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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礼学思想对后世儒道两家的影响

时间:2023-08-29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三、老子礼学思想对后世儒道两家的影响我们知道,老子生活的时代是在春秋末年,当时已经是天下大乱,诸侯国之间长年混乱;而在此后,中国社会进入了更加混乱的战国时期,更为糟糕的社会局势引起了诸多思想家对各种社会现象的反思,试图寻找救国救民之路。这样,就形成了一种“越名教而任自然”的思想特色,对后世的道家思想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三、老子礼学思想对后世儒道两家的影响

我们知道,老子生活的时代是在春秋末年,当时已经是天下大乱,诸侯国之间长年混乱;而在此后,中国社会进入了更加混乱的战国时期,更为糟糕的社会局势引起了诸多思想家对各种社会现象的反思,试图寻找救国救民之路。而其中影响最为重大的两派,即道家和儒家,都把思考的重点落在了正在崩坏中的周代礼乐制度上。其中,道家一派以庄子为代表,他受老子对于异化之礼的否定与贬斥的影响,进一步对“礼”发动了猛烈的抨击,从而形成了以“越名教而任自然”为特色的道家思想;而儒家一派,则以子思到孟子一脉为代表,他们受孔子“复周礼”思想的影响,企图挽救处于崩坏之中的礼制,但同时又受到老子“礼”应以“道”为本的思想的影响,逐渐将“道”的理念融入自己的思想中,从而形成了以“尊道而崇礼”为特色的儒家思想。

首先,我们来看看以“越名教而任自然”为特色的道家思想,这里的“名教”指的即是“礼制”教化。我们在上文的分析中已经指出,道家的创始人老子并没有绝对地、片面地排斥“礼”,而是包容性地对“礼”采取了双重态度:当“礼”合于“道”时,对“礼”持肯定乃至褒扬态度;而当“礼”违背“道”时,对“礼”持否定乃至贬斥态度。而到了战国时期,由于社会状况相对于春秋时期更加混乱了,“礼”愈加成为一种表面的形式,成为统治者欺骗、压迫和剥削老百姓的工具;面对这种新的更加恶化了的社会形势,老子的主要继承人庄子对“礼”的社会价值完全丧失了信心,因而举起老子“道法自然”的大旗,对“礼”发起了更为猛烈的攻击。这样,就形成了一种“越名教而任自然”的思想特色,对后世的道家思想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关于庄子完全排斥“礼”的倾向,在我们前引的《汉书·艺文志》中就已经被指出:“道家者流,盖出于史官……及放者为之,则欲绝去礼学,兼弃仁义。曰:独任清虚,可以为治”。这里的“放者”也即放荡不羁、不遵礼法的人,《史记·老庄申韩列传》中说:“庄子散道德,放论”,因而这里的“放论”实际上指的就是庄子。

其实,在《庄子》书中就记载了许多庄子“欲绝去礼学”的例子,庄子“绝去礼学”的重要表现之一,就是不愿意到朝廷里做官,《庄子·秋水》就记载了这样一则故事:“惠子相梁,庄子往见之。或谓惠子曰:‘庄子来,欲代子相。’于是惠子恐,搜于国中三日三夜。庄子往见之,曰:‘南方有鸟,其名为鹓雏,子知之乎?夫鹓雏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于是鸱得腐鼠,鹓雏过之,仰而视之曰吓!今子欲以子之梁国而吓我邪?’”大意是说:惠施做梁国的宰相,庄子将去见他。有人向惠施造谣说:“庄子来,是要代替你的相位啊。”于是惠施害怕起来,开始在国内搜寻庄子,搜了三天三夜。后来庄子去见惠施,说:“我说个故事给你听,南方有一种鸟,名叫鹓雏,你知道吗?这鹓雏由南海出发,飞往北海。不遇有梧桐树,它不止息;不得着竹子上结的种子,它也不食;不得着甜的泉水,它也不饮。有一只猫头鹰得着一个腐烂了的老鼠,当鹓雏飞过它时,它恐怕鹓雏要夺它的老鼠,就仰头怒视,发出‘吓’的声音。现在你要用梁国的权势来‘吓’我吗?”在这则故事中,庄子把宰相的官位比作腐烂的老鼠一般恶心的东西,而把自己比作一只由南海飞往北海的“鹓雏”,而这只视野浩渺的“鹓雏”其实就是大“道”的化身;正是从宇宙万事万物的全局的、长远的眼光出发,庄子看到了宰相这个官位的极端局限性,因为在那个社会极度腐败的时代,由礼制赋予当权者的权力都变成了当权者为自己谋私利、欺压人民的工具。正是从“道”的高度出发,庄子才“欲绝去礼学”,甚至对宰相的高位不屑一顾,而这种思想正是对老子否定异化之礼的进一步发展。

庄子不仅“弃绝”政治方面的礼制,而且还对于日常生活中的礼制也有一种极端排斥的倾向,其中最著名的一个例子,便是庄子之妻去世后,庄子“鼓盆而歌”的故事:“庄子妻死,惠子吊之,庄子则方箕踞鼓盆而歌。惠子曰:‘与人居,长子、老、身死,不哭亦足矣,又鼓盆而歌,不亦甚乎!’庄子曰:‘不然。是其始死也,我独何能无概!然察其始而本无生;非徒无生也,而本无形;非徒无形也,而本无气。杂乎芒芴之间,变而有气,气变而有形,形变而有生。今又变而之死,是相与为春秋冬夏四时行也。人且偃然寝于巨室,而我噭然随而哭之,自以为不通乎命,故止也’”(《庄子·至乐》)这个故事是说:庄子的妻子死了,庄子的好朋友惠施去吊丧,看见庄子正像簸箕一样岔开两腿坐着,敲着盆在唱歌。惠施说:“你与妻子同居,她为你生儿育女,现在年老身死,你不哭也就罢了,还敲着盆子唱歌,不也太过分了吗?”庄子说:“你这话不对。当她才死的时候,我何尝没有感触?可是仔细一想,她当初本没有生命;不但没有生命,并且没有形体;不但没有形体,并且没有气质。在恍惚若有若无之间,才变而有气,气变而有形,形变而有生,现在又变化到死,这就像春夏秋冬四季的运行一样,全是顺着自然变化的道理。她正在安然地寝于天地的居室,而我哇哇地去哭她,自以为不通乎自然大化的道理,所以就停止了哭泣。”在这个故事中,庄子从“天地一体”的高度出发,认为人之生死乃是自然大化中的一种正常现象,不必哀戚,更无需礼制的束缚;以至于庄子在妻子去世时不但不行礼,而且还唱歌。

