语·雍也》),表明应“长时间地葆守善”之功夫论旨义。正是在明善并长久地持守善之基础上,一个人才可能融入其人生之“关系”,亦即“人之世界”中:“在下位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获乎上有道,不信乎朋友,不获乎上矣;信乎朋友有道,不顺乎亲,不信乎朋友矣;顺乎亲有道,反诸身不诚,不顺乎亲矣;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乎身矣。”(《中庸》第二十章)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乃天下之达道,人欲“走上”此大道,根本功夫即在明善而固执之。
《中庸》强调了下学功夫之重要性,以为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并且坚持不懈,则“虽愚必明,虽柔必强”(第二十章);又把好学、力行、知耻之知、仁、勇归为人立身之本(第二十章),均在表明彻底的下学功夫之关键意义。
而将慎独功夫置于首章,应该是为了表明,凡功夫均乃“为己”而非“为人”者,都是为了反身而涌身入于自我“里面”,倾听“天”之呼唤,而明智,而做个“诚实人”。因为“诚”乃成己、成物因而合内外之道,因而成为一个人成长为一个“天人”的关节点。
总之,《中庸》论证了天如何命定给人一个人文世界,以及如何在此世界中葆守其“天性”的问题。它实际上在“人文”义上将天—人又联系起来了,这在孟子“性善论”之观点中表述出来。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