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功夫论之完成

第四章　大学功夫：朱子功夫论之完成

至此，我们对于朱子关于“中和”问题的思考，可获得一个大体轮廓，它展现了朱子是如何在延平与张栻等人的启发下，逐渐走上儒学之路，并最终形成影响其一生的学问路向的：从学于延平，朱子开始体会应在天道流行之背景下，将“中和”作为关于人的问题来思考。丙戌之悟则体现了朱子对性—心关系之本体论认识，亦即性体心用说：性乃连接天—人之关节点，人心则可以“善端”的形式显现天道于日用流行之中，人通过察识此善端，即可获得安身立命之依据。己丑之悟则体现了朱子对气质之性的重视，因而实即对人在认识善、实践善上的有限性进行了反省。其理论上的直接后果就是，对本体之心时时处处可以显现之可能性产生怀疑；亦对人可以自觉把握“善”之必然性产生怀疑。体现在功夫论上，就是将丙戌之悟及湖湘派“先察识后涵养”学说修正为“先涵养后察识”，其目的即在于努力超越人之有限性。由此，人之有限性成为专题，而对治人之气禀之偏与物欲之杂成为儒家之本领功夫。它不仅体现在对“善性”之认识上，亦体现在对所认识“善性”之持养上。所以对朱子而言，对湖湘学派功夫论之修正，不仅是某种功夫次序之讨论，其中“察识”“涵养”之涵义亦发生变化。正是在这种全新的变化中，朱子形成了自己功夫论的特质。因此，本书以中和新说之讨论标志朱子功夫论之成立。

但本书以为，朱子功夫论之完成形态当在《大学章句》及其《或问》中。“中和”问题讨论揭示了朱子功夫论之特质，“大学”功夫则将其具体、全幅地展现出来。这体现在下面两点：第一，在《胡子知言疑义》中，朱子已经不是简单地将功夫论概括为先涵养后察识，而是以“大学”功夫模式表述为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齐治平三事，“大学功夫”则以三纲领统率之八条目形式更具体地阐述之。第二，中国传统的儒家学说，并不能说是严格的现代意义上的“哲学”（形而上学），这从朱子将“中和”问题主要阐发为功夫论即可看到。它不只是讲道理，其最终目的乃在社会、政治实践，所以，只有最终落实为尧舜事业的社会实践，而非个人独善修养，才属儒家学问之完成。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本文将“中和新说”定义为朱子功夫理论之成立，而将“大学功夫”定义为其之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