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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七贤”及其思想

时间:2023-08-29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第三节 “竹林七贤”及其思想“竹林七贤”,指魏晋之际的阮籍、嵇康、山涛、刘伶、阮咸、向秀、王戎七位贤士。《世说新语·任诞》:“七人常集于竹林之下,肆意酣畅,故世谓竹林七贤。”“竹林七贤”生活的时代,正是司马氏集团取代曹魏集团的最后也是斗争最残酷的时期。因曾任步兵校尉,世称“阮步兵”。②“名教”导致社会的纷争和不幸。

第三节 “竹林七贤”及其思想

“竹林七贤”,指魏晋之际的阮籍、嵇康、山涛、刘伶、阮咸、向秀、王戎七位贤士。《世说新语·任诞》:“七人常集于竹林之下,肆意酣畅,故世谓竹林七贤。”“竹林七贤”生活的时代,正是司马氏集团取代曹魏集团的最后也是斗争最残酷的时期。其间,司马懿杀曹爽,司马师废曹芳,司马昭杀曹髦,并用非常手段剪除异己势力,正如史书所说“属魏晋之际,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晋书·阮籍传》)。当时洛阳为司马氏集团的政治中心。竹林地属河内郡(治今河南武陟西南),河内为曹氏宗室所居,俨然为洛阳以外又一个政治中心,七贤在此居住,与司马氏集团相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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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籍像

“竹林七贤”当推阮籍、嵇康为领袖。阮籍(210—263年)字嗣宗,陈留尉氏(今属河南)人。出身贵族家庭。因曾任步兵校尉,世称“阮步兵”。早年有济世之志,因不满现实,纵酒谈玄,尤好《老》《庄》。但他评论时政、人物持比较谨慎的态度,故未遭司马氏的杀戮。有《阮嗣宗集》传世。嵇康(223—263年)字叔夜,谯国铚(今安徽宿县西)人。出身贫寒,因曾任中散大夫,世称“嵇中散”。推崇老庄学说,以清高超俗自居,尖锐地抨击时政,为司马昭所杀。有《嵇康集》传世。

阮籍主张“自然”或“道”生万物(见《达庄论》《通老论》),嵇康主张“以无为为贵”(《与山巨源绝交书》),故他们二人的思想当属“以无为本”的体系。他们除继续研究《老子》外,还注意研究《庄子》。《庄子》从此受到玄学家们的潜心研讨。

阮籍、嵇康在伦理上都反对虚伪的“名教”,而崇尚“自然”。所谓“自然”,就是说“道”本来如此,不假人为,要求依照人的自然本性,无拘无束地生活。那时,阮籍放任不羁,即使居母丧也仍然披头散发,继续饮酒吃肉。嵇康拒绝入朝做官。山涛、向秀、刘伶、阮咸、王戎亦以放达为务,不问世事。他们把嗜酒看得比参加政治生活更重要,宣称“使我有身后名,不如即时一杯酒”,以此抗议司马氏集团以“名教”排除异己的行为。因此这些“贤”者受到一批“名教”维护者的攻击,何曾曾在司马昭面前指责阮籍是“纵情背礼败俗之人”。他说:“公方以孝治天下,而听阮籍以重哀饮酒食肉于公座。宜摈四裔,无令污染华夏。”(《晋书·何曾传》)企图以不孝的罪名,置阮籍于死地。这样,就展开了一场“名教”与“自然”相互关系的辩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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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康像

在辩论中,阮籍、嵇康列举“名教”的祸害:①禁锢人心,窒息个性。嵇康认为“人伦有礼,朝廷有法”是他所不堪忍受的精神负担。声称做官有“七不堪”,如早起、危坐、酬答、与俗人共事等,都是他无法应付的。在他看来,“游心于寂寞”,必须打破“名教”的束缚。②“名教”导致社会的纷争和不幸。阮籍认为,“君立”“臣设”,即有了君臣制度以后,“尊贤”“竞能”“争势”“宠贵”的弊病就产生了,造成了“上下相残”的局面,其中,权势者贪婪无厌,但又害怕百姓知其底细,遂制定礼法,束缚下民,并“严刑以威之”(《大人先生传》)。嵇康也指出,君臣关系乃是一种互相倾轧的关系,都是为了“割天下以自私”,把他想象中的古代“天下为公”的美德破坏殆尽。

