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民主思想之深究
现代化的标志是什么?在张君劢看来,不仅在科学,也在民主。他如是说道:“一般地说,科学与民主的标识被用来作为现代化的标识。”[20]既然民主是标识之一,那就值得从学理与历史二者去深究了。张君劢在欧洲留学期间,不仅究心于欧洲的哲学史、科学史,亦究心于其历史、政治,这使他将“民主政体的兴起”亦作为欧洲走向现代化的里程碑之一:“人们翻开欧洲现代史,便发现将欧洲引进现代的是若干知识界领袖。下列名词如:文艺复兴、科学发展、宗教改革、专制君主及民主政体的兴起,都是欧洲走向现代化的里程碑。”[21]重要的是,张君劢能够深入到这些知识界领袖人物的思想深处,从而作出了自己的判断:“在宗教方面,我不得不提一提新教领袖路德,……他为良心自由也为人权奠立基础。……在政体方面,我要提出初期中的布丹、亚尔秀夕斯与格老秀斯,以及后期中的霍布斯、洛克与卢梭。他们的社会契约与自然权利说导致了立宪政体与民主政体的制度。”[22]张君劢十分清楚地透见了,正是思想家与知识界领袖人物的学说,才真正导致了立宪政体与民主政体制度的确立;此乃人类历史上的具重大价值的事件,因其直接导致了现代化特征的产生。基于此,他确认:“我觉得,基本上,人的理智自主是现代的真正动力。这从不同领域的不同方式中都看得出来。在宗教方面,它叫做良心自由;在哲学与科学方面,它叫做理性论与经验论;在政治与经济方面,它叫做人权与自由竞争。”[23]可以说,张氏对民主思想的深究,从这里开始。
一方面,张群劢是从现代化标志的学理上探究了民主的合理性;另一方面,张君劢更从历史透视欧美宪政,此仅举一例:“英国宪政维持几百年面不隳,尽管世界潮流日在变动之中,英之宪政还是有毅力地有活气地进行下去。尽管有独裁者攻击他,他依然表现他的成绩。遇有对外战争之日,他能集中权力以渡过难关,此乃其所以能历久而不敝。此就政治上言与我中国不同者一。”[24]历史的透视,让他感触极深。他曾如此浩叹:
自十九世纪之初以迄今日,中国之名教、纲常、政治、经济,与夫学术,无一不投之于“穷通变久”之大洪炉中,求其有推陈出新之一日,此目为主变法主革命与改造学术思想者之先见,非今人所得而否认者也。然同一变也,何以在日本如是其轻而易举,在吾中国如是其酷而虐;何以在印度推翻大英帝国三百年之统治,不见有流血之惨,且保存英人所传授之议会政治而措之裕如,而在吾国所谓议会无一次不有名无实,……天之所赋与于吾国者,在十九世纪之前,如彼其富厚,而今日之遭遇,如彼其惨酷,此百思不得其解之一事,其能因难索解而漫然置之乎?[25]
张氏对议会政治的热衷实出于其民主理念,所以他得出一个让人难以接受但又不得不正视的结论:“当欧洲自现代化以来,生活上有了改变与谋求进步之时,中国恰正相反。”[26]他认定晚明以后,中国即步入了一个思想活力没落之时代:“王阳明及其弟子去世之后,中国思想界的活力便没落了。……这乃是停滞时期,在这个时期中,儒家思想的陈腐表现又出现了。”[27]此论虽让人难以接受,但却不乏精彩之处。因在张氏眼中,欧洲步入近现代的标志,与其自然权利说导致的立宪政体、民主政体制度的确立是相应的。
张君劢由此理路而将西方的民主政治深究到文艺复兴后的“新人生观”,他声言:“谈到民主政治,不能不推源于民约论以后之政治思潮。此科学、此思潮,不能不推源于西方文艺复兴后之新态度或新人生观。其一脉相传的史实,可分四点来说:(一)宗教改革;(二)文艺复兴;(三)科学兴趣之重兴;(四)民主政治运动。”[28]事实上,张氏已然洞见此种新人生观的确立,与路德宗教改革有深刻的内在关联:“路德提出良心上之自动自发说,要求信仰与行为之一致,对于有权力之教会以极大打击,而当时欧洲人心因此得一大刺激,自不待言。由路德自身而推及于一般社会,致后来各国宪法上有所谓信仰自由、思想自由之规定,即由此而来。我所谓理性与人格之发展者,此其一。”[29]张氏将民主自由深究到马丁·路德的宗教改革,是确有理据的;而这个理据就在其所说的“理性与人格之发展”上。这是我们下面要说的话题。在展开这一话题之前,我们仍要稍加强调的是,张君劢早在《新民丛报》上发表其处女作《穆勒约翰议院政治论》时,可以说就开始了他对议会政治的学理探讨,而这一探讨又与他结识梁启超而开始的立宪政治活动是分不开的。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