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综合圆成之境
牟宗三对朱子虽然多有批评,但并没有完全否认其学术价值。他有这样一段论述:
自此而言,虽不能至乎第一义,相应道德本性,开而出之,然亦不能简单地予以横截,单纯地视为闲议论、虚说虚见。就第一义言,自是歧出,亦不免于支离,然不能说无真实意义。既落于第二义而为助缘工夫,自然是歧出,亦当然有支离。此中亦不免绕许多冤枉路,亦自有虚妄处,亦自有粘牙嚼舌处,亦自不能免乎闲议论之废话,然而亦同样不能单纯地即视为异端,视为陷溺,视为只是虚见,只是议论。象山不能正视此点,一概予以横截,难免有轻易天下事之讥,此象山之过也。
《从陆象山到刘蕺山》,第92页,8/74
朱子之学只是第二义,不能归为第一义,其中有很多冤枉路、虚妄处,不少是粘牙嚼舌的闲议论,属于支离,属于歧出,但不能因此就说其没有任何意义。象山完全将其视为异端,视为虚见,一概予以排斥,完全否定其助缘的作用,这说明象山未能看到朱子之合理处,还不能融化会通,这是象山之过。
牟宗三接着又说:
朱子于此有切感,自不能服也。然象山亦非不重视第二义之助缘工夫者。象山亦讲函养操存,亦重讲明,亦重博学、审问、慎思、明辨,亦重格物致知,亦重智之事,亦非不读书,不理会文字,(当然不必限于此),然必以本心之直贯,沛然莫之能御,为头脑,并非空头而成为纯然之智之事。故养是养此,存是存此,讲明是讲明此,博学、审问、慎思、明辨,亦无非明辨乎此,格物致知亦无非是格此、知此,读书、理会文字亦无非为的是了解此,而仍归于本心直贯沛然莫之能御之践履,而朱子于此直贯却甚不能正视,且甚厌恶,视为禁忌,动辄以无谓之遐想而予以责斥,此朱子之过也。
《从陆象山到刘蕺山》,第92页,8/74—75
象山虽然以第一义为宗旨,但并没有完全排斥博学、审问、慎思、明辨,并非不读书,不理会文字,只是强调所有这些必须以本心为直贯,沛然莫之能御,而不能空头纯然求智求知。朱子看不到这一点,直斥其为禅,视为禁忌,甚为厌恶,完全否定其意义,这又是朱子之过。
在牟宗三看来,象山和朱子都有不足,都不能算是最高的形态,最高的形态是将两方面综合起来:
最高综和形态是在以纵摄横,融横于纵。
《心体与性体》,第三册,第352页,7/388
此两形态显然有异,但以直贯横,则融而为一矣。
《从陆象山到刘蕺山》,第99页,8/80
这两段讲得非常清楚,要真正促进学理的发展,必须将象山和朱子这两个不同的学派综合起来。综合的形式就是:以纵摄横,融横于纵,或以直贯横,融而为一。只有这样方才算是最高的形态。
牟宗三的这一思想,在下面一段讲得更为清楚:
朱子系统为横的静摄系统(co-ordinated horizontal system of cognitive apprehension)。假定对于纵贯系统已透澈,则此横的静摄系统可为极有价值之补充。假定此在发展中被完成之纵横两度相融而为一完整之系统,则纵贯为本,横摄为末;纵贯为经,横摄为纬;纵贯为第一义,横摄为第二义。就个人之生长言,假定先把握横摄系统,则此只为初阶,而非究竟,必上升而融入纵贯系统中始可得其归宿而至于圆满。假定先把握纵贯系统,则必该摄横摄系统始可得其充实。假定两相对立,欲以横摄系统代替纵贯系统,以为只此横摄系统是正道,纵贯者为异端,非正道,则非是。假定两相对立,以为只此纵贯系统即已足(形式上是已足),斥横摄者为支离,为不见道(自究竟言是如此),而不能欣赏其补充之作用与充实上之价值,则亦非是。前者是朱子之过,后者是象山之过。总之,两者只能相即相融,而不能相斥相离。
《心体与性体》,第三册,第48—49页,7/56—57
一共有两个系统,一个是纵贯系统,一个是横摄系统。如果纵贯系统掌握得好,就应该将横摄系统好的东西吸纳进来,组合为一个纵横两度相融的完整系统。在这个完整的系统中,纵贯为本,横摄为末,纵贯为经,横摄为纬,纵贯为第一义,横摄为第二义。就个人生长来说,先把握横摄系统,在此基础上再融入纵贯系统,才能最终圆满,而不能两相对立。总之,两者只能相即相融,不能相斥相离。
牟宗三希望将象山和朱子这两个不同的学派综合起来,这个想法不能不说不好,境界不可不谓不高,但由于在这个过程中他的思想存在着两个严重的缺陷,最终这个目的没有实现,其理论意义也大大削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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