阮籍、嵇康对“六经”和儒家圣人也持否定态度。嵇康称“六经”“造立仁义以婴其心”,“开荣利之途,故奔骛而不觉”(《难自然好学论》),即诱导人们以通经为利禄之门,使其陷入骛名竞利之中而不知醒悟。针对“名教”维护者以“六经为太阳”“不学为长夜”的观点,他敢于提出“以六经为芜秽,以仁义为臭腐”,宣称“则向之不学,未必为长夜,六经未必为太阳也”(同上)。他还“每非汤、武,而薄周、孔”,这里不仅直接批评了儒家的圣人和儒家所宣传的三代圣王,而且含有批评司马氏集团维护“名教”而又破坏“名教”的意图。鲁迅曾评价说:“非薄了汤、武、周、孔,在现时代是不要紧的,但在当时却关系非小。汤、武是以武定天下的;周公是辅助成王的;孔子是祖述尧舜,而尧舜是禅让天下的。嵇康都说不好。那么教司马懿篡位的时候,怎么办才是好呢?没有办法。在这一点上,嵇康于司马氏的办事上有了直接影响,因此就非死不可了。……魏晋是以孝治天下的……为什么要以孝治天下呢?因为天位从禅让,即巧取豪夺而来,若主张以忠治天下,他们的立脚点便不稳,办事便棘手,立论也难了。”(《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阮籍也曾含蓄地谴责弑君的行为类同禽兽,据《晋书·阮籍传》记载:“有司言有子杀母者,籍曰:‘嘻!杀父乃可,至杀母乎?’坐者怪其失言。帝(司马昭)曰:‘杀父天下之极恶,而以为可乎?’籍曰:‘禽兽知母而不知父。杀父,禽兽之类也。杀母,禽兽之不若。’”这说明他们对司马氏推行的“名教”是深恶痛绝的。

嵇康还提出“越名教而任自然”(《释私论》)的主张,即要求人们超出“名教”的束缚,摆脱情欲的干扰,使人在“饱则安寝,饥则求食,怡然鼓腹,不知为至德之世”(《难自然好学论》)的状态下生活,以实现“崇简易之教,御无为之治,君静于上,臣顺于下”(《声无哀乐论》)的无争无扰的政治思想。可见,他们说的“越名教”并非是要废止“名教”,只是要求在君臣相安的情况下来维护它。阮籍则进一步申述:不违背“道”的功名富贵未尝不是好事;贵贱不可移位,刑罚不必全废;儒家的“名教”与道家的“自然”还是可以相容的。

阮籍、嵇康奉行“清虚泰静,少私寡欲”的人生哲学。他们认为人们生活的目的在于体气和平,无乐无忧,怡然自得以延年益寿。因此,嵇康很重视研究“养生”理论,并论述“神”(精神)与“形”(形体)的相互关系。他从“形恃神以立,神须形以存”(《养生论》)的形神依存、形神并重的观点出发,强调精神对人体健康的影响,宣称“精神之于形骸,犹国之有君也。神躁于中,而形丧于外;犹君昏于上,国乱于下也”(同上)。强调精神不要受感官的摆布,更不能使人的欲望任意膨胀,一味去追求名位与富贵。他把“名利不灭”“喜怒不除”“声色不去”“滋味不绝”“神虚精散”作为“养生”之“五难”,对身体有摧残的作用。为此,向秀曾著《难养生论》与之辩论。向秀引用《周易》《周礼》等儒家经典,宣称欲望是人的生理的自然需要,是不能取消的。对此,嵇康则以《老子》“乐莫大于无忧,富莫大于知足”的命题加以反驳,认为“名位为赘瘤,资财为尘垢”。他说:“故世之难得者,非财也,非荣也,患意之不足耳。意足者,虽偶耕畎亩,被褐啜菽,岂不自得。不足者,虽养以天下,委以万物,犹未惬然。则足者不须外,不足者无外之不须也。无不须,故无往而不乏。无所须,故无适而不足。”(《答难养生论》)这种不追求财产,不贪得无厌,不博取功名,在任何情况下都能满足的人,被他理想化为完善的“至人”。阮籍也说,“至人”应当是“恬于生而静于死,生恬则情不惑,死静则神不离”(《达庄论》),对于活着也不感到幸福,对于死去也泰然处之,完全顺应“自然”。他们以这种超世脱俗的人生哲学,去对抗司马氏的统治。在他们的“养生”论中包含着一些有科学因素的保持人体健康的内容。