如果说庄子在政治方面对“礼”的排斥是对老子否定异化之礼的一种合理继承的话,那么他在社会生活方面,特别是在丧葬祭祀方面对“礼”的排斥,则是在将老子的“道”的思想推向极端之后,对老子礼学思想的进一步发展。不过,庄子的这一发展,以一种对社会和人生的强烈的批判主义态度,将老子对礼学的双重态度推向了单向的极端,从而使此后的道家表现出了一种“越名教而任自然”的特色。

与庄子的“越名教而任自然”的倾向不同,战国时代的儒家在礼学方面首先继承了孔子“复周礼”的思想,他们肯定了“礼”在拯救时弊、重建社会秩序过程中的关键地位;同时,他们也受到了老子礼学思想的影响,认为“礼”必须以“道”为最高的根基,因而他们逐渐地把老子的“道”融入了自己的礼学思想之中,从而逐渐形成了儒家“尊道而崇礼”的思想特色。

我们知道,儒家的创始人孔子虽然曾问礼于老子,并且从老子那里受益良多;然而对于老子“道”的形上智慧,孔子吸收的并不多,正是因此,孔子的得意弟子、孔门十哲之一子贡曾说:“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论语·公冶长》)。也就是说:老师(孔子)文献方面的学问,我们能够听得到,而老师谈人性与天道的理论,我们不能够听到。之所以听不到,大概就是因为孔子在这方面思考得还不够深入,因而也就不能够把这方面的思想清晰地向学生讲解出来。

而到了战国时期,大概正是受老子礼学思想的影响,特别是“礼”应以“道”为本的思想的影响,儒家学者中开始出现一个将“天道”作为仁义礼智信等道德因素之根本的思潮。而这一思潮的推动者,正是由孔子晚年最重要的弟子曾子,到孔子的孙子子思,再到孟子的一派,历史上把他们叫做“思孟学派”。而在1993年出土的郭店楚简中,除了《老子》竹简本等道家文献之外,还有《性自命出》、《五行》等一批儒家作品,据专家考证,这些儒家作品与相传为子思所作的《中庸》有着很深的内在逻辑联系,很有可能就是曾子到孟子之间的思孟学派的著作。而这些作品与《老子》从同一个墓葬中出土,更加说明了他们之间的密切关联。

从《性自命出》、《五行》到《中庸》、《孟子》等思孟学派的文献资料表明,思孟学派在继承孔子“礼”和“仁”的思想的基础上,有一个从形而上的高度解决道德终极根据问题的思潮,并最终以“天道”为其学说的形上根据。如《性自命出》中说:“性自命出,命自天降;道始于情,情生于性。”又如《五行》中说:“德之行五和谓之德,四行谓之善。善,人道也;德,天道也。”再如《中庸》中说:“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也。”还如《孟子》中那段脍炙人口的:“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以天下之所顺,攻亲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战,战必胜矣”(《公孙丑下》)。这些作品一反孔子不言“性与天道”的做法,都非常明确地将“天道”或“道”作为道德礼教的最终根源,不能不说是受了老子礼学思想的影响。

大概正是由于思孟学派受到了老子礼学的重大影响,后代的许多儒家学者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比如,历史上号称最懂孟子的宋明理学家陆象山就曾说过:“洙泗(指孔子)门人,其间自有与老氏之徒相通者,故记《礼》之书,其言多原老氏之意”(《陆九渊集·卷三十四语录上》)。也就是说,孔子的弟子和后学,有一些曾吸取了老子的思想,所以儒家礼学方面的一些书,很多话都是源自于老子的思想。

综上所述,老子作为周守藏室之史,深谙周代的仪礼制度,他从“道法自然”的天道观与形上智慧出发,以一种宏阔而深邃的眼光对“礼”作了较为全面的透视:当“礼”合于“道”时,它是有利于事物的发展、社会关系的和谐的,因而应当得到肯定;而当“礼”违背“道”,以至于沦为统治者谋取个人私利的工具时,它便会损害事物自然的发展状态,危害老百姓的生产生活,因而应当得到贬斥。老子全面而睿智的礼学思想对后世发生了重大影响,一方面使庄子产生了“越名教而任自然”的思想倾向,另一方面也促使战国儒家的思孟学派逐渐完善了“尊道而崇礼”的思想。可以说,“尊道而崇礼”和“越名教而任自然”构成了中国后世文化的两大主流思潮,特别是构成了两种对比鲜明的处世态度,从而成为中国文化的两极,并形成了一个自洽的圆圈;而这个圆圈的起点,正是作为礼学大师的老子站在“道”的高度的敏锐观察。

【注释】

[1]詹剑峰:《老子其人其书及其道论》,第33页。

[2]张松辉:《老子研究》,第220—221页。

[3]陆建华:《先秦诸子礼学研究》,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第26页。

[4]刘笑敢:《老子古今》,第21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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