阮籍、嵇康都是文学家,但他们两人在对待儒家的文化观点上有所差异。嵇康针对《礼记》“治世之音安以乐,亡国之音哀以思”的观点,著《声无哀乐论》,论证声音只有善恶(动听与不动听)的区别,其中并不含有人的主观的哀乐情感。他批评《左传》《国语》等儒家典籍中记载的一些神秘传说,如介葛卢闻牛鸣,便知道牛生的三子都做了祭祀的牺牲;晋师旷吹律觉得南风不强,就推断楚国必败;羊舌肸(叔向)的母亲听见孙子杨食我刚生时的啼声似豺狼,便认为羊舌氏的家族要由他覆灭等。嵇康认为这些传说都是荒诞不经,由人们任意虚构出来的。他认为牛鸣、南风不强、小儿啼哭等属于自然现象,与社会现象无关,因而不能用这些来臆测人事。

嵇康正面提出了他的音乐美学理论,他认为“声”(声音),其中包括自然界的音响、人的歌哭以及乐器的弹奏之声。他说,自然界“音声之作,其犹臭味在于天地间,其善与不善,虽遭遇浊乱,其体自若而不变也,岂以爱憎易操,哀乐改度哉”!即自然音就和颜色、臭味一样,是自然的物质属性,并不受人的情感所制约。他由此推论,人的歌哭也是一种自然音,就好像眼泪一样,“食辛”会流泪,“甚噱”(大笑)也会流泪;“薰目”会流泪,“哀泣”也会流泪,但无论什么原因引起的泪,泪本身总不会有甜或苦的区别。既然人的歌哭同自然界的音响其性质是一样的,“声俱一体之所出,何独当含哀乐之理也”?

在嵇康看来,乐器的弹奏之声也是同样的道理,既然“器(乐器)不假妙瞽而良,籥(类似笛的乐器)不因慧心而调”,乐器的音色好坏同弹奏者的技巧没有联系,因此,他得出结论说:

心之与声,明为二物。二物诚然,则求情者不留观于形貌,揆心者不借听于声音也。察者欲因声以知心,不亦外乎?

这里,他肯定了自然界音响的客观性质,如风声、雨声、海啸、雷鸣等。这些声音是纯客观、纯自然的,确实不具有任何哀乐情感,用以批评利用音乐宣传“天人感应”的儒家迷信。但他混淆了自然界的音响同人的歌哭和乐器弹奏之声的本质界限。后两者的声音中,既有客观的音响的一面,却又包含着歌哭者和弹奏者的丰富的内心感情,这就不是一种纯粹的自然物了。他的这个片面见解,导致了他对“美”的错误认识,他认为“美”纯粹是一种主观感受,而与欣赏的对象无关。他说:

夫会宾盈堂,酒酣奏琴,或忻然而欢,或惨然而泣,非进哀于彼,导乐于此也。其音无变于昔,而欢戚并用,斯非吹万不同也?

这是说,同一支乐曲,有人听了感到欢欣,有人听了感到悲哀,这正好说明音乐本身不具有哀乐情感,犹如庄子所说的“吹万不同,而使其自已也”(语出《庄子·齐物论》,意思是说,各种音响均发自自然,其间没有主宰者)的道理一样。这里,嵇康利用音乐不具有视觉形象的直观性和具体性的特点,夸大音乐的形式与内容的矛盾,排斥演奏者与欣赏者之间的感情交流,企图以此来否定儒家的音乐理论,这不仅是他的“自然”与“名教”对立的观点在音乐理论上的进一步发展,而且对当时文学艺术的解放起了一定的推动作用。

在嵇康之前,阮籍曾著《乐论》一文,专门讨论音乐问题,宣传“礼逾其制,则尊卑乖;乐失其序,则亲疏乱”,“礼乐正而天下平”,强调音乐作品所应具有的政治性质。嵇康著《声无哀乐论》可能与此有关。

“竹林七贤”在司马氏的威逼利诱之下而逐渐分化。嵇康被杀前,山涛出来做官;阮籍不得不“求为东平相”,不得不代郑冲起草劝请司马氏做皇帝的文章;向秀也流于媚俗,离开河内的竹林,到洛阳投靠司马氏而成为“中朝名士”的重要人物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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